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北狄都城那时,敌方武将殊死抵抗,双方胶着,然塞外暴雪,朝廷军不能久作停留,卫栩下令三日内必破王庭。 他身先士卒,不眠不休领兵作战,终于在第二日深夜破城,却不料中箭落马,腰腹处让北狄人砍了一刀。 尽管郭恒尽量轻描淡写描述这段经过,徐妙宜听完,眼眸微微泛红,心脏骤然揪疼。 卫栩在将军府落脚,郭恒送她去到主院。军医刚看诊完,给他开了副止痛安神的方子,郎君服过药已经睡下了。 徐妙宜坐在床边,沉默凝睇那俊美面容,数月不见,他竟比在洛京时要清减许多,五官轮廓更显凌厉。 在外行军打仗从来都是苦差事,更何况还遇上了这样恶劣的暴雪天。 她伸出手,刚抚上那熟悉容颜,就被他反手握住。 卫栩睁开眼,琉璃瞳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将受伤的消息瞒得极严,勒令不得透露半点风声,莫非是郭恒这小子擅作主张透露给了她? 徐妙宜想要抽回手,无奈挣脱不得桎梏,杏眸微红看着他,轻声嗔道:“侯爷迟迟未归,回程日期一延再延,妾想着来趟回雁关,看侯爷是否金屋藏娇,舍不得回凉州了。” 卫栩知道她故意这么说,唇边带着笑,安抚她道:“我没事,再待几日就回去了,连累你冒着大雪还跑这么远过来。” 徐妙宜不接话,气鼓鼓瞪 着他,卫栩清楚她正恼怒自己隐瞒伤势,主动松开她的手,“夫人莫要生气,待本侯回了凉州,必定好好给夫人负荆请罪。” 他嘴上说得轻巧,可看面色却苍白至极,没什么气血。 徐妙宜沉默解开他的寝衣,揭开纱布,看到那道将近一尺的狰狞伤口,皮肉呈现紫红色正在逐渐愈合,根据伤口深度不难推断当时情况定然万分凶险。 她抿了抿朱唇,欲言又止,重新撒上金疮药,替他将伤口仔细包扎好。 卫栩主动移开话题,“可惜遇上暴雪,折损了一批兵士和战马,否则此次定然全歼北狄。” 虽未一举歼灭北狄势力,但回雁关往北八百里再无狄人敢涉足,大周与西境小国的商道从此不再受战事威胁被迫中断。 徐妙宜平静说道:“将来还有机会。” 卫栩再度握住那其欺霜赛雪的柔荑,轻轻将女郎往前一带。 她险些跌入郎君怀里撞到那道伤口,幸好及时用手撑住床沿,稳住了身子。 郎中好整以暇注目她,低声道:“陪我躺会儿,嗯?” 徐妙宜却推开郎君起身,“你是不是觉得我性子娇气柔弱,才想着事事隐瞒?” “从前你要回国公府复仇时也是这样,先把我和陛下藏起来安置好,然后一个人离开。那时候我们还未成婚,我也没有立场指责你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 徐妙宜望着那双深邃琉璃瞳,神色认真,“卫栩,我是你的妻子,我虽柔弱,但也可以陪你一起经历风雨。所以你受伤了不必瞒着我,更不必等到养好了再来见我。你应该告诉我,这样我才能赶过来照顾你。” 最后,她语气坚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不能事事都由你来做决定。” 她不希望每次遇到危险困厄时,都被他推到身后保护起来,既然选择成为夫妻,那就要共同面对。 卫栩先是一怔,主动认错,“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徐妙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离开主屋去找军医询问药方。 此后十来天,她留在了回雁关。卫栩的伤有军医照看,原也用不着她亲自动手,但徐妙宜还是帮他稍微调整了下药方,又增加一副益气补血的汤药。 军中每日都有公文送来,卫栩暂时起不来身,索性请她帮忙一并批阅。 其中有些机密函件用胡文书写,她不认识,便拿给他亲自过目。 卫栩一边翻译,一边教她认胡文,好在她学得很快,等他们启程回凉州时,已经差不多能认全常用胡文。 回到卫宅后,顾家得知镇北侯受伤的消息,派来好几个善治刀剑伤的郎中,又时不时过来探视。 