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酷吏手中牵着铁链,绿油油的亮光像宝石悬在半空,它们的主人却不是人,是姜悦容让人特意带来的饿了四五日的野狼。 凶兽饥饿,闻到血液的气味,激起它们生来的躁动,忍不住向前爆冲。 “放它们进去。” 酷吏听她指令,一人把守门关防止姜绍二人逃出,其余人则弯腰解开捆住野狼的锁链,凶兽脱缰,没有犹豫直冲食物而去。 “姜悦容!你不得好死!啊!!!走开!别过来!” 惨叫此起彼伏,姜悦容没兴趣看正在享受阿娘死后遭遇的二人,擦拭匕首上已经干涸的血渍,实在擦不掉烦闷地收刀入鞘,偏头将视线落在已经被压跪在一旁有段时间的姜悦心身上。 大发慈悲地拿去她口中的布。 姜悦心耳中充斥着父母的求饶声,面色惨白,颤声指责:“姜悦容,你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姐姐最好别出声,好好看着他们,否则本宫不介意让姐姐永远说不出话来。”姜悦容似当初看着和嫔被处刑,屈膝坐下,没有遮掩的看着牢笼中的惨像。 原来,姜悦心她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但为齐郧做了不少事的平阳伯夫妇为她求情。齐郧说让她做主,姜悦容还是卖了平阳伯夫妇一个面子,只让姜悦心来尝试一下她经历过的锥心之痛。 有姜绍夫妇杀鸡儆猴,姜悦心知道她没有什么做不出来,而且她这个妹妹根本不担心皇帝是否会厌弃,说明她当下的一切都是皇帝默许,姜悦心为了保命很识趣地闭上嘴。 一只血手蓦然从牢笼中伸出,离姜悦容只差几寸,吓得景忧赶快上前。不过很快,血手被尖锐的牙齿拖了回去,牢笼中再没有声息,只有狼群啃食的声音。 姜悦容握着椅子把手,长长呼出一口气,撑着站起身。景忧给予她托力,让她慢慢走向来时的马车。 齐郧早早从另一头赶了过来,站在马车旁等她。 姜悦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望着他深邃深情的眼眸,久久不言。 曾经,阿娘是她前行的枷锁,阿娘懦弱胆小,她仍执意想要拖拽阿娘离开那个并不幸福的地方。阿娘死后,姜绍、柳氏的结局又成为另一道枷锁。 如今,所有的枷锁都在齐郧的偏袒下,一一解除,她—— 算是异口同声,姜悦容同齐郧互相对望中,说出今夜两人的第一句话: “陛下,让我出宫吧。” “英英,我放你出宫。” 第83章 结局【中】愿尔高飞遨游,余生皆康乐…… 庄严凝重的高门打开,朴素的马车从里驶出,顺着向外的宫道走,车帘从始至终都不曾晃动。 “陛下,越王殿下已驱马出城,往北边去了。” 方义撑开搭在臂弯的氅衣给定定站在城墙遥望马车的人身上,小心说道。 “都走了。”齐郧喟叹,苦笑一声,“到底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凄冷孤寂的模样,方义心生不忍,多嘴道:“陛下舍不得娘娘和王爷,大可下旨将他们留下作陪,何必应了他们的心意——您是皇上啊……” 万万人之上的位置,何愁留不住人? “留住了人,留不住心,有什么用?”齐郧摩挲她留下的手绢,纹路乃她亲手绣的两人小像,“让他们离开,自有归处,如若有缘,还能再见。” 皇宫、权力、荣华,光鲜亮丽惹人趋之若鹜,可背后是一座看不见的囚笼。 他耗费幼年乃至青年的时光争夺活命的机会,在位十几年也深知这个位置并不自由。他已然选择担下这个责任,逃不脱走不掉,但他们还可以。 “越王爷自是留不住,”方义站在他身后不远,同他一样望着那辆不曾留恋远去的马车,“可是娘娘已经无依无靠,陛下便是娘娘最大的倚仗。陛下何不留住娘娘?想来娘娘会留下。” 齐郧望着棕色马车远远变成黑点,念想短短三年的时光。 今日将好是她的生辰,长寿面还在白苏宫大殿中盛放。 是她离不开他吗?其实不然。 他一定非她不可?尤待可知。 正如他多年在位养成的怀疑谨慎,她在自己身边也不可避免。更何况他一眼看透她被陷害谋害皇嗣后,她的种种——故意收下祝容华的东西,还毫无防备的用了以致中毒,只是为了让他瞧见后宫多么凶险。 她以退为进,只是进一步利用他的情意,让他一步步为自己 的猜疑、为自己强留她在身边而愧疚。 终于,不需要她主动开口,他情愿放她离开。 他始终明白,他身在此位,多疑成性。她终会把离开当做她的首要,时间愈久执念越深。而他也会为此与她生出隔阂,久而久之相看两厌,终是落不得好结果。 既然往后有所预见,便不必执着消耗当前的情与爱。 齐郧撩过氅衣衣摆,状似无所谓道:“走吧,也快到选秀的时候了,让礼部好好准备。” 方义抬头略有诧异,劝解的话还没出口,已经被咽了回去,只因他瞧见,坚不可摧的皇帝眼角滑落一滴泪。 有些事,有些情,终不是他们非局中人能置喙。 齐郧转身之际,驶出最后一道城门的马车微动,车帘撩开一抹缝隙,露出的面庞却不是姜悦容。 云蕤瞧着远去的皇城,忍不住问道:“娘娘……”接触到姜悦容的眼神立马改口,“小姐,我们真不与皇上道声别吗?” 姜悦容脱下后妃装束,穿回未入宫时的装扮,束缚没有从前那般重,她淡淡回应:“再见只是徒增不舍,不见为好。