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不是总说既来之则安之么?没想到也会有烦恼的时候。” 绪白为枫黎倒茶,端了过去。 她从小就跟在枫黎身边,枫黎又不过分讲究尊卑,两人私下里不像主仆,倒像姐妹。 嘴里宽慰自家郡主,实际上心里也觉得宫里不自在。 她喃喃:“北地是自在,但郡主这番……” 怕是要就此留在京中了吧。 枫黎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侧头对视片刻,收回视线。 挑起唇角轻笑了笑。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有办法的嘛。” 只不过现在才到宫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自然要先摸清楚了情况再说。 目前来看,陈公公有点儿躲着她…… 她敛敛眉头。 - “干爹,干爹……” 陈顺晃了晃干爹的肩膀。 见陈焕眉头紧拧,额头上浮出冷汗,心中更是担忧。 他又在床边低声唤了几句:“干爹,醒醒。” 陈焕在梦里也赶上陈顺过来唤他,忙蹭了蹭眼角,往一旁看去。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濡。 “干爹,你总算醒了。”陈顺松了口气,拿衣袖帮陈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才真是吓着儿子了,干爹梦里竟是一直……” 听到这儿,陈焕的脸色黑了下去。 陈顺的声音也随着他的脸色而一点点小了下去。 他记得自己又梦到了那张脸。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次,不再是宫女枫黎,而真是梦见了郡主。 更讽刺的是,这回的梦终于变得现实了起来—— 不再是温声软语不离不弃,而是玩弄之后,便随手抛弃了。 他却溺在里面出不来,苦苦哀求,低贱如尘埃。 就是现在醒了,都能记起梦中痛苦的感受。 呵,现在好了,终于不再做那种离谱的梦了。 早现实点儿多好。 他牵起唇角,十分嘲弄。 陈顺见他表情如此,有点不敢继续说。 可这种事如果不提醒…… 他怕日后干爹会因此落难。 干爹虽然脾气不好,但待他不算差,给他这么个任人打骂的小太监不少庇护。 他懂得知恩图报,便壮着胆子继续开口:“干爹方才在梦里一直……直呼郡主的名讳。” 屋里安静下来。 空气似乎瞬间冷了两个度。 陈焕面色阴沉,差点带着怒意一脚将陈顺踢倒在地。 也就是知道陈顺不会对他不利,才堪堪忍住。 他以为自己就算做梦,也只有自己知道,最多只是呜呜咽咽地出些丑罢了。 不想,竟是叫了郡主的名讳! 这种梦呓,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 他心中哪儿还有功夫“追忆”梦中的痛苦绝望,早就凉的可怕,似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地压了下去,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搭在床上的手指一点一点用力,死死抠住床沿。 太过了。 这不应该是他会犯的错。 就算他真的渴望有人能待他好,也绝不可能是郡主。 他们绝无可能,更不能节外生枝。 他从现在开始要做的就是跟郡主拉开距离,恪守本分,做好一个奴才该做的事。 把那些不该有也不能有的心思死死地按死在心里。 半晌,他眼神阴沉地刀向陈顺:“把你听到的东西给咱家咽到肚子里,若是敢泄露半个字……” 陈顺立刻下跪磕头:“请干爹放心,小顺子永远记得干爹的好,绝不会背叛干爹。” 陈焕的神色缓和了些。 陈顺这孩子…… 在他先前的梦里,的确很是知恩图报,是个孝顺的。 罢了,先观察观察再说吧。 他敛敛眉,说:“更衣洗漱,今日要细致些,一会儿要面见皇上。” - 天还没亮,陈焕便已经走在宫道上。 暖黄的灯光在黑暗中划出个破口。 他心里装着今天要做的事,眉头微拢,有点儿走神儿。 拐个弯,一抬头,便看到了永安殿。 他一怔,下意识地回想起今日的梦,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别说郡主不可能瞧上一个阉人,就是可能…… 也不过是玩够了便随意抛弃掉罢了。 他心中清楚,云安郡主一定是个能狠得下心的女人。 即便她看起来随性温和,时不时还有些俏皮感,看起来与普通女子无异。 不知道是因为梦里这张脸的主人只是个普通宫女,还是郡主表现出的性子活络天真,他、或者说不止是他,许多人总是难以把“镇北将军”几个字跟她联系起来。 但他不该忘的是不会忘的,云安郡主可是叫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 据说,她能以一敌五,一刀将人斩首而面不改色。 见过血腥杀过人,又怎么可能是面上看起来这般单纯。 她初入宫中如履薄冰,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如履薄冰了二十多年了。 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他们这种人,迈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陈焕又一次在心中告诫自己。 他绝不会因为一个梦而喜欢上一个人。 更不会把梦与现实混淆。 陈顺发觉他脚步减缓,唤了句:“干爹?” 