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将军不也计无可施。” 他的话直击到杭榆心坎上。人最悲愤的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明明有能力,却要眼睁睁看着他所珍视的一切继续覆灭。 “总有一天,我会踏平那勒。”杭榆看着韦允安,抿唇愤愤道。 韦允安叹了口气,闭上眼眸,似乎也看见了那种河清海晏的盛世。 “祝将军,得偿所愿。” 杭榆复杂地看着他,继续道:“你且好自为之。” 韦允安默然,此去凶险,他心中有数。可他只能卑劣地算计下去,赌一个安稳险中求。 无论如何,季桓都会去那勒。 季桓对绾绾的纠缠,他看在眼里,恨在心中。那回下朝时季桓的羞辱警告,他在心中来回咀嚼,最后与郭晟商讨出此计。 他以身入局,将季桓引入那勒。 季桓会因绾绾去丹阳救下他,这回亦会因绾绾的命去那勒。 他算计了绾绾,他知晓,若他出了事,绾绾也不会独活下去。 绾绾出事,季桓亦是如此。既然季桓那般爱绾绾,那他不如就替绾绾,去死。 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韦允安闭眸深思。只盼绾绾之后莫要怨他。为了阿澈,为了他们一家,这是他们最后能摆脱季桓的法子了。 只要季桓一死,他们一家三口才有往后。 …… 转眼间又过了半月,辛宜待在院中无聊,时常去尚衣局同李姑姑学制衣裳。 宫中的姑姑宫女还有公公们没有孩子,他们看见阿澈,甚是喜爱,辛宜将阿澈放在尚衣局,当即有不少人给她瓜子糕点吃。 辛宜做着手上的针线活。闲来无事,针线刺绣功夫学成了,她也会帮着姑姑们做些。当然,那些姑姑宫女们也会在同她闲谈时说起宫中的趣事。 “阿澈快过来,小圭公公做了个竹鞠给你玩。”有宫女拉着阿澈,辛宜抬眸看了眼,继续绣着花。 “是小圭公公吗?他不是去永春宫给淑妃娘娘送药了吗?” “啊,那我记错了。淑妃娘娘怎么了?” “淑妃娘娘怎么了?你是不知道,淑妃娘娘的父亲李司徒,被那勒的人捉了。” “那勒真是狡猾,都接了我们的布匹钱粮,却在盖章时反了悔,扣留了使节。” “对,我听说啊,里面有个御史也去了,他愤懑不平指责胡人……真有骨气,也不知胡人会怎么待他。” “嘶!”食指险些被针扎穿,辛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她费劲地使自己平复下来,可是心海仿佛卷起滔天巨浪。 “姑姑。”眼泪忽地止 不住,辛宜察觉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我身子不适,劳烦姑姑帮着照看着阿澈,我去太医院看看。” 察觉她的异样,李姑姑先拿绢子给她止了血,“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 辛宜摇了摇头,迅速离去。 那几个宫女见辛宜走了,面面相觑,自觉完成了任务,松了一口气。 后宫不得干政,前朝的事,不可能一字不落地传进后宫。若那位夫人再仔细思量,他们也不一定能成功。 到了太医院,见郗和果然在,辛宜当即同他求证。 “绾绾是怎么得知此事的?”郗和拿帕子给她拭泪,又怕话有歧义,急忙解释道: “并非要瞒你,我也是方才得知。” 辛宜没回他的话,心中惶惶不安,眼下她只怕安郎再一次出了事。 怪不得近几日她的右眼一直在跳。她不让安郎去正是因为想到有今日的局面。 “安郎他,他古今如何了?” “绾绾莫哭,那勒既然敢扣留我大周使臣,说明他们还想从我们这获得旁的好处。” 不然,当即就地斩杀使臣,两国开战。 辛宜明白这个道理,可她的丈夫如今置身敌营,她如何能心安。 郗和叹了口气,安抚道:“此事未必不会有回旋的余地。若陛下愿意……” “那我去求陛下,我现在就去面见陛下。”辛宜擦去眼泪,面容憔悴,“当初正是陛下任命他去的。” “陛下最初答应,会庇护我们一家。” 不待多留,辛宜擦干眼泪,旋即去了未央宫。 郭晟此刻正在看着奏章,听见大监秉报,微掀眼帘,冷声道:“两个时辰后叫他进来。” 大监顿了顿,出去同辛宜道:“夫人,陛下正同大臣商讨军国要务,容您先在此等候片刻。” 辛宜跪在地上,同他颔首。 郭晟听着大监的回话,唇角扯笑:“去将朕的宝剑拿过来。” 他在此磋磨辛宜,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他母亲是范阳卢氏的外室,怀着他时卢氏主母来他母亲那大闹一场,害得他未足月便早产出世。自此身子虚弱,落下病症。 他方及冠,正是大好年华,大夫却断言他通精不畅,往后不能育有子嗣。 恰因此他才与季桓立下盟约:季桓助他夺取天下,将来他百年后,皇位交由季桓的子嗣继承。 他原本也打算这般,可王美人忽地被诊出喜脉。几番求证,孩子确实是他的。 那一夜,他兴奋地难以入眠。也正是那夜,他有了旁的心思。 若季桓的后代登临大统,他的后人,将没有活路。