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节脑子里刚清醒,听了耳朵都痛,镇定药效还未过,浑身无力,要不然真想跳起来给他一巴掌:“天子再骂下去,我狂症真要犯了。” 穆守安长长地叹了口气,“天子可真不好当。” “是明君不好当,昏君还是要多快活有多快活的。” 穆守安看到他从中衣里漏出的那团青黑,忽然低声问:“小鲤鱼,你怨恨我吗?” 从他答应助自己成为天子的那一天起,就一步步在迎接死亡,而自己又一直推动他的死亡。若不是知晓新帝内忧外患、无人可用,他又何必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不惜让刚延长一点的寿命再度折损至此? 崔玉节反问道:“你怨恨我吗?” “?” “驰骋沙场,将敌首斩于刀下,令敌国闻风丧胆的畅快滋味,如今我有了,你没有吧?” 穆守安愣了一愣,那拐杖敲他,又奋力将伤腿抬上来踹他。像小时候那样闹了一阵,穆守安才说:“即便挖地三尺,吕姑娘说的那些药材,我都要给你找到。” 即便他知道来不及了。 崔玉节说道:“我不要那些,你给我点想要的吧。” “你要什么?” 自己的拐杖被他拉住,离他更近些,穆守安看到他眼里荡漾着的开心:“我要赐婚!她答应跟我成亲,她愿意做我妻子!” 他们当然也可以普普通通的成亲,甚至于不成亲也没关系,吕鹤迟不在意也不害怕,她依然自由,愿意嫁人就嫁人,不愿意就不嫁,但不论如何,崔玉节都会在她身边。即便不是丈夫,做她的爱侣、情郎,他也愿意。 但当他问起“你愿不愿意做我妻子时”,吕鹤迟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她说:“你做我的丈夫,就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不准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吕鹤迟本就是功臣,可得天子赐封,与士族夫人等同。崔玉节则可洗去罪人身份,获官位嘉奖,若再得赐婚,那么即使在崔玉节死后,吕鹤迟也会多一份保障,恩荫会惠及吕氏一门,从此行走于州府之中,上下官员必对她和家人以礼相待。 不然按照她那个什么事都敢干的性子,保不齐哪一天就被人捉住把柄下狱。 以前还总以为吕鹤迟性情沉稳,压得住气,经过这么多事情以来,崔玉节可不敢如此说了。自己胡来任性惯了,那是因为他向来知道底线在哪里、后果是什么;吕鹤迟可不一样,平日里看着谨言慎行、光会微笑少说话,一旦遇事冲动起来,斧子冲着谁都敢抡。 穆守安知晓他的心思,痛快答应:“行!” “还要银钱、房子、田地,多多的给。” 穆守安哈哈哈地笑起来:“你啊你啊,陷入情思之中竟是如此有趣!这有何难,你说在哪儿就在哪儿。”毕竟,这是他能友人所做最后一点事情了。 离开翰林医馆前,穆守安又问康寿:“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康寿摇摇头。 “那他还有多少时间?” “我把药方改了些许,至少……”康寿看了一眼那边的房门,“至少要让他活着见到吕姑娘吧……” 新帝沉默良久,“尽快让左符送他回去吧。” 朝廷嘉奖比崔玉节先到达白余,吕鹤迟、吕遂愿两姐妹因冒死传信,扭转战局,封“忠义夫人”,赐田宅、金银、绢帛,立碑传颂。日后若归其母族,吕氏一族可免税赋。 崔玉节洗去罪名,获封“忠勇将军”,破例封爵“护国公”,赐田宅、金银、绢帛,府邸建在白余。又念及其与吕鹤迟双方互有情意,特赐婚书以彰有情人。 柴家房产分别赐予三人,吕鹤迟便分出一间改为吕氏药局,自己选了一处安静院子,一边整理医案,一边等待崔玉节的归来。 白余入冬很早,不到十月就落了雪。 下元节时已经冷得要穿皮袄子,冬月大雪封山,进腊月河水冻层可行车马。吕鹤迟备了许多炭和柴、烛、肉,吕遂愿不怕冷,天天玩得不亦乐乎。 