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女巫的赫赫威名,今天仍有许多民众对黑发人种心有忌惮。可唐克纳顿伯爵像是完全不在意这点,甚至公然娶了一位放在十年前肯定会被绞杀的黑发女人为妻子,这点超乎寻常—— 他明明是最忌讳那些黑发女人预言的人! 更遑论伯爵是那场灭杀女巫运动的有力执行者,他怎么会娶地位和发色都完全不匹配他的艾丝薇为妻呢? “哈哈,比起这点,我还是更在意艾丝薇夫人是如何从那场对您这样的人的灾难中幸运逃脱的。” 见不可能从伯爵那里得到任何有效消息,宾客微笑着,很有分寸地将话头移到了那名女士身上来。 “想当年,伯爵在那场剿灭中,剑斩、绞刑、火烧……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我甚至亲眼见到过一个年轻的女巫被血淋淋地开膛破腹。唐克纳顿领从此没有黑发女人,可如此有效率的伯爵却唯独放过了您,想必是从那时起就钟意于您,与您的结合也是自然而然吧。” 被搭话的维尔利汀于餐桌旁单臂夹着餐盘,笑容得体地回答道: “您说笑了,事发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很偏僻的村子里念书,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的动乱。” 伯爵的目光正凝聚在她身上,像在审视着一件瓷器。维尔利汀翡翠绿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他,笑容转为温婉,声音也更加柔顺: “就算伯爵在我面前杀了那些黑发女人,我也绝不会怪罪伯爵的。因为伯爵是那么的有魅力啊,乡下出身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伯爵这样有魄力气宇轩昂的人。 何况他还从一群仇视女巫的人手中救下了我,我怎会因血腥而忍住不去触碰他无穷的光辉呢?” 这番诗意的回答得到在场两位男士的一致赞美。唐克纳顿伯爵得到了令他满意的回答,将目光重新从她身上移回到宾客身边。 餐桌又恢复成有说有笑的氛围,觥筹交错,宛如刚刚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无人看见,维尔利汀用手臂优雅夹住的餐盘后,全部手指正因使出狠劲而泛白。 此番伯爵的贵宾是来跟伯爵洽谈葡萄酒的生意的,值得被他好好招待。等贵宾走后,伯爵却无端又开始刁难维尔利汀。 他叫住了正欲送客的维尔利汀,等那女人过来后,伸出覆着华贵手套的手,带有危险性地抚上她的腰: “刚才他用审视美人的眼光看了你好几眼,你说实话,心里对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怎么会呢伯爵先生,我对除您之外的人绝没有任何……”维尔利汀正欲解释,腰上却传来剧痛。 伯爵用巨大的力度掐紧了她的腰,痛得维尔利汀险些叫出声来。 “我很不满意你让别人看你。”上位者冷漠地开口,松开手后将维尔利汀往地上狠狠一推,“砰”地一声,那女人的额角就磕出了血。 摔倒在地的维尔利汀血覆满了小半面。伯爵用坚硬的皮革鞋踩上她那只骨节分明的惨白手掌,将那些冻疮踩破,硬生生挤出了血来。 “我说没说过,不许让任何人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我知道,先生……”维尔利汀虚弱出声,伯爵却加大了踩在她手掌上的力度。 不知怎地,地上的女人分明正在求饶,可伯爵望着她翡翠绿的眼睛,却莫名总觉得里面藏了条森森毒蛇。 是瞳色过于冷的原因吗? 他终于放过维尔利汀的手掌,拿起一旁挂在墙上装饰用的鞭子,向她单薄的脊背上抽了下去。 “啊——!!!” 里面传出的尖叫之惨烈,让站在门外两边等候着的两个侍女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颤。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忍不住向旁边那位议论道: “你说,夫人是伯爵自己娶回来的,又不是他在窑子里买回来的,他这样对她干嘛啊?” 从伯爵夫人来到这里之后,她不光日子过得不好,还天天挨伯爵的虐待……她用的东西也都是最旧的,手帕已经洗得发了白,屋里的家具也几乎没有。 就连冬天,伯爵也只允许她穿最薄最破的衣服。 “你不懂……这是伯爵的兴趣。” 另一位侧起脸来,就着走廊上的烛火向门后留意了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后,才小声说: “伯爵就爱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样……十成新的东西,要用到三成旧才好。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还看到伯爵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打碎呢。” 那名年纪小的侍女忍不住插嘴道: “可是艾丝薇夫人又不是东西……她是人啊。” “这你就不要管了。不是我们能干涉的。” “呃……”年轻侍女思索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郁闷了起来。 “你说,伯爵都这么对伯爵夫人了,她怎么还不从伯爵身边离开?” 年长侍女想起了什么东西,沉默了会儿,才答道: “也许……” 门外铺着古典地毯的走廊上,响起清脆的拐杖声。 “在议论什么呢?自己擦地板的活都干完了没有!” 第2章 伯爵之死毒蛇的狩猎 老管家人还未到,饱含压迫感的训斥声先透过走廊传过来。侍女们光是听到她的声音,就马上回过神来惊恐站直,将手藏到了各自的身后。 管家用拐杖代替失去的右腿走路,左眼上蒙上眼罩,长相凶恶不说,身上还总萦绕着一股难闻的草药味,她脾气不怎么好地带着风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路过二位侍女身边,瞪了她们一眼。 “好好干你们的活!如果再敢议论老爷的私事,我就让你们替那几个苦工扛水去!” “是、是……”侍女们急忙应声。会客餐厅的门“咔”地一声打开,管家进了门。 这个老嬷嬷拄着拐杖先走到屋内一侧来,看了看被折磨得已经爬不起来的维尔利汀,维尔利汀苍白的脸已经全被她的黑发覆盖了,完全看不出神色。随后一棍扫到她身上,“艾丝薇,现在到你该到的 地方去!” 等黑发女人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后,管家向伯爵谈道: “老爷,我是来跟您请教春季鹰猎的事的。” “鹰猎?那不是还早着么?”脱掉外套只剩下白衬衫的年轻男人随手将鞭子甩到一旁,靠着餐桌随意坐了下来。 他们庄园养了一批上好的猎鹰,每到春季便欢迎外来的领主及贵族们来这里举行鹰猎活动。鹰猎是贵族阶层间高雅的娱乐方式,春风吹起时贵族们骑着马去追逐他们的猎鹰,谁拾到的猎物最多谁便拔得头筹。 可鹰猎是举办在三四月份的晚春的,嬷嬷这时候找他提这个做什么? 他有点不爽刚刚放过了维尔利汀,这么早就结束了不够尽兴,早知道就让她晚点走了。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等到一二月份的时候,兔子就冒窝了。”管家心切地答道,全然不似刚才那个下人面前凶巴巴的恶鬼。 “您今年得尽早将这项活动提上日程,顺便准备公爵阁下的接风席。往常公爵阁下会在这里小住上一段时间,顺便拜访拜访他父亲的故居。” “路西汀今年不来,他早就巴不得躲着整个唐克纳顿领了。” 伯爵随手喝了杯桌上的茶,放下杯子,勾起嘴角讥讽道: “想让他跟我再有交集?说不定得等到我死后他来参加我的葬礼吧!” 话是这么说,今年的春天来得很快,才到二月,本该在晚春开放的苹果花就开了。 庇安卡伯爵带着维尔利汀漫步在花坛附近,手挽手走到那棵盛满洁白的苹果树旁,忽地感受到胸腔有一阵轻微不适。 如痒钩一般,却也似轻微的羽毛,那异样的感觉若有若无,难以捕捉到。此时,身旁的妻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维尔利汀用手帕遮住咳得微微泛红的脸,她这样子比平时更柔弱了,病态、苍白,却也带着让庇安卡不得不把视线集中到她身上的美丽。 “伯爵阁下,我对苹果花的花粉过敏。” 他的艾丝薇羞怯抬头,带着小鸟般的难为情说道。此时就算是庇安卡伯爵,也舍不得更加难为她。 “是吗,那就把我们的宅邸周围种满苹果树。” 伯爵将艾丝薇搂进怀里,加大了搂紧她的力度。 “这样,你就只能待在我身边了。” 苹果树的成熟树株很快就被运了进来,维尔利汀亲手给每棵开满白花的树都系上了防止它们因在夜里受冻而不开花的暖罩。伯爵府周围的花坛足足绕宅邸一圈,那里的每棵植物都被她精心护养,到了三月,繁花已开遍整园。 …… 老园丁的孩子在偶尔一次清晨早起去偷摘伯爵府外树上没熟的小野果的时候,于水渠边看见了那位据说是伯爵夫人的女人。 那个神秘女人又来了。园丁孩子心想。 春季,一些灌木还有一些野树都开始结果,结出的果子虽还不够成熟,还有些酸涩,但是也都能吃。小孩家里吃的不够,她饿了,才会在凌晨趁主人不注意的时候出来。 然而从她因为饥饿而每天到这片树林里摘没熟小野果的时候,她每次都能看见这个穿黑纱的女人。 伯爵夫人正带着篮子蹲在河边洗手,那双手型漂亮的手上满是冻疮。她将篮子放在身边,篮子里装了一小篮苹果花瓣。 园丁孩子还注意到,她腰上系着一个密不透风的口袋,黑布做的,看着质地就很厚,跟她那单薄的衣服一点也不一样。 她在打捞这些苹果花瓣么?打捞这些没用的破花瓣做什么?除了能让伯爵早上出门路过这条水渠时接触不到它们外,女人做的完全是无用功。 还有,那些住在大屋里的人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怎么还会跟她的太婆一样手生冻疮呢? 那位女士是个黑发女人,奶奶说过,黑发的女人都是巫师。 小孩向伯爵夫人面前水里投了一块石头,“噗通”一声,石头溅出了水花。她本以为女巫会阴恻恻地看着她,没想到她只是笑了笑,轻轻递给她一块面包。 真是个如巫师般神秘的人。伯爵夫人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 三四月份,苹果花开到最繁盛、多到捞也捞不尽的时候,女孩再也没有见过她。 …… 鹰猎的月份很快到了。 庇安卡伯爵到猎区入场口边骑上一匹马,管马厩仆从要了最烈的一匹。本地最有声望的领主就是这样的,马要骑最快的,女人要最美的,连鹰猎时的猎鹰也要最强壮的那只。 “唐克纳顿伯爵阁下今年肯定还是第一!” 附庸属地的领主称赞道,不着痕迹地往庇安卡伯爵身边看了一眼,没看到那位他常带在身边的美丽女人。心中啧啧一声,难免有微不足道的失望和扫兴。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46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