往后有缘,自然能平静相见。” 云蕤还是惋惜,但也尊重她的决定。 姜悦容拿出一块玉佩,圆形玉佩被裁成月牙,她手中只是其中一半,而另一半则在雪球脖颈上挂着。 三日前,是姜绍二人被处死后的第七日,姜悦容终于休养得精神饱满,她正预去养心殿找齐郧谈一谈离宫的事,方义便带着圣旨而来。 那一声高喝的“圣旨到”,压着所有人弯了膝盖。 方义给身边人使了眼色,那人赶忙上前扶住正要跪下接旨的灵妃娘娘。 姜悦容投去目光,方义笑着解释:“娘娘,陛下说此圣旨非赏非罚,只是履行与娘娘之间的交易,娘娘不必下跪接旨,听一听就好。” 姜悦容只听到‘交易’二字,瞬时明白方义此行的目的是为传达齐郧的意思,了了他的诺言。 手臂下垂,宽大的袖子遮住她紧握成拳的手,指尖紧紧戳着软肉。 她庆幸齐郧没有食言,庆幸后随之而来的不舍将她淹没,她突然有些害怕,他真的就这样放她离开。 为什么?明明这一切都是她想要得到的,也如愿得到了。 方义读圣旨的声音如同杂音,姜悦容一个字没有听进。末了,她方听见‘许尔出宫,婚嫁遂愿’。 他真的愿意放她离开…… 姜悦容久久出神没有接圣旨,方义耐心等待不曾催促,是粟筱上前替她接了旨。 方义含笑对粟筱点点头,扭头对着姜悦容道喜:“奴,恭祝娘娘得偿所愿。” “多谢。”姜悦容半喜半忧地回道,听闻哭声,才想去她宫里还有一个雪球,“公公,六皇子的去处,皇上决定好去谁宫里了吗?” 方义含腰回禀:“六皇子不去别的娘娘宫里,依然记在您的名下。” “嗯?”姜悦容目含不解,她已然要离宫,还怎么做雪球的母亲? “皇上的意思,萧顺仪当初指定让您抚育,他不会忤逆亡人的请求。您仍是六皇子的养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至于皇子的归处,您毋须担心,皇上会将他接到身边,亲自抚育,直至皇子长大。” 方义解释得很认真。 姜悦容猛地吸气,随后背过身缓和情绪。 他总是时刻顾及她的担忧,为她铺好了前行的道路,此行绝无阻碍。 片刻后回身,姜悦容一双红得像兔眼的眼睛惹人心生怜意,她道:“陛下的心意我已明白。劳烦公公替我给陛下带话。” “娘娘请说。” “此去不知何年,祝愿陛下福寿康年,心随意动,不必困囿从前。” 他许她婚嫁自由,她亦不愿不知年月的时光里,他因自己变心而心怀愧疚。 “奴一定为娘娘带到。”方义向前走了几步,在低于姜悦容的地方,深深拜下,“陛下也有话带给娘娘,陛下原话——” “愿尔所愿成真,愿尔远行无所困,愿尔高飞遨游,余生皆康乐。” 姜悦容思绪回笼,将玉佩小心收好,一声叹息随风飘散在浩荡广阔的天际。 “云蕤,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第84章 结局【终】“久等了,陛下…… 光阴飞转,白苏宫里的四月雪历经五回花开花落。 两回大选,偌大的宫里又进了不少新人。人虽多,却不见更热闹。 “你说我们进宫是为了什么?皇上是永远见不到的,宫里的景色年年都如此,尚食局的菜色也不见新添。真是无趣得很。” 略带仇怨的声音从凉亭传出,路过的宫人都低了头,慢慢从此处走过。 “哎!你这话小心被听了去,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粉白配色的襦裙,衬得焦急拦人的女子更生动些,她听着友人的话连忙阻止。 “怕什么?”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更显跋扈,“皇上不涉后宫事,宫里也没个做主的人,就算听了去也没人说什么。” 她说得确是实话,郑贵人无力反驳,只得道:“当初皇上身边的方公公遣人告知我等,皇上选秀不过是应付前朝大臣,入宫里来不过是换个生活的地方,希望我们考虑清楚再做选择。如今的局面,只是我们的选择罢了,没什么好怨的。” 她们这些执意顶着劝诫进宫的女子,不外乎两种情况—— 一是如她,家中不起眼的女儿,过得不如意,选择进宫享受不受家人管控的日子,锦衣玉食也够了。 二是如友人高良媛,家中殷实,身段姿容上乘,又是家中嫡女心气高傲,眼瞅后位空悬,抱着凌云志来的。 只可惜,不论是五年前大选进宫的,还是两年前大选进宫的女子,没有一人得过召幸,只有盛大祭祀的日子才有机会见上一次皇上。 起初无人相信方公公的话,直到一年、两年见不到皇上,方觉皇上并非玩笑。 若问为何有五年前大选为例,她们仍要进宫,只是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野心罢了。 “从前灵妃也不过是罪人之女,听说样貌平庸都能走到那般。我家世、容貌样样皆好,如何不能走到她的地位?只是差了时机……” 高良媛还在为她的志向高谈阔论,郑贵人看着从凉亭那边灌木后显露出人影的人,胆都快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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