吕氏两位舅父查阅族中典籍,并未能再找到能破风凝月露的药方,只有解毒方可暂缓发病,也不知于现在的崔玉节而言是否还有效用。 一切都要等崔玉节回来再说。 腊日,他未能出现;初六、七,也未回。 直到初八一早,吕鹤迟就去城门处等待。整个东辽府冬季天都黑得很早,酉时就要点灯,申时吕遂愿来给她送灯笼,想跟她一起,被她劝回去了。 申时过了两刻,下起大雪来,很快就在地上铺满一层,身上落了一层。东辽府的雪清爽干燥,不必打伞,轻轻一抖就掉了。为了暖和身体,吕鹤迟在附近走来走去,留下脚印。 若从京城来,崔玉节应该从白松到达白余南门。除了每月的商队,腊月实在很少有人来,吕鹤迟大半日都未曾见到几个人影,她便向远处略走了几步。 有马蹄踩雪的沉重咯吱声,吕鹤迟停住了,从纷飞的雪里望过去。 一人翻身下马,步履有些摇晃,跌跌撞撞地向她走过来。 崔玉节沉重地喘着气,看着她笑,“吕鹤迟,我回来了……”身体微微摇晃,倒在奔向他的吕鹤迟怀里,“我没有失约,刚好腊八。” 他正发着高热,吕鹤迟紧紧地抱着他,拂去身上的雪。左符骑马从后面追上来,看到他们俩,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嗯,我接到你了。” 大应与乌洒议和,重新划分边界,乌洒西南一百里划定为大应国土,在此地建城池、军寨,从此互不侵犯。两国互遣使者,于龙窝湖开设榷场,自由通商。 蒙图部亦有与大应交好之意。其首领年迈,时常卧病在床,由王后主政,听闻近日收了一位对中原风物颇为了解的女性幕僚,美貌多智,在其建议下蒙图部率先派人来安延驻留行商。 安延和白余即将作为通商重镇而活跃起来。 兴和二年春,护国公府始建。未等建成,其主人崔玉节便昏睡不起,夫人吕鹤迟带他外出求医,行至岭南出极东之岛后渐失踪迹。 京城中,直卫司总司使左符将“崔、吕二人已至无名观,崔氏化名沈鲤追”的消息烧掉,对属下说道:“从此以后所有关于‘崔玉节’的消息一律断在此处,直卫司上下永不再提。” 看着纸条被火舌吞噬,左符想,从此这世上便没有崔玉节,只有沈鲤追了。 “好热,吕鹤迟,我要热死了……”沈鲤追在船舱里抱怨。 时值岭南盛夏,空气里四处是闷热暑气。他又不是真的鱼,不能在水里呼吸啊。 “那让冰盆离你近一些。”吕鹤迟将书合上,放到它应该在的类别里。 他们从无名观里整理出师父的手稿带走,其他的请人抄录留下,交由观内修行道人收藏。雇一艘船由此前去蜀中,看望吕遂愿。 吕遂愿入蜀游历,正在绵州小住。 沈鲤追推开她面前的书案,将自己挡在她面前,牵起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有些人怎么回事,做了夫妻就不理人了,”另一只手解开衣襟,“你理理他啊,再不理他,他就要干渴而死了……” “你不是喊热吗?干吗还——” 他的嘴唇贴上吕鹤迟,听不见后半句话了。 抚摸亲吻之后,摇晃之中,吕鹤迟看向他心口,那青黑脉络仍在,却不知为何淡了些许。以前还觉得是自己太想解毒而产生的错觉,如今看来并不是。 舅父给的药早已经吃完,他从最初时常昏睡,到现在偶尔短眠休养,狂症发作越来越轻,间隔也越来越长。 所以为何呢?解药到底是什么?与自己也用了风凝月露有关吗? “啊……!”她被顶了一下。 沈鲤追有点不高兴,“你怎么还不理我……” 吕鹤迟轻轻地笑,“我只是想……这里为什么会淡了?” 沈鲤追低头看下去,又重新进入,压得她长长地呻吟一声。 “大概,因为你是带来吉兆的仙鹤吧。” 作者的话 莫问名 作者 仙鹤正文至此结束。第一次写古代言情,不足之处极多,感谢各位读者一路相伴,下一本暂未有完整架构,也打算歇一歇再开。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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