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晟,莫忘了,是谁先毁约,谁不识相!”季桓道。 当初他在扬州时,暗卫就送来了宫中王美人有孕的消息。而郭晟还私自动了他的人马。 这口气,他季桓咽不下,也不可能咽得下。 很快,手下捧着锦盒,送来了传国玉玺。那玉玺是他着人新制的,郭晟一时半会,察觉不出是赝品。 亲眼见着季桓的手下将阿澈抱走,辛宜才松了一口气。当即挣脱季桓,去抱阿澈。 最后,郭晟看着殿中男女离去的身影,指节摩挲着玉玺,浑浊的眼眸满是阴鸷。 “将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都送去廷尉府严加拷打。”郭晟对大监道。 他亦是知晓季桓在宫中安插了许多眼线,故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桓大张旗鼓地离去。 “宫中侍卫宫女众多,这……”大监犹豫道。 “既然敢传递消息,必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传朕 旨意,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这次,朕要彻底拔了季桓的爪牙。” “喏。” …… 出宫后,辛宜将阿澈紧紧抱在怀中,拍着她的后背不断安抚着阿澈。 她步伐匆匆,似刻意将男人落在身后。 “绾绾,你还要躲我至何时?”季桓上前道。 眼下她也不可能回到宫中的院落了,只能随他一同回尚书府。 闻言,辛宜当即顿住步伐,只转过脸来,眼圈泛红。 “我已落在这般地步,你可满意了?” 分明是这般我见犹怜的面容,却说出如此狠心冷情的话。 季桓看着她,继续上前道: “既然绾绾已认定此事是我做的,那便是我做的。但,见你这般憔悴消瘦,我心中亦不好受。” 她若认定了此事是他做得,那解释反而令她厌烦。倒是这般,还能博一博她的内疚与怜惜。 辛宜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她面色愤然,不再理会季桓。 她是不会随季桓回去的,就算她带着阿澈流落街头,无处可去,她都不会回季桓身边。 “绾绾这是铁了心要与我划清界限?”男人的声音从后传来,辛宜未理会。 她依畏着阿澈,踽踽独行于烈日下,那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远,季桓眸光晦暗。几步上前,对上阿澈的视线。 “阿娘——” 阿澈刚出声,男人旋即抬手落至辛宜的肩上。季桓顺势接过辛宜,令手下将阿澈抱走。 “绾绾,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会放你离去。”季桓将人抱在怀中,贪婪地攫取她周身的温热与清荷馨香。 好不容易将她从郭晟手下救出,他不可能再放她走。若不出意外,他真将人放了,下一瞬郭晟又会将人困至宫中。 倘若她和那个孩子的身世暴露……季桓闭上眼睛,他不想象那种情况。 …… 醒来第一眼,辛宜就看见了熟悉又令人厌恶的面容。 登时如临大敌,这般场景她已见过数次。 可次这次有隐隐约约有什么不同,周遭一片晃荡,仿佛还有马蹄声。 “季桓!”辛宜惊愕又绝望,坐起身紧握双手,愤怒地瞪着他,眸中质问无声。 “绾绾,我们正在北上。”他垂下眼眸,叹息道。 他比谁都想杀了韦允安。可他却不得不救韦允安,一旦韦允安的死讯传来,他不知辛宜会作出何事来。 “韦允安走前,我曾好言相劝,莫要出使那勒。我不知他与郭晟做了何等交易——” 忽地一掌落下,将季桓的话打断,辛宜面色阴沉,冷笑道:“季桓,你以为如此我便会感谢你吗?” “你以为我不知晓郭晟并非善类?若非你紧紧相逼,我们又怎么落至这般下场!”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对我,对安郎,还有阿澈做过的事!” 季桓垂眸,未接这话。 良久,他继续道:“阿澈你莫担忧,我们北上去并州时,阿澈我已派人将她送往邺城。” 见他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辛宜累了。马车的软榻上铺满了狐裘软褥,辛宜赌气继续躺下,背过身去不看他。 季桓抬眸看着她,依旧端坐在席上,静静看着邸报。 思绪渐渐远去,季桓看着邸报,心中烦闷。他未想过,若真救回了韦允安,该如何收场。 人,是杀不得的。 可放眼皮子底下,实在太过碍眼。 他亦不想再用曾经的法子,囚着韦允安困住辛宜。若韦允安真想不开,死在了他手上,又是一桩麻烦事。 绾绾如今对他戒备极强,若中途未能救回韦允安,辛宜定然又会将杀害韦允安的帽子扣在他头上,进而想不开…… 救或不救韦允安,都是一桩麻烦事。仿佛将他架在火上炙烤,如何做都行不通。 对他而言,这分明就是一场死局。 季桓心中苦笑,事情为何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他好似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若当年他未曾冷落辛宜,亦或是撤离邺城前带她走,也不会叫她有机会遇见韦允安。 扪心自问,若真将韦允安救回来,看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他真的甘心吗? 