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写信是希望她大力支持,以自己的权力和影响力在北地率先呼应他的改革。 而公主如今做了京中的表率,成为大燕第一名女官。 身为公主,反对的人不少,但很少有人当面为难,整体上还算顺利。 公主的信,主要是跟她吐槽碰到的奇葩人与奇葩事,最后再跟她表态,表示不论多难,都一定会向她学习,绝不会退缩。 枫黎提笔,略作思索后开始回信。 她做事时注意力非常集中,眉头微敛,很快就沉浸其中。 洋洋洒洒写了数张纸。 陈焕见她进入了状态,没敢过多打扰。 将墨磨得差不多了,就悄悄退出,回到卧房去了。 他洗漱后坐在铜镜前,盯着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儿。 郡主回来后什么都没提。 看来郡主整日不在城中,回城时又已经入夜、街上少有人行走了,还不知道百姓们已然知晓了他的身份,还对他有些微词、议论纷纷。 是他特意叮嘱全府上下不要把烦心事告诉郡主的。 明明是他自己的意思,此时孤零零回到卧房,心头还是浮出一丝酸涩。 微妙的失落感很难形容。 真想跟从前一样,一点儿小事破事、一点儿不满意就跟郡主埋怨,要郡主的安慰。 他还是更喜欢被郡主抱在怀里哄,什么事都靠郡主去解决。 遇见郡主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他自己在宫里过了二十多年,跟现在一样孤零零,甚至比现在还差。 但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一切都可以靠他自己。 他变了,被郡主宠坏了。 碰到事儿不想自己解决也不想自己承担,习惯了背后有郡主托底、安慰他、哄他,把世上一切好听的话说给他听。 这才多长时间啊,他就习惯了那些。 若有朝一日彻底失宠,真不知道他怎么活。 眼底浮出水光,他低头抹抹眼角,从抽屉里拿出了面脂。 郡主好颜色,他至少别让脸老得太快。 北地气候与京城不同,总觉得自己的皮肤干得厉害。 手指一勾,挖出细腻的膏体,一点点在脸上抹匀,顺带着脖子也抹了抹。 涂完这一瓶,他又拿出别的,按照掌柜说的用法一点点用。 正认真顾着自己的脸,门突然被人打开。 他下意识把那些瓶瓶罐罐往里藏。 总是羞于让郡主知道他一个…… 算不得男人的男人在偷偷涂来抹去的。 “躲什么?” 枫黎已经回完信,关轻轻好门,来到陈焕身后。 圈住陈焕的脖颈,下巴搭在他的头顶上。 她笑道:“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不会还在因为沈知乐的话而胡思乱想呢吧?” 说着,她垂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陈公公不老,好看着呢。” 陈焕不知为何,眼眶蓦的一酸。 可能是白天受了委屈吧,郡主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是软弱。 他眼眶发软地呼出一口气。 沉默片刻,抿抿唇,忍下那股委屈。 因为他,百姓对郡主的私生活都有了议论,又怎能再让郡主为他烦心呢。 他装作无事发生,低低地哼:“郡主就知道哄奴才。” 说话间,转身搂住了枫黎的腰。 “不哄你哄谁?” 见陈焕主动过来黏自己,枫黎摸摸他的头。 她打心底里喜欢陈焕跟她撒娇。 手指穿进他的黑发,指肚在头皮上轻轻地摩擦。 她很享受这种温馨的安宁感,温声道:“我早习惯这里的气候,你初来乍到,没有过冬的衣裳吧?等过了这段忙碌的时间,带你去量身定制几身。” “……” 霎时间,陈焕回想起今日百姓们看他的眼神和铺子里发生的事。 本来已经将痛苦按捺下去,这么一下子,又汹涌而至了。 他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把他视为异类。 没人觉得他配得上郡主,即便郡主抱着他骑马入城,人们也只觉得他是奴才。 更不会有人觉得他们会长久。 怕是所有人都盯着呢,看他什么时候被郡主厌弃。 一整天的坚持,在外说得大大方方,却在窝到枫黎怀里的时候没了骨气。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有那么一刻特别特别想怪郡主、想埋怨她。 对他不好的是那些人,他却只想把气都撒在郡主身上。 想锤她的肩膀,想气呼呼地哭着跟她胡搅蛮缠,说一堆他明知没有道理的话,然后…… 等着郡主耐心地好声哄他,把天底下最温柔的情话说给他听。 谁都不知道郡主对他那样好,在府中时时刻刻都把他放在第一位; 谁都不知道郡主喜欢在夜间与他缠绵,喜欢他残缺的身子,喜欢他扬声喘息。 他们以为他是上不得台面的臭阉人,偏偏郡主宠他。 