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宜牵住那满是热汗的小手,浅笑安抚道:“殿下放心,侯爷他不会伤害 您。” 虽有阿姐做担保,但他还是不敢轻易放下警惕。 卫栩让知微将他领了回去。 与他一起用午饭时,徐妙宜主动提起:“殿下是个好孩子,他只是初来乍到有些紧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不熟悉我,定然心存戒备。”卫栩帮她挟菜,“午后我要回宫。” 她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出什么事了吗?” “传国玉玺失踪了。”卫栩嗓音清淡,与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夺下洛京后,赵承筠一直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再过半月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他心急的很,下令搜寻的同时,也命能工巧匠打造一只赝品先顶替上。 宫中殿宇都搜遍了,那玉玺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得知事情经过,徐妙宜浮起一个猜想,“宫中有密道吗?是不是送出宫去了?” “还在宫中。”卫栩告诉她,“在卫翀手里,他会献给赵承筠。” 闻言,徐妙宜眉心微蹙,英国公打算将玉玺献给新帝,是为了保全性命吗?若新帝执意下令保卫家,到时他当如何呢? 杀母之仇,噬心之痛,他不可能放下如此浓烈的仇恨。 他漫不经心笑了笑,“不必担心我。” 想来他已有应对之策,徐妙宜提醒道:“万事小心,谨慎为上。” “再过几日,阿珩也要到了,到时你帮忙一起照看下。”郎君琉璃瞳中漾开笑意,“还有你舅父和表姐,都过来了。” 徐妙宜双眸睁大,嗓音轻柔,“他们为何要过来?” “听闻我把你带来了洛京,很不放心,大约是要接你回凉州去。”卫栩唇边衔笑,故意试探,“要和他们回去吗?” “可以。”她装作应允,看了看他手腕上那串佛珠,“不过侯爷得先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他当然舍不得还她。 第59章 复仇怎么突然过来了 紫宸殿烧毁还未来得及重新整修,赵承筠暂居太极宫。 经丹凤门入宫,穿越大半座宫城,才能抵达新帝居所。宫中羽林卫换成陌生面孔,俱是赵承筠从定州军中提拔上来的武将,卫栩淡淡打量了眼,容色沉静如常。 新帝已经清洗军中势力,天下尚未完全臣服,南地叛乱久拖不决,听闻他准备派心腹钱安出征。 很快,赵承筠就该对他动手了。 行至太极宫外,近侍却上前将他拦下,神色有些尴尬,“镇北侯,方才陆娘子过来了,陛下正召见她,还请您稍候片刻。” 卫栩颔首,静默立在石阶下等候宣召,他耳力过人,未几,清晰听见殿中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和暧昧动静。 那琉璃瞳中微微睐起,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讶。 太极宫内一片凌乱,奏疏散得满地都是。 陆茯苓被压在桌案前,男人宽厚手掌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赵承筠贴着她的后背,嗓音寒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去哪里?” 他像毒蛇那样紧紧缠绕着她,一点点收紧力道,陆茯苓被他掐得快要断气,眼眸泛红盈着泪光。 今日她来宫中与他辞行,求他按照当初约定放自己离开,却不想赵承筠突然情绪失控,狠狠撕碎温和伪装。 幸而镇北侯还等着觐见新帝,他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侵犯她。 她濒临窒息之际,赵承筠又松了松手,凉薄地笑了起来,“茯苓,朕是一个念旧情的人,朕确实做不到允许你离开,所以朕给你两个选择,留在朕身边当妃嫔,或者当个保守秘密的死人。” 新鲜空气重新灌入肺腑,陆茯苓剧烈咳嗽,泪珠子大颗大颗滚落,然而喘息不过半柱香,赵承筠再度掐紧她的脖子。 “朕来帮你选吧。”他残忍笑着,挥手示意近侍上前。 看见托盘中那杯酒,陆茯苓泪如泉涌,拼命摇头。 赵承筠掰开她的下巴,将酒灌进去,“放心,这种药只会让你武功尽失,要不了你的命。你乖乖留下来,替朕照顾好琮儿,从今以后他就是朕和你的孩子。对了,容嫔这个封号如何?朕很喜欢……” 药酒下肚,陆茯苓浑身散去力气,眼皮越来越沉,晕倒在了他怀里。 赵承筠随手将她丢给离得最近的宫娥,“送容嫔回宫,赐居含凉殿。” 宫娥扶住昏死过去的女郎,战战兢兢替她谢恩,将陆茯苓带了下去。 殿内安静下来,近侍们有条不紊收拾着,赵承筠抚了抚衣襟褶皱,敛去怒意,“宣镇北侯。” 卫栩进到殿内,从容跪下叩拜,向他行君臣之礼,“臣卫栩,叩见陛下。” 赵承筠慵懒挑眉,不动声色打量跪在殿下的胡人武将。 城破那夜,卫家一百八十余口被凉州军斩杀,只有英国公一人活了下来。 