不可能,辛辛苦苦挽留回来的人,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他们走。 就算将他们一同囚至院中,也不是不可。他就算死,也不会与辛宜分开。 如今,要彻彻底底留下辛宜,或许只有那一个法子了。 视线落在辛宜乌黑的发髻上,季桓眸色愈发深沉。 …… 两日后,马车继续前行,终于停在了并州北部边境祁城。 辛宜裹着蜜合纱巾,下了马车。祁城是一片荒凉的沙地,也是她自幼生长的地方。 幼时父亲和义父在祁城外击退胡人时,她和阿兄一同留在祁城内,等着大人将胡人养得海东青带回来。 此处的草地早已退化,风沙吹打在脸上,难免不舒坦。纱巾遮掩住辛宜面容,只露出一双莹润却又憔悴的杏眸。 季桓依旧是长冠广袖,骑在马上衣袂飘飘。 这两日她也不愿与季桓说话,两人就这么僵坐在车上。 季桓倒是想寻些话题,可回回得不到回应,索性未再提起。夫妻这般相对而坐,相敬如冰,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初成婚的那两年,他也是这般待的她。 将苦水吞入腹中,季桓看着她,叹息道:“绾绾,你且留在祁城。此番前去那勒危机重重。” 明眸漠然地看着他,几日了,这是辛宜开口同他说得第一句话。 “他是我夫君。” “……” “我也是你夫君!”季桓死死盯着她,忽地冷笑,“绾绾觉得,我不远千里来到此地,是为了什么?” “我本也可以不来。” 听见他话中威胁,辛宜回眸看他,也冷声道:“你回去便是!” 说罢,直接越过他,就要出城。 季桓瞳孔中猛地一缩,抿着唇兀自恼怒,可不得不追上辛宜。 为了救韦允安,他心中窝火。不过想听辛宜说一说软话,她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又弃他而去。 渐渐,那股恼怒化作冰凉的苦水,刺激着他的心,若她肯说一两句软话,同他亲昵一二,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甘愿。 季桓苦笑着,辛宜不会不知道。想反,她知晓,却又这般冷言冷语。最后竟变成他上赶着去救韦允安。 他今日若不管她,她便那般铁了心出城,最后只会是死路一条。 她真是知晓如何才能死死拿捏他…… 季桓迅速上前,忽地将辛宜拽上马,与她同乘一骑,长臂迅速勾住她的纤腰,一手握住缰绳,面色凝重道:“绾绾,有些事我可以纵着你的性子,由你消遣。” “一旦去了那勒,凡事你须得听从我的安排。” 良久,他顿了顿,湿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非是狂傲,我季桓于政事上,还未曾失手。纵然是郭晟乔茂那厮,也非我对手。” 耳畔上痒意阵阵袭来,辛宜实在难受,怒道:“是,论起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又怎么会有人比得上你季桓?” 眸中一阵失落,季桓心中叹息。去了那勒,身入敌营,就算是辛宜,他也不得不加以防备。 韦允安为何会出使那勒,又为何一开始举荐他出使那勒?为何一入那勒,旋即不归,这其中定然有鬼。 若说郭晟韦允安与那勒没有旁的什么交易,他死也不会相信。 此去那勒,不看他能不能救出韦允安,端看那厮想不想回来。 以及,将人带出去后,那厮会不会背后捅刀子。若韦允安真要杀他,他丝毫不怀疑,辛宜会毫不犹豫地帮着一齐捅他。 可笑他,为了辛宜,不得不去。他亦知晓,这是死路。 季桓心中冷笑着,恐怕辛宜还不知晓这件事。她的好夫婿为了杀他,已经算计到她头上了。 枣红大马快速驰骋着,季桓眸光凌厉,紧紧攥着辛宜的腰,似在发泄心中郁闷。 辛宜蹙眉,以肘击他却不见他动,遂由着他发泄去了。 看着前 方的景象越来越近,季桓抿着唇,抓着缰绳,彻底无所顾虑地驰骋。 罢了,无非是多费些功夫和手段。既然深入敌营,他便一举端了那勒,彻底除去这个隐患,再不给韦允安和郭晟留一丝希望。 …… 那勒部与塌然部一般,都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那勒吞并塌然余部后,不断侵扰大周的凉并冀幽四州。 此刻,韦允安正坐在那勒王帐,与那勒单于以及一众左右贤王议事。 “只要单于助我朝陛下除去奸佞,大周愿拿出百倍于岁币的钱粮,赠予单于。” 韦允安按压制心中的鄙夷,他如今彻底背叛了自己心中坚守的道。 为了除去季桓,不惜与胡人联手,将无数百姓的心酸血汗身家性命交纳于胡人。 分明,以大周的国力,可以一举歼灭胡人,永保边关安定。 可他没有办法,被郭晟和季桓推着往前走,他深刻体会到位卑庶民的无奈,原来他无论如何埋头苦读,都改变不了世族控制的天下,依旧会被权势洪流推着向前,走向覆灭。 那勒单于须卜林幽幽看着他,用那勒语道:“你凭什么断定季桓会来?” “他会来的,届时还请单于莫要手下留情。杀了季桓,我朝陛下定然会重谢单于。” 须卜林听罢,缕着胡须,与左右贤王面面相觑。 韦允安出帐后,望着阴沉地天,周身忽地一阵寒意,他以掌作拳抵唇咳了咳,看向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吃草的红马和牛羊,眸色复杂。 若此行顺利,他还有命回去,应当能同绾绾长相守了吧。 那勒人驯养牛羊犬马。前往那勒路上的嗒嗒河中,他发现了一具具被扔进各种的牛羊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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