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能不为他的后人谋算。当然,他也不会容忍一个权臣不断涨大,威胁皇权。 他盼了许久的孩子,可王美人还是在快坐稳胎象时流产。 他与季桓,也就此撕破脸皮。他没有孩子,季桓也没有孩子,大不了最后,从族中过继,他也不会允许季桓获得皇位。 夏日的太阳刺眼又滚烫,辛宜已跪了半个时辰,却仍不见里面的人出来。 心中有了猜想,她抿着干涩的唇,心中苦闷,倔强地挺直腰身,紧紧盯着未央宫的大门。 日晷的指针渐渐东移,额角的汗珠落进衣衫。 昏过去前,辛宜好似看见一道黑影疾步而来,将她抱起,一脚踢开了未央宫的大门。 第105章 :强取豪夺就算死,也不会…… 季桓气势汹汹地抱着人闯进来时,郭晟正坐在龙椅上,垂着眼眸不紧不慢地拭擦着宝剑。 锐利的视线触碰到男人腰间的凝钧剑时,郭晟拭擦的动作微滞,腕间一转,凌厉的剑迅速反转,闪着寒光。 冷冽的寒光下,剑后阴鸷的视线直直落在季桓身上。 “看来,陛下这是等臣许久。”季桓凤眸微眯,止住怒气,咬牙切齿低声道。 “季卿知晓便好。”郭晟冷声道。 “郭晟,你以为,本官会毫无准备,甘当任人宰割的羔羊?”季桓抱着辛宜,居高临下地看着郭晟。 “是不是羔羊,由不得季卿说了算。”郭晟幽幽看着他,笑意森然。 季桓垂眸看着怀中的女人,心中窝火,他今日既然敢大闯禁廷,便是料定了郭晟不敢拿他如何。 他的人就在殿外,且宫中安插的有不少他的眼线,若真出了何事,他不介意提前发动政变,将郭晟拉下马。 可如今,碍于绾绾,他不能强行再动手。视线落在辛宜昏睡的面容上,男人屏息,眉心紧拧。 “朕倒是怀念季卿从前潇洒不羁刀枪不入的模样。”郭晟道。 “当初朕也恰看重了季卿这点,才愿与你合作。一个亲眼见生母惨死,又杀尽发妻之人,怎么会有子嗣?” 季桓眸中闪过寒意,忽地笑了,只是透过漆黑的眸中可见那笑意浮于表面,未达眼底。 “看来,王美人的事,你亦未长教训?本官当初既然夺得了河北,如今也能夺得了天下。莫忘了,当初若非本官,一个出身寒庶的外室子,又怎配登上帝位?” 郭晟眯着眼,眸中顿时聚涌阴云。季桓说得话确实不错,正是有季桓在,他才获得了一众世家的支持,包括他的本族范阳卢氏。 但那又如何?如今高坐皇位的是他郭晟,并非季桓!季桓有了软肋,正如同宝剑生了钝,若不精心打磨,终有一天会折剑陨毁。 眼见着季卿欲带人离去,郭晟手里紧紧攥着青昀剑,忽地起身,仰天大笑。 “季卿声势浩大地闯了宫禁,就想径直带人离去?” 余光扫向郭晟手中青昀剑,季桓暗暗握上凝钧剑的剑柄。 “季卿不若想想,是否落了什么东西,忘了什么人,在这宫中。”郭晟满眼得意,笑道。 他忌惮季桓,同时更鄙夷他的做派。为了一个女人,作出那般匪夷所思令人不齿之事。 季桓面上的笑一分分淡去,他进宫前曾派手下去前宫倒房的院子中寻那个孩子。 郭晟此言,不能排除有诈他的嫌疑。 见他狐疑,郭晟拍了拍手,旋即有人将阿澈抱了过来。 季桓面色凌厉,抱着辛宜的手紧了紧。他完全可以不必管那个与他并无血缘的孩子。 正如他完全不必管韦允安的死活。他既然要找死,那便去死好了。 区区一个阉人,还妄图肖想他的女人。 “这个孩子,长得并不像季卿。”郭晟捏了捏阿澈的脸,不顾她的哭泣,笑眯眯地看向季桓。 季桓闭上眼眸,死死压抑住心中的怒火,面不改色讥讽道: “郭晟,你不妨仔细思量一番,为何就算你当上了兖州刺史,卢郡公依旧不肯认你?” 卢郡公是郭晟的亲父,也是季桓的外祖。当初卢氏主母曾大闹郭宅,可当郭晟生下来后,卢郡公只淡淡扫了一眼,道:“此子不类吾”,便拂袖离去。自此,那郭氏女彻底失宠,带着孩子流落街头。 被戳中痛脚,郭晟忽地目眦欲裂,虎口骤然掐上阿澈的脖颈,怒道: “好啊季桓,朕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无坚不摧,满不在乎!” 阿澈的哭声遍及殿堂,辛宜听见声音,恰在此刻醒来。 骤然看见女儿被人掐着脖子,她也顾不得太多,当即就要冲上去。 “阿澈,你快放开阿澈!” 她用力挣脱季桓,却猛然察觉腰间一紧,男人紧攥着她的腰身,不让她过去。 “你放开我,季桓!” “季卿向来最会蛊惑人心,不如季卿再猜猜,朕想要何?”郭晟道。 “放了她,传国玉玺,我即刻命人送至未央宫。”季桓手中紧紧桎梏着辛宜,冷声道。 闻言,郭晟面色缓和了许多,最终松开阿澈。 “季卿若早这般识相,倒也省得许多事。” 见阿澈被憋的小脸通红,辛宜含着泪,心如刀绞,她大概明了是何情况。 她知郭晟拘束着她只是为了威胁季桓,可她万万没想到,郭晟竟不也手段到如此地步,阿澈还那么小,他直接紧紧掐着阿澈的脖子! 辛宜也不在季桓怀中挣扎了,当即擦去眼泪,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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