他被单独关押在西苑的一间偏殿,不过短短十数日便满头白发,迅速苍老憔悴下去,再无昔日大权在握时的风采。 杀人诛心,这个男人的手段,比他想象中更加狠戾酷烈。 如今他要出尔反尔插手卫家之事,卫栩未必肯同意。 “玉玺有消息了,就藏在卫翀手中,但他提出想回国公府为妻儿收敛尸骨,否则便玉石俱焚摔碎玺印。”赵承筠轻轻转动黑玉扳指,“不知爱卿可否允许他出宫?” 卫栩将他的试探尽收眼底,抱拳道:“一切都听从陛下安排。” 如此痛快,倒有些出乎赵承筠意料,顿了顿,他许诺道:“到时朕会派羽林卫把守国公府,确保他逃不出去,至于卫翀是生是死,朕今后绝不过问。” 商议完此事,赵承筠又与他说起准备派钱安前往南地平叛,命他留在洛京戍守,以防楚王突然渡河北上,打个措手不及。 他同样没有异议。 赵承筠缓了缓神色,“待朕举行完登基大典,便加封功臣,必将定国公的爵位赐予爱卿。” 待卫栩谢恩离开,他坐在龙椅上静默了会儿,又传召钱安,吩咐他去趟西苑取回玉玺,顺带将英国公送回国公府。 钱安抱拳领命,有些犹豫地开口:“陛下,卫翀还想向您讨要十坛猛火油。” 猛火油易燃易炸,常用于战场抗敌,并不常见,他不知道卫翀为何突然讨要此物,不敢轻易给他。 赵承筠眼皮一撩,唇边浮上冷笑,“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等他回到国公府,他想见谁,你都帮他传话。” 这也是英国公暗中向他开出的条件,他交出玉玺,换新帝帮自己除掉卫栩,以报灭族之仇。 钱安明白了他的意图,眼底闪过一丝震惊,抱拳道:“臣领旨。” 赵承筠冷冷道:“将国公府盯紧了,别让卫翀跑了。” 猛火油一点燃,半座国公府都要炸毁,他不相信卫栩还能活着出来。 当夜,卫翀在羽林卫的看押下出宫,那枚消失许久的玉玺终于被送回。 小太监奉上紫檀木匣,赵承筠并不着急打开,扫了他一眼,“你是何时调来的?” 闻言,那小太监跪下答道:“回陛下的话,臣原来是在长秋殿侍奉的,五日前被调来太和宫当差。” 见他面生,赵承筠心生疑惑,唤来近侍询问,确认了身份后这才放心。 大殿烛光摇曳,他有些颤抖地打开木匣,那枚传国玉玺完好无损,散发出温润光芒。 赵承筠勾了勾唇角,取出玉玺仔细打量,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他屏息分辨,发现原来是龙涎香的味道。 不远处,鎏金博山炉吐出袅袅白雾,自他迁居到太和宫后,殿中从未断绝过龙涎香,日夜点着令人迷醉。 这是他父皇、长兄常用的名贵香料,如今也轮到他了。 正如这枚玉玺和这锦绣江山,最终还是落入他掌中。 他大笑起来,顿时觉得此前受过的苦都不算什么,却不知是否因为情绪激动,肺腑间有股无名之火慢慢郁积。 ** 因卫珩要来,徐妙宜让人收拾出一间小院,着手添置物件。 等舅父到了洛京,她定 然不能留在这里了,到时候会搬出去和阿姐他们住。 她想着在自己离开前,帮忙把卫珩的房间布置好,毕竟卫栩也没有精力过问这种小事。 整理得差不多之后,刚好卫栩休沐回家,徐妙宜拉着他把小院逛了一遍,笑吟吟道:“你觉得怎么样?” “甚好,不过有些物件的格局得稍微改改,待会儿我让九郎来处理。”卫栩淡淡解释,“阿珩他惯用左手。” 经他提醒,徐妙宜眨了眨眼眸,想起来在万春谷时自己曾带着小郎君一起做木雕,他的确惯用左手。 可卫栩并不是左撇子。 而且小郎君的容貌气质与他大相径庭,卫栩俊美凌厉,侵略感很强,但卫珩清俊柔和,更偏中原人长相。 大约他们兄弟两,一个随了母亲,另一个随了父亲。 布置好卫珩的小院,卫栩提起想去京郊避暑。 徐妙宜答应了。 洛京夏季漫长,虽然即将立秋,但天气依然炎热,他在凉州待了这么多年,大约一时之间不太能习惯京中气候。 他素来是说了就要做的性子,当天午后,便带她乘车去了京郊的清凉山,顺带把赵承楷也一起捎上。 山中幽静凉爽,有专供女郎玩乐的马球场、射箭场等,场地规模不大,植有乔木遮阴。 徐妙宜第一次打马球,觉得很是新奇,她学得不算太快,但好在卫栩是个很耐心的师傅。 他不仅陪她打马球,也教赵承楷骑射,还挑了匹小马驹作为礼物。 起初赵承楷还是有些惧怕,见这位叔父并无伤害自己的意图,慢慢放下戒备认真练习。 她觉得在这里一切都好,除了夜里郎君总是索取无度。他体力实在惊人,幸好很照顾她的感受,而且还主动寻了避子用的鱼鳔,她随身携带的那瓶药丸,一颗也没有再吃了。 徐妙宜清楚,在雍州那夜他一定知道自己的秘密,只是他不想点破。 这日午后,郭恒上山送来密函。 卫栩正与她对弈,抽空出去了一刻钟,再回来时,徐妙宜双手托腮,眉心微蹙,一副微微苦恼的模样。 她已经连输了两局。 忽然郎君勾起她的双膝,将她打横抱去贵妃榻上。 她心尖一颤,下意识伸手推拒,“不成,还没到晚上呢。” 虽然每次棋局都有赌注,但也还没到兑现的时候。 卫栩将她放在玉簟上,眉梢微微挑起,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你不午休吗?” 他竟是故意戏耍她,徐妙宜盘腿坐起,双颊绯红,轻声争辩道:“我不想睡。” 郎君合衣躺在她身侧,“那我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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