“是,郡主。” 林清远垂首抱拳,一副听她军令的模样。 他年纪不大,因天资不错,被枫玖发现,收为徒弟研习武艺与军法。 如今也在军中历练过几年,立过战功,此番作为副将回京领赏。 “你……”枫玖抿唇,半晌,叹了口气,“唉,罢了,性子如何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的,但在宫里总归要在意一些,惹出祸端为父也帮不了你。” 他看向从小就陪在枫黎身边的婢女:“你要好好照顾郡主。” 绪白低头:“是,王爷,奴婢定会尽心尽力。” 枫黎注视着父亲的马车离开宫城。 她站了一阵,身边陪伴而来的太监就垂着头跟着站了多久。 直到城门关闭,她才转身。 是啊,谁也帮不了她。 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罢了。 她轻笑了笑。 眉眼一弯,少了战场上的杀伐气,多了些轻快和灵动。 到底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罢了。 一抬头,就见到宴席上见过一面的总管太监陈公公站在不远处。 他身后跟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乖乖地站在一块儿。 也不知在那旁等了她多久。 见枫黎回身,陈焕欠身:“郡主,奴才已经为您备好寝殿,请随我来吧。” 皇上叫他准备云安郡主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那他就会好好地准备。 都是他应该做的差事,如此而已。 来京城前,枫黎就差人打听过许多事,大大小小了解个遍。 总管太监陈焕深受皇上信任,一些位分低的娘娘见了他都得客气一分。 她心知如此,便点点头,也客气道:“有劳陈公公带路。” “……” 陈焕脚下微顿。 呵,陈公公。 不是梦里清脆好听的“司公”,而是陈公公。 他们这等人啊…… 就连尊称,都在提醒他们的身份。
第三章 微凸的喉结滚动。 - 陈焕眉梢低敛,想隐去戾气。 而嘴唇因“陈公公”这称呼掀起了个嘲弄的弧度。 他回:“都是奴才该做的。” 身边掌灯的太监发觉他的冷脸,不由得紧了紧手指,肩膀微缩。 大人心情不好,自是不可能对主子怎么样,可他们就惨了。 就算陈总管比从前在慎刑司时仁慈了些…… 枫黎眼珠转了一圈,把几人的反应收入眼中。 看来,下人们都很怕陈焕。 倒是跟她打听到的传闻大差不差。 只是陈公公这人,似乎有些排斥她? 跟她一道,脸色都变差了。 她心中这么想,嘴上没多言。 毕竟很多时候,人们可以从受倚重的奴才身上,看出主子的态度。 就像皇上看中哪位嫔妃,下面的人自然而然就踩高捧低,对那些不受重视的没有好脸色。 看陈公公的脸色,莫非皇上对她和父亲…… 枫黎敛眉,半晌,又舒展开来。 不敢妄自揣测,也不想这么快就自寻烦恼。 还是应该多观察观察。 一行人沉默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此时已经快要二更天了,天色漆黑。 离了灯火通明的大殿,不似方才那么明亮。 两个小太监掌灯,为他们照亮脚下的路。 人影拉得很长。 枫黎跟在陈焕身侧稍后一点儿的位置。 两人的影子随着步伐重合又分开,分开又合上。 陈焕一句话不多说,但她在北地叽叽喳喳的随意惯了,憋着一道不舒服。 她主动搭茬,笑问:“陈公公,宴上大家都好严肃,略有些无趣,以前一直如此吗?” 皇上笑呵呵地让大家放松,可谁敢真放松。 一席下来很是乏闷,跟他们北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宴会相差甚远。 她捡着空隙吃了不少东西,还被父亲瞪了,但还是有些没吃饱。 “郡主慎言。” 陈焕出言提醒,眉眼依然跟其他下人一样低垂地看着地面的石板。 心中略带嘲弄地轻笑一声,想云安郡主这口无遮拦,倒是跟梦里的宫女…… 停! 怎么又想到那去了。 他抿唇,神色更为阴沉。 真是恨死了那一连困扰他几个月梦。 他收敛神色,沉声道:“宫中多有规矩,郡主自小在边塞长大,许是会有些不适。” “噢,这样的家常话也说不得啊。” 枫黎撇唇,转而笑看向陈焕。 她又说:“那陈公公是一直这样话少吗?还是只是不喜欢搭理我呀。” 言语轻快,有几分玩笑的感觉。 像是在调侃,也像是试探。 “郡主说笑了。”陈焕不动声色回,“多办事少说话,是我们奴才的本分。” 他说的叫人挑不出错。 他在主子面前,一向稳妥又细致。 “永安殿到了,奴才已命人好生布置,只是不知郡主喜好,郡主看看若有需要添置的,尽管吩咐奴才;殿中的下人郡主先用着,明日奴才会领人过来供郡主挑选。” 枫黎抬眼一瞧,殿里已经有宫人候着。 见到他们过来,几个宫女整齐地欠身行礼。 “见过郡主、陈总管。” 她指了指殿中的人:“我不喜欢太多人围在身边,留一个两个做事利落的就可以,其余的,陈公公便领走吧。” “怠慢了郡主,皇上知道是要怪罪下来的。” “那皇上要是知道陈公公不听本郡主的话,会不会怪罪下来呢?” 枫黎反问,尾音微微上扬,说不好是调侃还是什么。 陈焕不正面回答,只道:“郡主莫要再为难奴才了。” 枫黎看着他这副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嘴的样子,估摸着是从陈焕嘴里问不出皇上的态度了。 