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时就跟将军约定过……” 枫黎怕他再乱说什么叫陈焕误会,快声快语道:“你那会儿才多大年纪,什么都不懂就说要娶我,我当时就拒绝过,伯父与父王也只是一笑而过,两家可不曾定下过什么。” 沈知乐的胸膛起伏几次,略显青涩的眉宇蹙了蹙。 他说:“可王爷说过,既然我那么喜欢跟着将军跑,就让我跟着也未尝不可。” “那也不能叫娃娃亲吧?不过是父王的玩笑话罢了。” 枫黎现在发觉这孩子太过认真也不好,忒认死理,一句玩笑也当真。 大多数人一听就能听出那只是玩笑吧? “郡主说是玩笑,我不觉得。”沈知乐垂了垂眼,“况且我后来知晓将军为何拒绝了,将军不会嫁人,只会娶入赘的夫郎入府,且将军志向在军中,只会主外,所以这些年里……”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没好意思立即说出口—— 他这些年一直在观察那些掌家的高门贵女,学习稳重端庄,不争不抢。 “说来说去,郡主还不是拒绝了你而非应允。” 陈焕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赶忙在沈知乐停顿时插了话。 说完,又忽而后怕,怕郡主觉得他无礼、丢人。 相比沈知乐这副克制守礼的模样,他还真是狐假虎威的奴才样,登不得大雅之堂。 背在身后的手指攥紧,压下自己那些阴阳怪气和咄咄逼人。 他想使劲儿拿出主人般的端庄大气:“郡主在军中还有要务,沈小公子若是无事,不再想随郡主习武健身,还请不要耽搁郡主的时间。” 沈知乐抿唇半晌,还是隐下了其他想说的,冲枫黎欠身。 “耽误将军的时间了,还请将军一如往常,不吝赐教。” - 这回饭桌上有了三个人。 陈焕本想将练完武的沈知乐赶走,而沈知乐在他出言之前,便说自己过去一直都是在将军府顺便用了早膳的,还问他“陈总管应该不会那般小气吧”,一下子把他给堵了回来。 他想说自己就是小气,在这个家里他做主,想赶谁走就赶谁走。 可他怕丢了郡主的人,怕影响了郡主与总督之间的关系,也怕郡主时间久了真觉得他小肚鸡肠,一个胡言乱语的小孩儿都容不下。 最终还是叫沈知乐留下用早膳了。 陈焕主动给枫黎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 见她眉梢微敛,他问道:“郡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枫黎回神,目光往沈知乐身上扫了一圈。 她才从北地回来,但也没太多时间可以休息,今日就要正常去营里。 想想积压了两个多月的军务直叫人头疼。 更何况,现在她还得惦记着去一趟总督府。 “不算烦心事,只是军务积压太久,恐怕要一连忙上数日。” 枫黎端起碗喝了口汤,陈焕又用手帕帮她擦擦唇角。 心知他的用意,即便不习惯被人这样细致入微地伺候,她还是依着他没动。 沈知乐嘴唇轻抿,但始终没多言。 他只是低头,把视线全放在了早膳上。 不去看那些不想看的。 “对了,管家。” 枫黎想起什么,冲管家招了招手。 她抬起胳膊,把手搭在陈焕的大腿上,轻轻拍了拍。 “过去那些日子辛苦你了,如今我身边儿有了人,以后便由他掌家,库房钥匙与账簿之类的都拿与他看,日后有什么事,也都与他商量即可。” 管家在陈焕脸上看了片刻。 郡主的事他有所耳闻,虽然不明白缘由,还是恭顺地应了声。 “是,老奴知道了。” 陈焕清楚郡主大抵是特意在沈知乐面前吩咐下去的,不由得挺了挺背脊。 他装模作样道:“得郡主信赖是奴才的荣幸。” “少贫。”枫黎给他夹了点儿吃食,“快吃,一会儿要凉了。” 她又对沈知乐说:“日后有事就直接与他讲,我们……当长辈的,自然会照顾你们这些小孩。” 说到“长辈”二字,她停顿片刻。 总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远不到当长辈的年纪。 沈知乐脸上露出些许波动。 果然,将军还是把他当成小孩。 他攥了攥筷子:“将军在我儿时没少让我叫姐姐,算哪门子长辈。” 陈焕因为“姐姐”两个字,刀了枫黎一眼。 见她少有的吃瘪,又想偷笑。 而下一刻,他就偷笑不出来了。 沈知乐抬头,直直地看向枫黎:“若将军是以年龄来算长辈晚辈,那陈总管比将军大的岁数怕是比将军与我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将军莫不是也要唤陈总管一声阿伯?” “……” 陈焕当即黑了脸,搭在腿上的手指不由得握紧、再握紧。 身体的残缺,年龄的差距,地位的悬殊,每一个都是他心里的刺。 年龄上的差距不是最扎人的那个,可被当面赤.裸裸地说出来,还是让他一面惶惶一面钝痛。 他想有理有据地回击,可根本没法说服自己。 谁会不喜欢年轻漂亮的人而偏爱一个处处不行的老太监呢? 