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妤这才注意与月牙儿同行的人,一个洞湘人。 洞湘人派了侍卫护送月牙儿吗?不过沈聆妤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这个洞湘人斯斯文文,一看就不是洞湘的勇士,而且沈聆妤久病成医,敏锐地嗅到了这个洞湘人身上淡淡的药味儿。 月牙儿信里那个洞湘医者? 千言万语忽然卡住。“我们上车去说。”沈聆妤拉着月牙儿上车。 月牙儿跟着沈聆妤登上马车,见谢观也在车上,小心翼翼地行过礼,坐在角落里和沈聆妤说话。 两个人太久没见,有太多话想说。说着说着,月牙儿暂时忽略对谢观的惧。 谢观冷眼看着她们两个相谈甚欢。 月牙儿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这个时候?被打断的绵吻何时能继?谢观突然觉得之前认为自己没那么讨厌月牙儿了,这一定是错觉。 谢观盯着月牙儿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阴沉。 他深吸一口气。 在心里劝自己——这是孤的及乌公主。忍,再忍一忍。 沈聆妤的预感没有错,那个洞湘人可不是派来护送月牙儿的。他是当地的医者,月牙儿卧床休养的小两年里,他精心照顾,两个人朝夕相处天长地久生出感情来。月牙儿要回京时,他曾挽留,可月牙儿决意回来找沈聆妤,他便跟了来。 不仅是回来的这一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沈聆妤也都和月牙儿腻在一起,两个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不停地对对方说着这分别的两年里遇到的事情。 幸好,沈聆妤夜里的时间是属于谢观的。 不能像之前那样日夜相缠,只剩下夜里的时光,谢观总是要将白日的那一份也在夜里补回来。 眼看着将要过年,宫中又开始变得繁忙起来。 腊月二十七这一日,楚星疏大腹便便进宫来看望沈聆妤。她孕期闲来无事,做了不少针线活,给沈聆妤绣了一对护膝。 “你的腿不能受寒,就给你绣了这个。”楚星疏说。 沈聆妤赶忙接过来,心中感动:“多谢姐姐。” 她再望向楚星疏的肚子,问:“我记得产期快到了。” 楚星疏微笑着望着自己的肚子,说:“是快了,就这几日了。也不知道是在年前还是年后。” 楚星疏话音刚落,突然觉得腹痛难忍。 沈聆妤吓了一跳。她没有经验,急忙问:“这怎么办啊?是、是要生了吗?” 不过是片刻间,前一刻巧笑着的楚星疏这一刻已是满头大汗,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沈聆妤让自己冷静下来,立刻下令召太医,再派人去游家通知游宁,且将游家事先准备好的产婆请进宫来。 沈聆妤稳了稳心神,不忘握住楚星疏的手宽慰:“看来是他想早点出生见姐姐的。” 谢观从宫外回来,刚走进庭院,听见女子的惨叫声。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沈聆妤,瞬间变了脸色。不过他很快反应那凄厉的叫声不是沈聆妤,他皱着眉往前,抓了个宫人询问。 宫人一五一十将事情禀给谢观。 原来是别人在生孩子。谢观听着屋内楚星疏的另一道惨叫声,问:“生孩子这么吓人?” 魏学海打量着谢观的神色,担心他降罪楚星疏,赶忙帮着说话:“陛下,女子生育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那种撕裂的痛实在难忍,惨叫是很寻常的事情。陛下,产房污秽吵闹,您移驾别处?” 谢观若有所思地转身。他刚走了两步,又微顿,他转身折回来,于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魏学海不知道谢观为什么突然留下来,也不敢多嘴问,他立在谢观身边,为屋内的楚星疏捏一把冷汗。 产房里产妇的惨叫和产婆的鼓励声不停地传出来。 谢观面无表情地听着。 楚星疏刚过午时发动,眼看着暮色四合,孩子还没生出来。谢观问:“要生多久?” 魏学海赶忙说:“这个不好说。若顺利的,半日能顺下来,有那不顺利的生几日也是寻常。” 又过去了一会儿,屋内楚星疏力竭哭叫声几乎听不见了。 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婴孩的啼哭终于响起。 魏学海松了口气,笑着说:“还好,还好,看来还挺顺利!” 顺利?这叫顺利? 谢观皱了皱眉。 楚星疏发动的突然,生产时,来不及将她挪到其他宫殿,只能在乾霄宫里一个闲置的屋内。 沈聆妤在屋内守了大半日,楚星疏终于顺利生产,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力不支。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瞧着憔悴的楚星疏有游宁守着,沈聆妤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黑,沈聆妤刚出去时没看见谢观。直到走到他身前,她才发现谢观。 “允霁?你怎么在这里坐着?”沈聆妤弯腰,去拉谢观的手,惊讶地发现谢观的手很冷。 “是坐了太久冻坏了吗?”沈聆妤刚问完,忽然发现谢观的手不仅很冰,还在发抖。 “允霁?”沈聆妤顿时收起脸上的浅笑,关切地望向他。 谢观忽然将沈聆妤抱在怀里,用力地抱紧。