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侄儿,赶紧出来接接,来大生意了!” 一声响亮的吆喝,将晚意一行都吓得不由地缩了缩。 崔管家凑近晚意身边轻声道:“乡下人说话大声,不过没什么坏心,姨娘别怕。” 晚意方才从刚才的一声吆喝中回过神来,“...无妨...无妨......”。 说话间一个年轻,长相周正的男子从屋内出来了,一见自家门口忽然站了这么多人,不免有些愣住了。 这些人里,只有自己姑母他是认识的,其他全是陌生面孔。 “恁...这是找谁耶?” “你就是做胭脂的陈老板吗?”晚意不等崔道开口,便直接问道。 陈学文点点头,眼前的女子说着官话,声音像黄鹂一般动听,衣着华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陈学文不免有些脸红,说话也变得磕巴起来,“就...就是我,你们有什么事?” “我是‘寻香记’的东家,来找你谈谈胭脂的事。”晚意扫视了院子,算得上干净整洁,角落里放了一口大锅,锅旁有一个黄色麻袋靠着,“这是你熬油的锅吗?” “是我的胭脂有什么问题?”陈学文怕晚意一行是来找事的,忙道:“我家胭脂做了将近二十年了,每一批货出去也都会检查,绝不会有问题的。” 那妇人听着意思也以为晚意一行是来算账的,刚想站到自己侄子旁边替他说话,又一想到这些人是自己欢欢喜喜带进来的,于是抬眼看了陈学文两眼道:“俺瞧着他们不像来找事儿嘞。” “别紧张,我们来是找你谈新生意的。”崔管家忙道,“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说。” 陈学文和妇人一听,这才放下心,妇人听着有新生意,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忙迎着晚意几个去屋子里坐了,上好了茶水,“俺乡里人自个儿喝嘞茶,恁别嫌弃。” “听王掌柜说,他之前一直在你这儿拿货,但是我瞧了货色,却并不理想。”晚意开门见山地道。 陈学文听了,只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回道:“娘子有所不知,之前王掌柜给的不多,买的就是我这些普通货。”说着向晚意几个介绍起来,“那藤编箱子里的都是普通胭脂,加的是蓖麻油,颜色也单一,我一般都是供给货郎比较多。” 接着又打开一个柜子,抽出抽屉,两手各拿了一盒胭脂,“这是中等价位的。”直到抽出最上层的柜子,“这才是上好的胭脂,与贡品比肯定是比不上,但是我敢说这十里八乡的,这胭脂能得头筹。” 陈学文把从柜子里拿的货品都摆在了晚意面前,信心满满地道:“娘子瞧瞧。” 普通的胭脂膏是用蓖麻油调的,开盖便能闻到一股蓖麻味道,虽然能忍受,却有些刺鼻。颜色也只有红粉两色而已。 晚意接着打开中等的胭脂膏,调色均匀,隐隐泛着油光,打开没有任何气味,甚至有股甜香。 “这是用蜂蜡做的吧?” “娘子是行家,说的没错。”陈学文说完偷偷看了晚意两眼,即使带着帷帽,隐隐能见纱后娇美的轮廓,于是又闹了个红脸。 晚意最后打开的是陈家作坊最得意的胭脂,一打开便有一股花香味飘散出来,胭脂色泽晶莹,色度饱满。晚意轻轻用手指捻了一些轻揉,胭脂就这样在指尖化了,颜色沾在手指上,却一点也不觉得油腻。 更妙的是胭脂上烙了一个陈字,就像大师作画爱印上自己的刻章一样,似乎让这盒胭脂有了一丝匠心的韵味。 “唔...果然是能拔得头筹的胭脂。”晚意点头赞道。 自从陈学文的父亲年迈将作坊交给他之后,他便极少得到肯定。 听到晚意的赞许,陈学文内心欢呼雀跃起来。 “娘子好眼光,慧眼识珠。” 晚意忙摇了摇头,“我不过就是用的多了些,能分清好坏罢了。”接着又道:“这个印章印的巧妙,为胭脂增值不少。” “这是我父亲将作坊交给我的时候想到的点子,他希望我把作坊做大,能有一点特别之处,将来胜过其他的胭脂作坊。” “父母为子计谋深远,不容易。”崔管家已为人父母,听到这里,不由叹道。 晚意听了崔掌柜的话,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阿爹阿娘。 尽管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是她的爹娘也总想着把最好玩,最好吃,最好看的东西留给她,而当时的她,以为爹娘的爱将伴随她一生。 然而在七岁那年,宠爱便戛然而止,如今爹娘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却早已与她阴阳两隔。 “你这小闺女儿,长的真俊”妇人高坑的嗓门将晚意拉回了神,“别看脸挡咯,光看这身段就知道,是个漂亮小闺女儿!”妇人喜滋滋地说完,瞧了自家侄子一眼。 晚意堪堪回神,听清妇人的话后,一时间便愣住了。 那妇人面上露出得意之色,“俺还会说媒嘞,撮合了好几对儿呢!”她见众人都没反应,以为大家伙都等着她往下说,于是便又接着道:“俺这侄儿就好嘞很,年轻能干,还读过几年书”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向晚意,“不是好嘞,俺不轻易给人说。小闺女儿,你看咋样?” 崔管家是渐渐品出味儿来了,敢情这妇人是想将晚姨娘介绍给他侄儿呢! 陈学文听着妇人的一番言论,已经在一旁羞成了煮熟的大虾,用手扒拉着他的姑母,却收效甚微。 “小闺女儿,你是谁家嘞闺女,俺可以上门说媒去。” 晚意听后只觉得哭笑不得,无奈道:“大娘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小姐。” 