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隽缓缓走到了宋凌霜身旁,“箐箐,无忧海的细纱触感细腻不会划伤你的玉足的。”他蹲下,想要为宋凌霜脱下鞋,邀请她赤足走到沙滩上,宋凌霜却有些情怯,连连摇头。 拒绝道,“秦隽,你带笋笋去吧,岸上还有别人……我……不敢。” “娘亲,你来吧,难得才来一次海边,下一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笋笋的小手一直拉着她,磨着她,秦隽也拉着她的手,盼着她从礁石上下来。 宋凌霜不忍搅扰二人的兴致,准备脱下鞋子,与他们一同玩耍,秦隽却忽然半跪着,用手为她除下了鞋袜。 “娘亲,你的脸比那天边的红霞还红!” 笋笋这一嗓子嚎的,周围的人也朝她与秦隽望来,宋凌霜的头垂的更低了。 秦隽见状将宋凌霜抱起,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海滩上游玩之人皆向宋凌霜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一对路过的夫妻开口说道,“小娘子好福气啊,得郎君这般爱重。” 秦隽深情的望着宋凌霜,回应道,“是我好福气,能得我家娘子垂青。” 东域语宋凌霜是听不懂的,有些好奇的问,“秦隽,你们在叽里咕噜些什么?” “你告诉我方才刚在车上为何笑的古怪,我就同你说我刚才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秦隽弯下脖子靠近她的额头,落下了吻。 宋凌霜挣扎着从秦隽怀中下来,赤足踩在沙滩上,双手背到身后,身体前倾,得意洋洋道,“我在笑,探花、弈棋大会魁首、大晟左相又如何,还不是拜倒在我这个不怎么聪慧小女子的石榴裙下,想想就很是开心得意呢。” “我说了,秦隽你呢?你同他们说了什么?” 映着晚霞,秦隽执着宋凌霜的手郑重说道,“我说,得你才是我一生之幸。” 笋笋很想逐浪嬉戏,可不敢走远,怕被海浪卷走。 可爹娘又在喋喋不休的聊天,完全忘了他这个可爱的孩子。 笋笋只得拉着秦隽的衣摆,“娘亲,爹爹,你们别顾着说话呀,带笋笋去踏浪吧!” 二人相视一笑,是了,这海风吹得惬意,恋人深情,乐而忘忧,差点忘了他们二人都为人父母了。 映着西沉的日暮,二人分立笋笋的身侧牵着他,三人赤足踩在海岸上,感受着细沙踩在足下难以言说的触感,留下了一连串幸福的足迹。 潮水渐渐涨起,漫到沙滩上,海水濯过他们的双足,似乎也涤荡了他们过往的忧愁与伤悲。 离开之前,笋笋和宋凌霜在海边许了很多愿望,喊得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秦隽却始终一言不发。 “秦隽,他们说在海边许愿很灵验的,你也许一许啊。” 秦隽笑着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箐箐,我已有你,有笋笋,我再有愿望就太贪心了,我知足了。” ** 夜幕降临,潮水波涛汹涌,拍在礁石上,浪花四溅,澎湃声如雷。 三人玩的尽兴,准备返程回繁城时,秦隽却让车夫往海边的渔村走,宋凌霜有些好奇。 “秦隽我们不回繁城吗?” “嗯,忘忧海产的黄鱼极好,晚上食一些可好?而后将就在渔村宿一晚,明日我们看完海上日升就回繁城。” 宋凌霜有些佩服秦隽,短短的时间能将事情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秦隽,你是计划好的嘛?” 秦隽笑而不语,又开始卖关子。 马车在渔村里兜兜转转,寻觅了许久,找到了一家挂着张氏饭庄的小馆子。馆子的环境清幽,四面种满了竹子,还是白墙灰瓦的搭配,与宋凌霜自幼居住的院子十分相像。 宋凌霜盯着张氏饭庄四字打趣道,“这店家也有意思,明明在东域,为何用晟文写张氏饭庄这四字。” “箐箐不妨一会自己问问店家?” 刚进门,就听见熟悉的晟语。 掌柜娘子拨弄着算盘,带着些哭腔道,“相公你快来,我又算错账了,今日又少算了十文钱。” “无碍的娘子,我明日再去猎两只野兔就赚回来了。” 声音从远处传来,一清俊的中年男子从厨房中走出,见宋凌霜微微一愣,然后热情招呼他们三位入座。 宋凌霜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饭庄,虽说有些简陋却是很温馨整洁。 秦隽很快的点好了菜,点了好几盘鱼,清蒸、红烧、糖醋,都是宋凌霜喜欢的。 店家菜上的很快,秦隽挑鱼刺也很快。 “笋笋,多食一些鱼,会聪明些。” 宋凌霜夹了一大块鱼肉给笋笋,可笋笋却有些发愁。 “娘亲不给笋笋挑鱼刺的吗?” 宋凌霜笑着说道,“笋笋都四岁了,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挑了。” 笋笋嘟起了嘴,朝秦隽撒娇道,“爹爹,你为何只给娘亲挑鱼刺?” “娘亲辛苦,又是闺阁女子,爹爹自是要多呵护她一些。” 笋笋的嘴翘的老高,不想理他的爹爹和娘亲。 掌柜娘子走了过来,“小郎君,婆婆帮你挑鱼刺可好?” 宋凌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逗笋笋玩的,秦隽给她挑完之后自然会给笋笋挑的。 “无碍……” 宋凌霜抬头一望,那掌柜娘子的年龄不到四十岁,眉眼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心中一丝荒谬的念头闪过。 她眼眸震颤,眼尾有些红,她望向秦隽求证。 秦隽抿了口茶水,而后郑重点了头。 宋凌霜低头默默的吃着菜,心中百感交集。 掌柜娘子一边仔细的帮笋笋挑鱼刺一边笑盈盈的说道,“看三位的打扮,应当是大晟人吧。” 