真想让所有人都瞧见郡主宠他的模样。 可他又怕自己太不听话,失了郡主的宠爱。 他怎么就…… 偏偏生了个尖酸刻薄的性子呢。 他不像沈知乐,有家世有背景,还有沉稳的性子,在郡主面前从不胡闹。 人家落落大方的,多有大家风范啊。 陈焕停了半晌,性子一横,破罐子破摔道:“不然郡主纳沈知乐入府吧。” 说了这话,莫名有种快.感自心头升起—— 一种自残让别人心疼的快.感。 仿佛他给了自己一刀,就能换来一点儿怜惜。 枫黎抚在了头上的手掌一顿。 唇畔的笑意消退。 她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焕背脊僵了僵,隐约察觉到了她的不悦。 他别开脸,忽而有些心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枫黎这回真有些生气了。 她对陈焕那么好,一切让他心里不舒服的事他都不会做,对沈知乐也是一样快刀斩乱麻。 可换来的,竟然是他一句纳旁人入府? 她面色微沉,食指抵着陈焕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 “你再说一遍。” 陈焕的眼神一直使劲儿躲避她。 又有水光在眼眶里打转。 “……” 陈焕在她面前总是很爱哭。 生气时哭,高兴时哭,委屈时也哭。 这回自己撒气说了句错话……还是哭。 弄得跟她欺负了人似的。 他真像是水做的,好似一掐就能掐出汁水来。 “陈公公。” 开口时,陈焕的眼睛闪了闪。 她沉声道:“劝你在我真应了你纳人进来的建议之前……” “好好哄哄我。” 陈焕见她说真要纳人进来,先是生气惶恐,一口气狠狠提了起来。 继而忽的一下又泄了气,纳过闷来—— 郡主这是叫他哄的意思?? 他有些疑惑,看着枫黎眨眨眼睛。 枫黎倒数:“三……” “奴才错了!” 陈焕也不管自己理解的对不对,抢着迅速认错。 枫黎一直低头看着他:“还有呢?” 陈焕见她面色缓和,劲劲儿的小性子又爬上来了。 他别开脸,低低地哼了一声:“奴才叫郡主纳人还不是为郡主着想,别家那些大娘子主动说起纳妾还要被夸赞贤德呢。” “二……” 陈焕赶忙道:“奴才又错了!” 他说完,又莫名生气。 是啊,他那么大度,凭什么反倒是他开始道歉了? 他抬起头凶巴巴地瞪向枫黎,又在与她眯着的双眼对视时,心虚垂眸。 抿抿嘴巴,还不自觉嘟了一下,好像敢怒不敢言。 枫黎都幻听出了那一声气鼓鼓的“哼”。 她命令:“接着说。” “奴才胡说八道,郡主甭跟一个下贱的奴才一般见识。” “是奴才耍浑,不该提起旁人的。” “奴才知道郡主对奴才好,干干脆脆地拒绝了沈小公子,都是奴才心眼比针尖还小,非得不停地跟他比,郡主就原谅奴才这一次吧,别生气了。” 枫黎很少听见陈焕说这些。 一般这种表白、哄人的话,全是她说给陈焕听的。 这回两人互换一番,听得她心里冒了甜水。 她抿唇,却压不下唇角的笑。 “奴才一心一意喜欢郡主,郡主是知道啊。” “奴才只是……太喜欢郡主了,生怕郡主哪天厌弃奴才了……” 陈焕一开始说得气呼呼的,越到后面越是委屈。 他为了讨郡主喜欢,为了学着端庄大气有点儿“正夫”的样子,忍了好些天不耍性子不生气,把自己该做的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就连今天出门被所有人看不起也独自忍下来。 到最后,却变成他在道歉。 他带着重重的鼻音呼出一口气,不想再说话再道歉了。 扶在脸上的手指往后移。 枫黎弯腰,渐渐与坐着的陈焕平视。 陈焕还以为她又要让他“接着说”,却听到眼前一声叹息。 枫黎抚了抚他的耳朵,往前吻在他唇上。 她哄道:“所以陈公公到底为什么那么说啊?我听了会生气也会难过的。” 陈焕没忍住,一下子抽泣出声。 他扑进枫黎怀中,染着哭腔委屈吧啦地告状道:“百姓们都知道奴才的身份了,所有人都指指点点的,觉得奴才这等不男不女的臭阉人配不上郡主……”
第六十章 不自觉地往她怀里蹭。…… - “今日还有百姓对奴才指着鼻子骂。” “还有那沈知乐……” “之前他说奴才恃宠而骄, 郡主早晚厌弃了奴才。” 既然开了头,陈焕就把最近这十来日的委屈通通说了出来。 他窝在枫黎怀里,一句一句地细数、告状。 恨不得掰着手指头数着数, 一丁点儿都不能落下。 枫黎听大概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还以为陈焕是近来掌管府中之事越发上心才会有那些变化,觉得他满心满脑子都是府中之事不爱跟自己撒娇了, 还担心他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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