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想起她还在燕国时候诗茶会友,隔着屏风以书信交流,写在一张纸上。 那日题为喜好的花草,她答的是山茶,独守寒时韵自裁。 在一种菊花莲花中,她看到了——菖蒲。对方的字很好看,张扬而不张狂,她一早便记住了。 不慕繁华,偏安淡泊,独守幽怀寄素心。 那人隔着屏风,在众人中侃侃而谈。气质谈吐,不是一般人。可那人摆明了无心朝堂,不然她势必要亮出身份给他求个一官半职。如此,方能不埋没人才。 陈年旧事,她如今也不是能找趣寻乐的燕国公主了,也没什么喜欢的花了。 花易折,倒不如野草。 “没有。”她朝着侍女道,声音透亮。 * 次日晚膳,齐琅来寻沈昭。 他已叫宫人摆满了满月湖的河灯,可又着实担心她的身体,“河灯已备好,你才病愈,不如改日再看?” 沈昭轻哼表示不满:“你昨日才答应我…” 齐琅立马改口:“好,去。” 湖面泛泛波光,灯影斜照,满湖河灯如天上星河。 灯火燃荒灵,照不良夜,祭枉死人。 瑕月沾污,显得河灯分外亮堂。四下空寂,她心头怅惘。空夜幽邃,添悲伤。 齐琅望向她颤抖的身子,欲要将手中的裘衣披上,可握住衣服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呆愣住。她满脸泪水,齐琅从未见过她哭成这样。 沈昭收回眼神,回首看他。 隔着月色,隔着满地微光。 他满脸担忧:“阿楚?” 沈昭挤出笑来:“妾太感动了。” 牵强的笑慢慢地化作了苦笑,心中晦涩唯有自己尝得。 齐琅闻言放下心来,将衣服披好后伸手帮她拭泪:“阿楚开心,孤便开心。 一旁的内侍是最开心的,齐琅说让他准备这河灯时他可犯了难。寒冬腊月,这湖面早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砸不开又不能不砸……他心生一计,往月湖中引了活水,这河灯就漂在了一层冰面上。 宫人奏乐声响起,时而珠玉落盘,时而云起飞雪,好不欢腾热闹。沈昭却突然咳嗽起来:“咳咳……” 这声咳嗽将齐琅的兴致推得一干二净,他忙去看她:“可是不适?要不回屋里?你风寒刚好,我也是跟着你胡闹……你本就身体不好,再烧起来……” 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沈昭打断道:“妾无事。” 齐琅是根本听不进一点,拉着她就要往屋里走。 沈昭忙抽出手:“妾不碍事!河灯还没看完,不想辜负王上一片心意。” 他原以为这样说齐琅就会同意,可谁知齐琅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河灯改日还有,阿楚只有一个。” 沈昭惊慌失措:“那你放我下来,我会自己走!” 齐琅权当没听到,扔下月湖众人,抱着她直往寝殿的方向走。 齐琅抱着她急行在宫道上,寒风吹的很大,他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阿楚,马上到福安殿了。” 福安殿原来叫和音殿,齐琅觉得音同“阴”,寓意不好,所以改了名字叫福安殿。福安福安,幸福安康。 他将人放在软榻上,忙叫人来:“宣御医!” 沈昭抬头看他:“妾无妨。” 齐琅温声道:“就当,让孤求个心安吧。” 沈昭轻笑,他真的在乎她么? 御医匆忙赶来,在齐琅的要求下把了三次脉,这才退下。 “我想出宫。” 齐琅沉默不语,与她对视。 “不许。” 果然……沈昭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若是齐琅不允她出宫,她是真的一点出宫的机会都没有。 之前不提,是因为她留在宫中要杀赵行均。现在,赵行均死了,她得去找王生。 赵行均口中的王先生。 可自南凉一统天下后,这位王先生再也没出现过了。在宫中查不到这人的消息,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出宫。 “我是说,你陪我出宫。”沈昭见他不说话,继续道,“我还未见过闽都的样子,是不是和燕京一样繁华?我知王上担心我一人不安全,如今不让我出去,若是以后……以后更出不去了。” 她故意引他误会,倒是正中他下怀。 “孤闲下来了,便同你出宫去。” 那夜寒月铺光,亮了半个院子,光落松柏前,绿影疯长一片。 沈昭笑意盈盈:“说话算话?” 齐琅笑道:“说话算话。” 两人话说一半,内侍突然闯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齐琅闻言色变,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同她说。 齐琅回政殿时,裴如瑛已经恭候多时了。赵行钧擅自离守,幽州失守了……蛮夷军连连破捷,士气大涨,连破三城。 “蛮夷军来势汹汹,我军难敌。”裴如瑛开口道。 齐琅道:“再无应对之法?” “南凉建朝不过四年,根基不稳,若是殊死一搏也许能敌。” 他说的也许,还不是一定…… 裴如瑛又道:“今蛮夷军已攻至嘉河关,嘉河关易守难攻,能坚持一段时间。” 齐琅扶额叹气:“若是嘉河失守……”他不敢再说了。 那日之后,沈昭倒是许久未见齐琅了。平日雷打不动的晚膳,竟也没来过了。 沈昭心中好奇,便让侍女去打探是怎么一回事。可侍女回来,只说齐琅有要事处理,其他一概不知。