他那么用力,让沈聆妤觉得有一点被勒得疼了。 她从未见过谢观这个样子。他为什么发抖?是在害怕吗? 沈聆妤顾不得被勒疼,手心搭在谢观的后脊,柔声询问:“允霁,怎么了?” 魏学海站在一边瞧着,赶忙出声提醒:“陛下,您将皇后娘娘勒疼了。” 谢观大梦初醒般松了手。 他突然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魏学海吓得一哆嗦,和院内的其他宫人齐齐跪下,低着头。 沈聆妤懵住,赶忙心疼地去抚谢观的脸颊。他打自己这一巴掌的力度也不小。 谢观开口,声线沙哑:“我以前居然想过让你给我生孩子。我简直是个畜生。” 沈聆妤微怔之后,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她对生育的抵触源于母亲的难产离世,后来她瘫痪了,身体羸弱纤薄,更是惧得厉害。再后来这双腿好起来,身体也康健些,又顾虑谢观的身份,她便动摇了,不再那般坚定不肯生育。 谢观重新抱住沈聆妤,这一次不再用力箍着她,温柔许多。 他哪里舍得沈聆妤痛?连行房这样的事,都因为担心她疼,他忍了又忍,一点一点循序渐进。 他以前不曾真正了解过女子生产的疼痛。今日只是在外面听了听所谓的顺利产程,都吓得手脚冰凉。沈聆妤受过太多苦太过痛,身量也过分娇小。他不能去想象沈聆妤受这份罪。 谢观忽然很庆幸,庆幸沈聆妤自己准备了避子丹不愿意生育。 他不敢想象沈聆妤疼成这样,他说不定会发疯地掐死那个孩子。 不,不是说不定,是一定会迁怒会恨。 “其实也没有那么疼的……”沈聆妤笨拙地安慰谢观。只是这话实在可信度不高,连她自己也不信。 谢观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回到寝屋,沈聆妤去沐浴时,谢观去了一趟太医院,一碗汤药灌下去,绝了自己的生育能力。 谢观回到寝屋,沈聆妤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在等他回来。听见脚步声,沈聆妤迷糊地睁开眼,软软唤一声“允霁”。 谢观微笑着俯首,将吻落在她迷离的眼睛上,再弯腰将她抱起来,送去床榻。 两个人相拥而眠,谢观将沈聆妤拥进怀里,如珍似宝地凝望着。 与此同时,远在清元庄的丹娘正在敲着算盘,和小莲对账。马上要过年了,在核算最后的账目到很晚。 夜深了,丹娘终于算好账,软绵绵打了个哈欠,提裙上楼回寝屋。太晚了,她也没点灯,直接往床榻走。躺在床上的时候,丹娘才发现身边有人。 她哭笑不得:“谢云,你怎么又来了。” 谢云翻了个身抱住她,将脸埋进她颈窝,懒声:“陪我回京过年吧。” 丹娘没说话。 她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谢云在她的颈侧蹭了蹭,唇角带笑。 除夕那一日中午,谢云便带着丹娘和康康进宫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产的缘故,康康至今还不会说话。谢云曾担忧过,寻太医诊治过,得知他声带没有问题,只是发育慢些会晚些说话,谢云这才放心。 颂儿活泼嘴甜,康康安静不会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沈聆妤每次看见康康,总是会想起颂儿。 沈聆妤将颂儿放在膝上,掰着橘子给他吃。 丹娘坐在她对面,时不时拿几颗蜜饯来吃。沈聆妤后知后觉,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丹娘的腹部。 丹娘揉了揉额角,有些苦恼地点头默认。 沈聆妤立刻说:“恭喜。” 丹娘妩柔一笑。 谢观和谢云一边说话一边迈进花厅,沈聆妤把膝上的康康放下来,站起身。 康康小手抓着两瓣橘子,他还不懂为什么被放下来。他仰着小脸看了看沈聆妤,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门口。 他走三步停两步慢吞吞地挪到谢观和谢云身前,丢了手里被抓烂的橘子瓣,用黏糊糊脏兮兮的小手攥住谢观的衣角。 “爹爹。” 奶声奶气的童言,一下子打断了屋内大人们的谈笑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过来,惊讶地望向康康。 康康什么也不懂。他仰着小脸望着谢观,再哼哼唧唧喊一声爹爹。 谢云最先回过神来,笑出声来。 当初为了哄丹娘生下康康,他曾说:“我与七哥同祖却不同父。他有他的后要延,我有我的后要延。日后他纵有无数个孩子,也不会有哪个喊我父亲。” 没想到最后是他的儿子喊谢观父亲…… 世事难料啊。 谢观低头看着康康好一会儿,突然说:“小八,你把康康给我吧。” 谢云抬眼,发现谢观神情很认真。 谢观拍了拍谢云的肩,诚恳道:“多谢。” 谢云有点懵。他还没答应啊! 谢观却已转头:“魏学海,快拟旨!” 谢观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满朝文武终于不用再催他生孩子了,这烫手山芋般的皇位总算抓到继承人了。 他愉悦地低头看着康康。 再忍十年多,他就可以撂担子不干了! 这明君还是应该扔给正直人! 月牙儿从外面进来,弯着一双月牙眼:“该往前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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