她心中直嘀咕,不愧是皇上最宠信的奴才,嘴倒是挺严。 她初来乍到,情况都还没摸准,更不能逼着追问。 见枫黎一时没回话,陈焕又道:“郡主可还有别的需求?” 他不曾抬眼去看枫黎,在她面前更是不多言、不多留。 怕自己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熟悉的面容…… 忍不住把那张脸往别处联想。 他想,还是少做接触吧。 过不了多久,定能摆脱那荒唐的梦。 “若是无事,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他欠了欠身,想尽快离开云安郡主。 不想,才后退一步,便听身前的人轻笑出声。 “皇上说要陈公公好生照看招待我,我怎么感觉陈公公似乎……急着离开似的?” 陈焕顿住脚步。 直觉告诉他这不像是单纯的调侃。 他解释:“郡主多虑了,只是夜色已深,奴才停留太久恐怕不适。” 枫黎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别说还有许多人在,就是我跟陈公公独处又能怎样。” 她从来没那么多规规矩矩,既不觉得现在时间晚,也不觉得两人相处有什么。 在北地军营,她三更天还跟将士们喝酒呢。 陈焕闻言,心头却被狠狠一刺。 呵,是啊。 他是个阉人,能有什么呢? 伺候娘娘的太监多得是。 前段时间魔障了不成?竟会期待真有一人如梦中一般亲昵地与他相处,好声地哄他、让着他,包容他残缺的身子与刻薄的脾性。 可惜的是,梦中好声哄他的声音如今却跟他说—— 我们独处又能怎么样。 是个女子都会这么想吧。 他到底在妄想什么? 拢在袖口中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他扯扯唇角,嗓音里添了讽意:“郡主说的是。” 噢,终于顺着她说了句好听的。 语调之类的么…… 她就不强求了。 枫黎点点头,抬腿迈入殿中:“那,陈公公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陈焕抬眼,跟她对视一瞬,又快速挪开了眼。 他不会因为梦境而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但不可避免的…… 会在看到枫黎时想起梦境,心头微动。 他总觉得自己认识郡主很久了,甚至总有种,郡主会待他很好的错觉。 明知是错觉,若是还一头扎进去,那他便太蠢了。 所以,他不为所动,杵在原地开口:“多谢郡主,只是奴才一会儿还有事要做,就不在这儿用茶了,若有任何吩咐,您直说便是,奴才竭力做办。” 枫黎心说,这人真是软硬不吃。 再这么抻下去,没什么意义。 “算了,我没什么可吩咐的。”她轻轻叹了一声,“只不过突然换了个环境,不那么习惯。” “殿里的宫女都任凭郡主差遣,若郡主有疑问,她们定会知无不言。” 陈焕说完,稍稍欠了欠身:“奴才告退。” “等等。” 才退了一步,就又被枫黎叫住。 不知这回又是什么事。 他敛着眉头抬眼,却瞧见郡主歪头,冲他眨眨眼。 笑意明媚中,带着那么点儿……期待? 不是讨好,没有畏惧,也不带任何想从他这儿捞到好处的奉承。 就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眉眼干净,像是带着天真的期许。 他心头一跳,不可抑制地因这个表情而紧了紧手指。 这么多年,还真没人用这样的表情看他。 微凸的喉结滚动。 下一刻,便见郡主笑盈盈地开了口。 “我殿中可有小厨房?”
第四章 陈公公红了下耳朵。 - “……” 陈焕松开了拢在袖中的手指。 呵,他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郡主还能有旁的意思不成? 他平静答:“郡主殿中没有,若有需要,奴才叫人去弄些好消化的吃食为郡主送来,免得晚上吃得胃里不舒服,睡不好觉。” “好,那就劳烦陈公公了。” 其实枫黎在宴上吃的不少了,不然也不会被父亲瞪。 只不过最近舟车劳顿,她又长期练武,饭量会更大一些。 她笑:“公公真贴心,不愧是皇上最倚重的人。” “郡主说笑了,咱家只是个奴才,哪里能与郡主、王爷相提并论。” 陈焕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自扰。 枫黎看着陈焕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些。 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她摆摆手:“都先下去吧。” “是。” 殿中的宫女纷纷行礼、离开。 只剩下从小跟在枫黎身边的绪白留在原处。 “郡主为何叹气?” “宫里好生无趣啊。”枫黎耸耸肩膀,“宴上那么多时间,尽说些没用的客套话,耗在这儿简直就是浪费时光,还是北地好,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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