秦隽客气的回应道,“是,一家三口偶至此。” “真是位漂亮的夫人,我的女儿年岁与您相仿,现下想必也会这样好看。” 她望着宋凌霜,唇边缓缓绽开了梨涡与宋凌霜梨涡如出一辙。 宋凌霜低着头问道,“她……不在了吗?” 掌柜娘子手一挥道, “呸呸呸,我女儿在兆京活的好好的,我托人打探她的消息,一年会收到一次,去年的信上说她嫁给了一位贵人,还生了孩子,想必是过的幸福的,只是……听闻北阙人要来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兆京过的好不好,逃难的话夫家可会照顾好她。” 宋凌霜依旧低着头,淡淡的问道,“何娘子,我们过几日就要回兆京,可需要给她带个口信,或者带封书信?” 掌柜娘子的眼眶忽然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夫人,她……应该不想知道我的下落的,我与他父亲有过约定,若是此生不相见,他就会对我女儿好的。” 掌柜在厨房呼喊道,“娘子,快来帮忙找找陈醋在哪?” 趁掌柜娘子离开的间隙,宋凌霜掩面跑到门外的竹林里,秦隽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黄金,连忙牵着笋笋追了出去。 掌柜娘子出来后,发现人都走光了,还留了一锭金子,她心生疑窦问道,“相公,那位夫人怎知我姓何?” “若我所料不差,方才那位夫人,大抵是箐箐。” 掌柜拍了拍她的脑袋,何氏眼眸低垂,朝门外望去,已然没有他们的影踪。 她笑中带泪道,“那真是好极了,相公,你看见没有,方才那位俊俏的郎君眼神没有一刻离开箐箐,那孩子也伶俐可爱,想必,她会幸福的。” 张密将何氏抱的很紧很紧,“娘子,我带你去追她好不好。” 何氏将金子收好,走到了柜台里。 “何苦再给箐箐添烦恼呢?本就是我们对不住她,就这样见一面,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秦隽在竹林深处找到了跌倒在地的宋凌霜,心疼的将她抱了起来。 她嚎啕大哭,不断捶打秦隽,秦隽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秦隽无比自责道,“对不起箐箐,我想着难得来东域一趟,想着你或许会想见她……” 宋凌霜哭的让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原来她在东域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见宋凌霜哭的如此伤心,秦隽心如刀割,自责的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 “我也是从西境回来才派人查探的,对不起箐箐,我应该先同你说的。” 宋凌霜心中明白,秦隽要是先同她说了,十有八九她是不会来的,可若真不来,保不齐她将来又会后悔。 在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恨她娘亲的,她也幻想过许多回,有朝一日见上她母亲,一定要质问她为何抛夫弃女。 可真见上了,却并非如此。 时过境迁,她自己也成了母亲,成了别人的妻子。 她与秦隽几次三番生离死别,让她知晓了人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或许,她母亲也有苦衷。 但,原谅她母亲,宋凌霜做不到。 见她过的清贫,见她还会打听自己的消息,宋凌霜的心田又溢满了酸涩之情。 人生就是这般,有许多的拿得起,放不下,纠纠缠缠。 秦隽温柔的抚着宋凌霜的背。 “箐箐,想哭就哭吧,这样的苦,我感同身受。” 安抚了许久许久,宋凌霜抽噎道,“秦隽……谢谢你,她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总之,我知道她活的开心就好了。” 笋笋此时也跑了过来,抱住了宋凌霜。 “娘亲,你摔到了很疼吧,笋笋给你吹吹。” “笋笋,娘亲不疼,娘亲只是略有些感伤,无碍的,笋笋别担心。” 闻言,笋笋笑的开心,连酒窝都露了出来,“爹爹,那我们不用回去了,还可以去海边看日出。” 秦隽弹了笋笋一个脑瓜崩,“就想着玩,快亲亲你娘亲。” 笋笋啵唧一口,宋凌霜的心都化了。 秦隽也趁机啵唧了一口,宋凌霜有些害羞。 宋凌霜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道,真好。 ** 翌日看完了日出,他们便回到了繁城,一百五十万石粮草已连夜尽数装好,在繁城的西城门等待着验收。 秦隽也在城门口等待人接应。 “爹爹,是祖父来接我们回去吗?” “嗯,爹爹之前和你祖父说好的,祖父会来的。” 过了午时,城门依旧没有动静,秦隽的眉头微皱,有些不好的预感。 支歧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手还疼着,对秦隽说话客气了许多。 “秦相,这……不会大将军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吧?” 秦隽心中盘算道,若是北阙铁骑已到达兆京附近,不可能听不到半点风声,朝兆京方向眺望而去也并未见到烽烟,应是无虞。 又过了半个时辰,商道上起了滚滚烟尘,愈发浓烈。 秦隽稍微松了口气道,“来了。” 待来人策马又近了些,秦隽定睛一看,竟然是傅寄月,身后跟着乔装成商队的七八千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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