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竟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这回是真的。 对方也明显感知到了她的异样,苏知霭看见霍玄琚的左边眉梢轻挑了一下,她心下已经有些猜出来,下一刻便听见霍玄琚问道:“你与陆庭,平日里好吗?” 这个问题苏知霭不想回答。 她别过头去,一时却又忘了霍玄琚的手正在自己的脖颈间玩着,于是两边都硌住,苏知霭下意识要往外边挪,以躲开他的手。 谁知霍玄琚却干脆用那只手托住了她颈后,原本缠在他手指上的发丝被牵扯,苏知霭吃痛,“嘶”了一声。 霍玄琚并不将她往自己这边揽,而是迁就她,身子往她的方向俯过去,然后手指轻轻一动,发丝便脱了开来,散落下来。 他含住她殷红欲滴的唇,愈加俯身下来。 待攫取一阵之后,他竟又问:“陆庭怎样?” 当然是比你好,苏知霭心里讥诮一句,然而面上却又不得不糊弄他,于是装模作样嘤咛几声。 霍玄琚似乎满意起来,他将苏知霭放倒在地上,食案掩去二人身形,在他迅速的攻城略地之下,苏知霭身上的衣物已经松开。 她到底是存着理智的,轻轻用食指抵住他的胸膛:“不要在这里。” 闻言,霍玄琚轻哼一声,却托住她往角落里一带,匆忙间还拂落了原本放在矮几上的一只石榴瓶。 瓶身碎了一地,但霍玄琚却并不打算停下。 他用手掌扶住苏知霭的后背,不让她碰到地上的碎片,这样的姿势使得苏知霭有些别捏,当真是凭空无依,只消他一放手,她便会有一背的伤。 霍玄琚按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让她不能再不安分地扭动,道:“无妨,朕不会让你受伤。” 眼下苏知霭是无论如何拗不过他的,况且白姝怕是也不敢与他对着来,刚要点头答应,却忽地被他往前一送。 苏知霭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 云雨初歇,霍玄琚终于肯将苏知霭放到软榻上去。 苏知霭一双腿早已经绞得乏力,只偷偷恶狠狠瞪了一眼霍玄琚精瘦的腰,然后便用锦被蒙住脸,看似羞怯实则不想再看他。 可霍玄琚偏偏过来扒拉下了锦被,又侧躺到她身边。 他已然餍足,此刻撑着头懒洋洋问苏知霭:“听说皇后不肯见你?” 听说?苏知霭心下冷笑,明明知道得清清楚楚还非要说听说。 又要让她怎么说? 苏知霭累得慌,心里嘴上没什么好话,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最后只好折中:“想来是妾做的不够好,妾会继续去的。” 霍玄琚听了,只是笑着不说话。 这下苏知霭心头火起,恨不得把他和乔蓉一起沉塘或者发卖,又只能生生忍住,只得掩唇打了个哈欠,装作累极,转过身去睡了。 此后几日,霍玄琚竟不来了。 第一日时苏知霭倒觉得松快,总算可以偷个闲,毕竟天天面对霍玄琚也是一件颇耗费心力的事,然而过了三四日,他还是没有什么响动。 苏知霭忖度着,打发人去请了几回,结果她派去的人连霍玄琚的面都没见上,每每都是贾安出面回绝了。 如此一来,苏知霭心里倒开始焦灼起来,她才刚入宫,合该是正热络着的时候,前几日霍玄琚也是天天来的,并没有什么异样,为何突然就放下了? 她又惊又疑,开始疑心是最后那晚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让霍玄琚察觉了,但翻来覆去回忆了好几遍,都没觉得那日她所作所为有何不妥。 许是如今他的心思益发难测,变幻之际叫她根本无从捕捉,只得更加小心翼翼,她初嫁给霍玄琚之时,便是被他的外表所蒙骗,几乎没有设防,所以当后面的事情接连发生时才彻底慌了神,以至于一步步走到了那样的田地。 又或许,是只这短短几日的工夫,霍玄琚就将她厌烦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苏知霭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禁闼肃穆庄重,但也正是这样的地方,却从来都藏不住消息,更何况兰林殿白昭容的身份背景尴尬,曾是陆庭的妻室,又长着一张和废后一模一样的脸,自然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兰林殿,也敏锐觉察到了霍玄琚的忽然冷淡。 