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秋!……景秋你醒醒……景秋……你不要吓我……” 晶莹的泪水自千提眼角落下,一滴滴打在景秋脸上,方才还给她擦拭嘴边油渍的少女如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再没了半点回应。 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反射着烛火的光芒,光亮将她吸引,千提指尖哆嗦着从景秋脸上挪开,回眸之际,方才自男子腰间落下的令牌落在血泊中,一半被血迹浸染了看不出字样,只依稀看见另一半刻着一个“国”字。 一瞬间,绝望与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整个包围。 他……是国师? 他竟是国师! 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更加紊乱,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双唇也不住颤抖。想开口,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会是国师…… 冷汗自额头冒出,打湿了鬓边的发丝,千提瘫坐在地上,试探性地伸手探向老头的鼻口。指尖感受到他微弱呼吸的刹那又触电般缩回。 没死。 她双手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肩膀,眼神呆滞。 她好像闯祸了。 姜国今年大旱,收成不好,百姓民不聊生,不得已让她和亲,换取中原的帮扶。 她本想着国师虽然狠戾了些,她好歹是个公主,日子断然不会过得太差,却不曾想,国师是个比她父皇年纪还大的老头。 国师本就狠戾,如今还被她所伤,日后指不定用什么法子折磨她。 她是来和亲的,可她不想嫁给那样残暴的老头过一辈子,更不想被他活活折磨死。 “方才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国师房里穿出来的。快去看看!” 侍卫的声音自屋外传来,让千提乱了阵脚。沉重的靴声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本能的求生欲让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子还有些发软,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目光落在窗子上,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奔去,裙摆在地上划过,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两手用力一撑,她狼狈地翻出窗子,落地时没站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她却顾不上理会,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奔去。 身后,几番敲门不得回应的侍卫破门而入…… 风声在耳边哀嚎,泪水晕花了胭脂,她不知跑了多久,依旧不曾逃出国师府,只知府中侍卫渐多,几乎布满了每一个角落。 “国师夫人在那边!”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周遭侍卫便一齐往这边涌来。千提双腿已然跑得发软,连头也顾不得回,使劲了力气往前跑。 拐角处,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她来不及躲闪,径直撞入一人怀中。 眼前那人身姿颀长,将光线遮去了大半。二人又贴得极近,匆匆抬眸间,她不曾看清他的面庞,唯有他流畅而利落的下颚线映入眼帘,似是用最细腻的笔触勾勒而出,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 些许阳光倾洒而下,将那一抹弧线晕染出一层柔和而迷人的光晕,宛若神祇不慎遗落人间的一抹绝美轮廓,透着一股清冷又俊逸的气质。 那样好看的轮廓,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来不及细想,侍卫的声音便混杂着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快!在那边!” 双腿软得不行,跑,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千提两眼一闭,小命要紧,如今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索性将腰间丝带一扯。 红色婚服自肩头滑落至脚边,又被她抱在怀中,徒留一袭单薄的白色里衣紧贴着少女纤细的腰身。 手腕轻轻勾住他的脖颈,她踮起脚尖,吻上了少年的唇。
第2章 第二章亲了他的人,还要逃他的婚…… 千提在姜国时,除却豢养面首这一喜好外,尤其爱看话本子。她依稀记得曾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桥段。写的是佳 人逃跑时,与风流公子一吻定情,追兵看见这般旖旎风光,以为有人在暗处苟且,不好意思细查,只能为避嫌离开。 她虽不知这招是否真的有效,但眼下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若是追兵走了最好,若是被人逮住抓了回去,临死前能吻个清俊美人,倒也不算太亏。 双眼紧闭间,少女纤长的睫毛因恐惧微微颤动,柔软的唇瓣带着羞怯与急切,轻轻贴在他的唇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滚烫。 幼时她曾无意中撞见皇姐与驸马这般,那时她还小,追着询问。皇姐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千提还小,这些事长大了就懂了。” 她不死心,缠着身边人问了个遍,得到的都是这般答复。可转眼间她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还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答案,只能生疏地依着话本子上写的,将唇贴向他的唇。 少年似乎不曾料到她会是这般举动,先是一愣,身子瞬间僵住,手中原本下意识想要推开的动作,却在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躯后缓缓停住。 