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看来此时棘手不说还事关南凉,不然怎么一点消息都探不到。 “婢子看到裴大人和陆大人都在!”侍女补充道。 沈昭:“裴大人?你说的裴大人是裴如瑛?” “正是郎中令裴如瑛。”侍女回答。 好一个裴大人啊,那日郭存提了那个名字她还以为是听错了。闻名天下的裴温玉,竟做了南凉的官。 她钦佩此人才学,已将他撰写的《四方志》熟读于心。燕王爱女,知晓以后便聘请这裴如瑛为公主帝师,可那人面都不见,一封信回绝了。 沈昭当时只以为此人淡泊名利,钦佩更甚。 可当初拒绝的高高在上,今还不是巴巴的赶上来给齐琅当臣子。怎么?这南凉的官职是比燕国高贵么? 沈昭又问道:“这人何时来南凉做的官?” 侍女道:“好像是三年前?” 沈昭轻笑,又是三年前,如此巧合。燕国前脚被灭,后脚这裴如瑛便做了这南凉的官。 沈昭道:“你去准备些点心。” 侍女问道:“姑娘想吃什么?” “不是给我吃的,是王上要吃的。”沈昭正好没事做,不如去见一见这位名冠天下的裴大人。 此话一出,侍女更是头疼了。王上几时爱吃点心……这可如何是好。 沈昭看着备好的点心,开口道:“乾霄殿是哪个方向?” 行至乾霄殿口,沈昭便看到了大殿前站了许多侍卫。当初沈昭为了避嫌,明面上从未去过齐琅政殿。 她理所应当的被侍卫拦住:“何人?” 她回道:“沈昭。” 侍卫面面相觑,纷纷表示没听说过。沈昭无奈,只能裹了裹披风在原地等着。 绿珠见状开口道:“侍卫大哥,你叫人进 去通报一声呗?” 侍卫不耐烦地呵斥:“什么人都想进去通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绿珠小声嘟囔:“不通报就不通报,凶什么嘛!” “吵什么,不知道王上正在议事吗?”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齐琅的贴身内侍。 内侍见到沈昭,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沈姑娘?您怎么来了?” 沈昭回答:“我来寻王上。” 内侍连忙说:“姑娘快进来,在外面冻着可不好。” 侍卫们见状,惊讶不已:“这姑娘是什么来头?” 内侍白了他们一眼,悄声道:“这可是王上心尖上的人!” 内侍将沈昭领到偏殿,询问:“姑娘是来找王上的吗?” 沈昭点头:“是,王上何时能结束?” 内侍面露难色:“这可说不准,昨日直到宫禁时分才结束。” “那我改日再来。”沈昭起身欲走。 侍卫急忙阻拦:“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告知王上!” 沈昭应道:“好。” 内侍一路小跑,生怕沈昭离开。 大殿内齐琅正与陆行兆和裴如瑛议事,见内侍如此慌张模样,不满道:“你也算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内侍气喘吁吁道:“王上,沈姑娘来了。” 齐琅没好气道:“什么沈姑娘王姑娘的,没看到孤在议事么?” 内侍看了一眼陆裴二人,小声道:“是福安殿那位。” “她怎会来?”齐琅语气太过激动,引得那陆裴二人纷纷看来。 “就在偏殿侯着呢。” 裴如瑛见状,起身道:“王上,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臣还有事。” 齐琅开口道:“既如此,那便改日再议。” 陆行兆不明所以,跟着裴如瑛走出大殿。 沈昭进去时,正迎上裴如瑛离开。她看向那人,气如松柏,一身正气。倒与传说中的谋士身份,有些符合的。 两人擦肩而过,沈昭勾唇一笑,忽然转过身去喊道:“裴大人。” 她声音一出,众人惊住。 裴如瑛转身见到她的瞬间,瞳孔一震。 第5章 (有修)调戏良家少男?…… 沈昭敏锐地捕捉到裴如瑛投来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探究,浅笑着开口问道:“裴大人,可是认得我?” 裴如瑛面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不认得。” 他呼之欲出的激动,谁也不曾察觉。 沈昭直视着裴如瑛的眼睛,须臾,狡黠一笑:“那裴大人可要记住了,我叫沈昭。” 站在一旁的内侍见此情景,不禁有些着急,赶忙上前一步,低声催促道:“姑娘,王上还在里头候着呢。” 她朝着裴如瑛拱手一别,跟着内侍朝屋内走去。 离开时,她故意多看了他一眼。 屋内齐琅正扶额思考,沈昭轻唤道:“王上。” 齐琅抬头见到沈昭瞬间,也不顾礼法,上前直接将人抱住,“许久不见,孤好想你。” 沈昭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可最后忍住了。悬空的双手垂了下去,她开口道:“妾给王上带了点心。” 齐琅将人放开,拉着她坐在了一旁,“你的手怎得如此冷?可是等了许久?” 沈昭将手抽走:“妾不冷。” 齐琅又询问道:“阿楚难得来找孤一次,所谓何事?” “妾无事,只是许久未见王上了。”沈昭说着,将侍女手中的点心接过,放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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