崔管家听不下去了,连忙拉开越凑越近的妇人,道:“这是我家姨娘,你别再胡言乱语了。” “啊?是个小妾...”妾字还未说完,便知自己闯祸了,赶紧捂住了嘴。 “无妨,咱们接着说事。”晚意假装不在意地道,实则内心已经局促地想立即遁走。 陈学文此时已经从害羞转变成尴尬了,因为他刚才也在肖想晚意,只是没有像他姑母一样,把话说出来罢了。 没想到,眼前天仙一般的人,早已是别人家的妾室......想到这里不免惋惜。 “如果我要货,那个‘陈’字,可以帮我改成一朵海棠花吗?” 陈学文想了想,“这倒不难,重新刻一个就是了。” “那我今日便与你下订,要最好品级和中等品级的胭脂各六十盒,各个颜色几盒你来定。” 陈学文听到订货,总算从刚才惋惜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忙问:“何时要货?” 晚意略想了想,“七日后便要。” 陈学文点点头,“来得及。” “不过我还有些要求。”晚意道。 “娘子请讲。” “中等品阶的,除去刚才的六十盒,我要其三分之一大小的三十盒。” “三分之一大小?”陈学文有些疑惑。 晚意怕其不理解,拿起桌上的胭脂膏,“就是只做这个盒子三分之一大小的胭脂,我要三十盒。” “这么小?这不是没用多久就会用完啊。” 晚意笑道:“你只管做便是了,七日后,你将货送至‘寻香记’。” 陈学文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事情交代完毕,晚意让崔管家交了一半的订金,因为还要赶路,晚意便带着一行人匆匆离开了。 陈学文看着晚意婀娜的背影,在篱笆院边又忍不住叹起了气。 “你小子别想嘞,轮不到你,好好干活吧。”妇人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背。 第11章 雪中入城“他最好对…… 疾驰而过的一辆马车卷起一阵阵黄土,那是晚意的马车,赶着回城。 紫檀因为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所以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力气。 晚意搂着她,将她靠在自己肩上,柔声道:“你靠着睡会,兴许能舒服些,下次再出城,你就不要随我出来了。” 紫檀即便不适也要开口,“不行,我得跟着你。” “倔丫头。”晚意忍不住说了一句。 马车内的光线不知不觉开始暗下来,晚意皱了皱眉,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云层叠叠,乌压压地,竟然一副要下雪的样子。 “还有多久的路程?”晚意隔着马车帘 子问。 崔管家看了看路边的标识,“还得一个时辰左右吧。” “尽量再快一些,要下雪了,天黑的快。”晚意嘱咐道,车夫应了一声,更加卖力地赶起马车来。 晚意却没想到雪来的这么急。 冷冽的西北风夹着鹅毛大雪迎面扑来,不一会儿路面便染上了一层薄雪。 紫檀依旧半躺着,马车里除了路面颠簸导致的木板声响,便是从马车窗子缝中挤进来的,仿佛‘鬼叫’般地风声。 崔管家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忧心起来:“雪下的这般大,前面路都看不太清了。” 车夫附和:“是啊,没法赶快了,怕一会走错路,那就更遭了。” 于是马车速度渐渐降慢,却又不敢太慢,唯恐耽误了时辰。 天色已经快要完全暗下来,车夫在马车两边的车檐上挂上了小灯笼。 撒盐似的雪笼罩在苍茫的大地上,一辆马车孤身在这雪中,雪幕下,车的轮廓模糊不清,只有两盏黄灯,在夜中晃晃悠悠,体现着主人的焦急。 不一会儿,马车外又传来崔管家的声音,“姨娘,出发的时候我看过那陈家庄的水漏,我估摸着恐怕是赶不上了。” 晚意听罢,沉默了半晌:“实在不行,到时你便通知老爷来接吧,后果如何我来承担。” “那姨娘你......”崔管家想说,责罚肯定是免不了了。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晚意笑了一声,“要是老爷舍不得罚我,拿你出气也是极有可能的。” 见崔管家不搭话,知道他是在忧心,于是又接着道:“放心吧崔管家,此事是我的主张,不会连累你。” 说话间,不远处开封城的轮廓开始显现。 对比晚意一行人车马的狼狈,大雪下的圣京巍峨而繁华,前方的灯火星星点点,抚慰着赶路人的疲倦。 “快到了姨娘!”崔管家一扫方才的忧心,欣喜起来。 前方城门在望,他们终于能赶上了。 雪舞漫天,刚才透过城墙能看到的亮光,居然一点点变小了。崔管家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城门士兵正在关闭城门。 “不对,不对,他们在关城门了!”崔管家向晚意指着城门的方向,急切之心溢于言表。 马车渐渐离得近了,高大的城门就在眼前,随着城门慢慢关闭,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还是晚了一步,晚意心中想着,没料到一场大雪,打乱了她的计划。 或许今日自己确实不应该去陈家庄,然而难得出门一趟,提早一日将事情办了,胭脂铺便能早一日重新开张,她的谋划才能更快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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