追兵行至拐角处,显然不曾料到眼前会是这般场面,纷纷顿住了脚步。 “国……” 原本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剩下一个字在喉咙里打转,愣是没一个人敢说出口。 封易初眉头紧蹙,一手环在千提腰际,将她往怀里搂紧些,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后背,宽大的衣袖将千提只着里衣的身躯遮得严严实实。 清冷的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过,仿若冬日凛冽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冷意。 千提不曾察觉到这般异样,只知侍卫停在自己身后,虽不上前抓人,却也不曾离去。 她以为是自己装得不够像,又往封易初怀里缩了缩,小舌生疏地从口中钻出,轻轻舔舐他的唇瓣,勾着他脖颈的手因紧张而微微收紧。 身后侍卫逃也般地撤离,却不是不好意思撞破别人的好事而离开,而是因为她亲的不是别人,正是国师本人。 千提听脚步声渐远,心中暗叹一声“话本诚不欺我,这招当真有用”,睁开双眸的瞬间,目光直直撞进身上那人如寒夜星辰般清冷的眸子。 深邃幽黑,仿佛藏着无尽冰雪,只需轻轻一望,便能让人感受到其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微微泛红的眼角隐隐燃着些许薄怒,犹如静谧夜空下乍起的暗火。浅浅怒意之下,又好似有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眼底悄悄蔓延,不知是喜悦还是思念,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眼波流转间,这抹情愫如同破冰而出的春芽,小心翼翼地舒展着,藏在眼底最深处,只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痕迹,让他原本清冷如霜的眸子,无端多了几分让人难以捉摸的缱绻意味。 这双眼睛,她是见过的。 在三年前。 彼时她曾扮作商客来京都游玩。正是八月,秋风裹挟着桂香拂过街巷,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缀满了枝桠。 桂花树下,少年于街头卜卦,一袭月白色长袍在风中轻轻飘动,年纪虽不大,却已有遗世独立的风姿。 似有一层薄薄的清冷雾气弥漫在他周身弥漫,将他与这熙熙攘攘的尘世隔绝开来,让人只敢远远观望,不敢轻易靠近亵渎。 千提自小被人惯着长大,见过不少美人,宫中豢养的面首也不少,但这样如谪仙般的人物,她却是头一回见。 皇姐曾教她,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路遇美男,收入囊中便是。也莫要觉得有什么负担,这世间薄情男子无数,她们又没行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是想给天下美人一个家。 所以待千提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算姻缘吗?我与你的姻缘。” 少年闻声抬眸,眼中透着疏离淡漠,仿若俯瞰众生的神祇:“不算。” 后来千提才知道,眼前卜卦的少年不是什么寻常江湖术士,而是当朝丞相嫡子,封易初。 她跟在他身边死缠烂打地纠缠一月有余,他都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千提才彻底放弃了要将他收作面首的想法。 恰逢姜国内乱,她索性收拾行囊连夜离开。只是后来三年里,每每看到有人在街头卜卦,想起那日风姿绰绰的少年,她心中总觉着有些遗憾。 如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与三年前那双相似得很,却又比三年前多了几分她说不清的意味。 她的唇自他的唇上撤离。看清那人面孔的瞬间,千提倒吸一口凉气,颇有些心虚地从他怀中抽身,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便要转身离去,只盼着这匆匆一瞥,他千万别将自己认出。 “孟、千、提——” 可他终是唤出了她的名字,声音里似乎蕴含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公主殿下三年前不辞而别,如今竟连个解释都没有吗?” 他刻意将“公主殿下”四个字咬得重了些,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愠怒。 孟千提抬起的脚停在半空,好半天才落下。身子僵硬地扭转过来。 秋风裹携着落叶于身侧飞舞,少年着一袭月白色长袍于风中挺立,仿若误入凡尘的仙子。墨发随风轻扬,几缕发丝划过他白皙而轮廓分明的面庞,如霜雪般清冷而深邃的双眸将她紧锁其中。 眼眸之下,方才还被她舔舐过的唇瓣此刻泛着些许莹润的水光,于清冷中添上几分俗世的诱人气息。 “阿初……”千提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她心虚地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目光落在他沾满尘埃还破了个大口子的衣服上时,动作一滞。 国师成婚,府中宾客众多,他能出现在这里,她是不曾意外的。 她方才着一袭嫁衣撞进他怀中,他能猜出她的身份,她也是不意外的。 刚入京都时,她便听说如今的丞相是位女子,当年的丞相府没落、他不再是丞相之子,衣着配饰比不得当初,这点她也是想过的。 可她着实不曾想到,丞相府没落后,他竟穷困潦倒到了如此境地,衣裳破成这样了也舍不得丢,还穿成这样来赴宴。 心中涌起的疼惜盖过了原先的愧疚,这般疼惜中却又带着丝丝庆幸。 庆幸他终染世俗,为柴米油盐所迫,再不是往日她攀不可攀的姿态。 心底涌起一抹希望,她上前几步,攥住他的衣袖,手掌被擦破了皮,还带着丝丝血迹: “带我逃婚,我予你荣华富贵、半生无忧。” 封易初闻声一滞,深藏眼底的愠怒被错愕取代,万般质问的措辞都被她一句话堵在了喉口。 当年她一句话不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以为她出事,寻了她整整三年。直到上个月偶然瞧见了和亲公主的画像,才知她就是传闻中姜国刁蛮无礼、风流成性、连面首都养了二十余位的岁安公主。 若非如此,她又要瞒他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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