卫栩平素最喜安静,但与顾家人相处久了,渐渐觉得这样热热闹闹也挺好的。 除夕这夜,他们带着卫珩一起去顾家吃团圆饭。 用过晚饭回来将近子时,徐妙宜靠在他的肩头假寐。 卫栩将她打横抱起,女郎倏然睁开双眸,“我自己可以走,你伤口还没完全恢复,还是仔细点好。” 于是他只将她抱下马车,府邸不远处有小童在放爆竹,噼里啪啦一阵响,炸得雪沫子四溅。 卫栩蹙了蹙眉,却没有命亲卫赶走小童。 “今夜要守岁,须得过了子时才能睡。”徐妙宜牵着他步上石阶,笑着问道,“对了,侯爷生辰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呢?” 去年到了问名合八字,她才知道原来郎君生辰是在上元夜。 此前他从未提起过,郭恒也告诉她侯爷不过生辰,因为除了小公子早已没有亲人在身边。 他倒是有想要的礼物,但想起街巷里的调皮小童,眸色暗了暗,“回房再说。” …… 青纱帐潮热沉闷,她伏在郎君怀里,鬓边碎发濡湿,杏眸温柔得像是盈满春/水。 听到那个有些荒诞的请求,徐妙宜终是没忍住,莞尔:“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不如侯爷有空多去大相国寺拜拜,祈求菩萨早日赐我们一个小女郎。” 卫栩薄唇紧抿,重又攥着她的腰,矫健身躯沉沉覆了上来。 夜还很长。 因暂时无法兑现他想要的生辰贺礼,徐妙宜只能把提前准备的礼物送给他,这次她亲手做了一只安神香囊,放入艾叶、石菖蒲、远志等草药,还装了枚从相国寺求回的平安符。 卫栩收到后,眉梢轻挑,想起她先前曾拿他人之物糊弄自己,仔细多打量了几眼。 香囊上绣着朵粉紫色芍药,针脚细密费了不少功夫,等他发现那枚平安符时,眸光瞬间变得柔和,整颗心像是被填满了。 徐妙宜环住那劲腰,脸颊靠在他胸膛,静听那澎湃有力的心跳声,此刻无言胜过万语。 …… 熙和三年暮春,万寿节这日,镇北侯夫妇入宫赴宴。 徐妙宜与宗室命妇、朝臣家眷们坐在一起,和卫栩隔了大半座宫殿,但他总是似有若无抬头望她这边看过来。 身边,永昌伯夫人打趣:“筵席还没到一半,镇北侯已经往夫人这里看了四五回呢。” 徐妙轻轻抚了抚小腹,含笑与那些夫人们交谈起来。 她性子温柔和善,又从不端架子,久而久之,高门世家的夫人们都喜欢与她打交道,顺带为自家主君在镇北侯前挣个露脸。 待小皇帝起身宣告筵席结束,已是月上中天。 朝臣们有序退出大殿,近侍过来禀报她,说镇北侯有事被小皇帝留下,请侯夫人移步偏殿稍候片刻。 徐妙宜随他去到偏殿,等了两刻钟才见卫栩回来,身后却跟着赵承楷。 小皇帝又长高了些,见到她自是欢喜,“多谢阿姐捎来的礼物。” 徐妙宜温婉笑了起来,向他行礼,“妾身恭贺陛下万寿无疆。” 小皇帝打量几眼,有些好奇,“阿姐回趟凉州,竟胖了些。” 卫栩沉声道:“陛下,等到冬月初,臣便要做阿耶了。” 小皇帝双眸陡然睁大,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担心徐妙宜身子不适,不敢留他们夫妇久坐。 两人一起乘车出宫。 卫栩揽过她的腰,粗粝手掌覆在那尚且平坦的小腹,眉目间神色温柔。 徐妙宜依偎在郎君怀里,她才有了两个月身子,许是因为气血不足,时常觉得乏累。 “舅母他们原本想早些过来洛京,但阿翁年事已高,侯府里又有经验丰富的嬷嬷,我想着,等到深秋待产,再让他们过来吧。” 卫栩应允:“都听你的。” 徐妙宜又轻声道:“夫君,我困了,先休息会儿。” 说完,她闭上眼眸当真睡了过去。 马车辘辘碾过寂静长街,往侯府的方向去。卫栩小心翼翼托住她的身子,压低声音吩咐车夫慢些驾车。 她所在之处,便是心安之处,亦是他的归处。 ——全文完——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7 首页 上一页 67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