这时,枫黎安抚地牵住他的手。 她看着沈知乐,神情坦然:“可我喜欢年纪大的。” “……” 两人皆是一愣。 一句话就让陈焕赢了沈知乐。 就这么简单、明了。 她又道:“年纪大的会疼人。” “……” 陈焕说不好自己是怎么回事,一听这话,耳根子直发红。 郡主的意思是,希望他能疼她? 可不太对啊,分明是郡主处处疼他才对。 他怪不好意思的,膝盖动了动,轻轻蹭在枫黎的腿上。 撒娇卖乖似的。 沈知乐张了张口,看起来有几分怀疑和郁闷。 半晌,他还是说道:“倒是我多言了,还望陈总管见谅。” 陈焕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总觉得这小子是以退为进地博郡主的好感。 总之,他不喜欢这位沈小公子。 他故意拿年龄噎过去:“无妨,我不会与一个小孩子做计较,也压根不在乎那些,况且郡主更不是那种在意面容、在意年龄的肤浅之人。” 沈知乐敛着眉头低头,闷声吃东西。 他才不信会有人喜欢老的不喜欢年轻的。 将军就是不由分说胡乱护着陈焕。 他从小体弱多病,没人爱跟他玩,因为他跑不动跳不动,还一不小心就容易染上风寒; 这般,也就没人敢跟他玩了,生怕他身上出了岔子,要连累旁人。 他跟在谁身后,谁就赶紧离开他。 就只有将军不嫌弃他,敢带着他,所以他永远跟在将军屁股后面。 将军去哪,他就去哪。 几年前将军离开北地时,他也快要成年了,总是盼着将军早日回来。 不想战争四起,将军领兵出征收复失地、赶走呈军,一下子又是两年。 待到安定下来时,他已然十六岁成年。 他就拿出跟将军离开北地前一样的借口,说要与将军学武健体,想要像从前住在王府一样,住到将军府里,不想将军却干脆拒绝了。 求了许久也没成,便叫父亲买下了将军府旁边的宅子。 那时他不懂将军为什么不让他住在府里了,但也无妨,住在旁边也可以。 又似从前一样相处两年,还以为将军是还未意识到他已经长大,这次听说将军从京城带了人回来……他特意过来瞧瞧,本来为了否认家里说的传言,却在瞧见他们牵着的手时真相大白。 他才突然明白过去几年的种种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个……太监。 还是个没他好看的太监。 难道因为陈焕是宫中总管,处事稳重有条理,才得到了郡主青睐? 他要好好观察一番,看看这陈焕到底有什么吸引郡主的。 - 枫黎近来日日都忙着处理军务,陈焕则留在府中将各方各面都了解透彻。 过去几年里,他不在郡主身边,绪白也不在,王府的老人都在京城陪着王爷,北地除去一堆随郡主刀尖舔血的将士们,压根没有贴心的人。 郡主又没多少闲工夫,导致府中布置的并不太好,田产铺子也打理的一般。 他先是将府中的账目和下人的情况了解了,又在城里见了几家铺子的掌柜、查了账。 术业有专攻,郡主擅长领兵打仗,这些却是短项,或根本来不及顾及。 他辞了两个个吃里扒外的杀鸡儆猴,又将几人敲打一番,立了新的规矩。 而后,又请人照着他的设想将府里稍作改动,添置了许多新东西。 尤其是两人的卧房,从前太简洁了,显得冷冰冰的,添置之后立刻有了“热乎气”。 他觉得那就是他想象中的“新房”。 除此之外,郡主的衣衫鞋袜,那些穿的用的,他也都好好地整理了一遍。 该换的换,该买的买。 这些事说着简单,似乎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而但凡操持过的人,就不会小瞧了这类琐事,一点点做一点点打理,花了数日时间。 终于闲下来可以做点自己的事儿后,他第一时间…… 便是逛了城中最有名气的几家面脂铺子。 在郡主温声问他时,他总是说自己不在乎旁人的言语、根本没把一个小屁孩的话放在心里,可实际上超在意,搁在心里都快搁不下了。 只要闲下来就会想到沈知乐的几句话,恨得牙痒痒。 一连几日,他没少照镜子,寻思那小子暗讽他长得不好还说他老…… 他真不够好看、够不上郡主的标准么? 他看起来真的很显老么? 太监的命比普通男人长,但老得更快一些。 他深知如此,所以别人一两句轻飘飘的话,就扰了他的心神。 “把你们店中最好的面脂拿出来。” 陈焕刻意压低嗓音,以免声音叫人听出端倪。 这些天出门在外,他还是刻意伪装了些,没有大咧咧地把自己的身份展露。 早晚会暴露跟自爆了身份还是不同的。 店家识货,见他衣着简洁料子却都是上好的,得是最富有的人家才穿得起,立刻就把店里最贵最好的几样的拿了出来,小心摆在客人面前。 他以为陈焕是要为家中娘子挑选,便奉承道:“您对自家娘子可真好,整个临昌就我们家有这样上好的面脂,不止有数种名贵药材,还添加了金箔,金贵得很,少有人舍得为娘子花这个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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