他也往永安殿那旁看了看。 不知干爹对郡主到底是什么态度、又是为什么会在梦中念到…… 他不敢多说,也不敢猜测。 陈焕收回视线,低垂着眉眼从殿前经过。 脚步恢复了以往的速度。 眼看着就要饶了过去,忽而一道黑影出现在面前,速度极快,武器转眼之间就已经逼到眼前,下一刻就要刺刀他的身上! 他心中一窒,身体本能地往一旁躲去。 但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对方,眨眼的功夫,就要砍到脸上。 那道武器的黑影却在触碰到他之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陈焕心脏跳得快要蹦出胸膛了。 电光火石间,他想叫人,又在开口前突然发现,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刀剑,分明是跟树枝罢了! 而站在他对面的人,正是刚刚才被他想到的云安郡主。 “大清早也能遇见,好巧啊,陈公公。” 枫黎手腕一转,便将半长的树枝收回到了身后。 看到陈焕和其他人眼里还有没褪去的惊慌,咧开嘴唇一笑。 她年纪不大,在北地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加上天高皇帝远,没京城那么多门道,撒欢似的自由自在,不似许多王公贵族那般小小年纪便颇为成熟。 没完全张开的脸上还有两分稚嫩,恶作剧之后笑起来,显得很是灿烂。 她笑问:“吓到陈公公了?” 陈焕的脸颊抽动了两下,面色铁青。 一口气吊在心里,这才缓缓呼出,显然被吓得不轻。 这么多年,别说是没人敢这么吓唬他了,宫中就压根没有这样乱来的人! 他简直想破口大骂,却还骂不得一点儿。 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他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憋下心头的气性。 可开口时,话还是不太好听。 “郡主,这儿不是北地,胡来之前总得想想宫外的王爷。” 宫里不是随便撒泼的地方! 这郡主…… 简直比梦里那个宫女还不止深浅! 跳脱,乱来,一惊一乍! 枫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指不定怎么在心里骂她呢! 虽然不喜欢被人骂,但陈公公总算是有了点儿表情,比昨天软硬不吃的样子强多了。 知道陈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才能更好地了解他、跟他沟通,才能…… 更好地达成她的目的。 她笑道:“不过是早起练武罢了,一身武艺还得保家卫国呢,可不敢荒废了,只是没想到陈公公也起这么早。” 陈焕不欲跟她纠缠,便岔开话题问:“郡主找上奴才,可是有事?” “我是没什么事。” 枫黎耸耸肩膀,绝不没事找事。 见陈焕因她的话敛起眉头,她忽而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这不是瞧见陈公公往我殿里望了好几眼,以为是陈公公有事与我说么。” 下一瞬,不知是不是烛火昏黄,叫她看走了眼。 她好像瞧见陈公公…… 红了下耳朵。
第五章 就没有像陈公公一样俊俏些的?…… - “郡主请慎言!” 叫人当面拆穿了本不该有的行为,陈焕几乎恼羞成怒。 许是因为那些奇怪的梦,或是因为今早叫人听见了梦呓而心虚…… 他的反应比平时激烈许多。 他眉头一立,耳根赤红,语调拔高了不少。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们纷纷死命低下头去,全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不想也不该往那旁看,可下意识的行为,真的有了动作才反应过来。 她以为他真想这样么? 他也被那些破事烦的够呛! 他不想跟云安郡主扯上半点关系。 陈焕压下烦躁,拿捏着腔调开口:“在宫里不是什么都能随便说的,郡主若还是这样口无遮拦,不止会害了奴才,更会害了您自个儿……” 他顿了顿,语气恢复平稳,还多了一丝别有深意的语重心长。 “和宫外的老王爷。” 枫黎挑眉:“噢,那倒是我的错了?” 她手腕一翻,用树枝挽了个刀花。 陈焕俯首下去:“是奴才的错,应是提早差人与郡主说明宫里的情况。” “陈公公真是能说会道。” 枫黎笑了起来。 见陈焕要走,她又说:“对了,殿中的人手……” “昨日宴会结束的晚,调动仓促了些,没让郡主过目。”陈焕主动解释,“今日奴才会带一批宫女太监来到殿里供郡主选择,届时郡主想留几个、想留谁都可以自己决定。” “好,那我等陈公公来,可得给本郡主找些靠谱的。” “奴才告退。” 陈焕行了礼,才领人离开。 不管是羞恼时,还是冷静下来时,都不太叫人挑得出错。 绪白给自家郡主批上个斗篷,待到陈焕离开才说:“郡主,他陈焕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奴才,您怎么还对他如此客气,主动出来与他说话。” “练武时碰巧见到陈公公经过罢了。” 枫黎说得随意。 这个点,外面几乎没人,也就碰见陈焕一波人。 陈公公倒是忙碌,起早贪黑的。 “再说,皇上信任他,得多探探他的底才是,若能相处好总没坏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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