霍玄琚未曾踏足兰林殿的第五日,乔蓉终于在苏知霭晨起去请安时,屈尊降贵放了她进来。 昭阳殿长年熏着各种名贵异香,加之墙壁以花椒和泥所涂,馥郁芬芳袭人,一派富贵奢靡之象。 皇后乔蓉正慵懒地倚在榻上,闲适自在地看着一幅画卷,并不在乎此刻正有妃嫔进殿,她已是后宫之主,不必再有拘束之态。 然而她早就听到了殿外那极细微的衣料曳地的声响,目光也不由越过画卷,直到来人出现,她粗略觑一眼,才又极快地把目光收回来,心里却终是忍不住擂鼓似的,接着又几次去悄悄瞧她。 来人迤逦而来,将将要到乔蓉面前之时,乔蓉的身子竟是僵了僵,幸好她警觉,及时制止了自己想要坐直身子的念头。 早晨时并不很炎热,为着保养,乔蓉并不肯让宫人在殿中放许多冰块,然而此时才不过几个转念之间,她的手心便被一层薄薄的汗濡湿。
第6章 裂帛(一) 宫人在前引路,苏知霭施施然走到乔蓉不远处站定,而后下跪行礼请安,行云流水,丝毫不见迟疑。 她行完礼,在心里默数到了十下,乔蓉才抬了抬手,算是示意她可以起来了。 苏知霭这时才去看乔蓉。 她知道乔蓉从她进来时起,便一直在偷偷打量她,这般眼神来来回回也有好几次,想看又不愿看,很是荒谬好笑。 其实苏知霭也想看看乔蓉。 乔蓉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如今长久的养尊处优,使得她洁白的脸上更有了一层光泽,人也较之先前要珠圆玉润了一些。 那边乔蓉已经问道:“你就是白姝?” 苏知霭压了声音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臣妾。” “你今年有几岁了?”乔蓉到底是坐直了一些,又问。 “今年二十。” “二十……”乔蓉喃喃了一句,“你是几岁嫁给陆庭的?” 这样的问题叫人窘迫,宫里暂时没人会在苏知霭面前讨这个没趣儿,但乔蓉不同,她是皇后,她想问什么问题都可以。 苏知霭蹙了蹙眉,脸也红起来,唯唯诺诺答道:“十六岁。” 她清晰听见她说完之后,座上的乔蓉轻哼了一声,然而身子往后靠去,神色也明显比方才要放松些许。 “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小家子气。”乔蓉道。 苏知霭忽然回过味来,乔蓉让她难堪只是表面顺带着的事,她最终的目的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和反应。 但是她又怎么会在如此明显的地方出了差错呢? 声音很难改变,但语气和语调却可以。 三年了,她早已不会像以前的苏知霭那样说话,即便没有她的刻意改变,也再也不会了。 从前的她,像一柄刚刚开了刃的剑,森寒又锋利,遇上再坚硬的东西,只要与她相对,她也会拼尽全力去砍斫对方,直到折断。 苏知霭不怕再断一次,只是在再断之前,她不会再让这些人冷眼看着她,自己却毫发无损。 苏知霭眼底寒意闪过,又立刻被她用惊恐掩饰住,谁都没有发现,她又跪倒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向乔蓉求饶:“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不会说话,求娘娘饶恕……” 乔蓉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似乎是在欣赏着她面前之人的恐惧和低微。 “本宫有那么凶吗?”乔蓉终于笑了起来,挥手让宫人将苏知霭扶起来,“逗你玩儿罢了,以后可不要如此,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还以为本宫苛待了你呢!你我可是姐妹,一同侍奉陛下,理应和和气气的。” 苏知霭战战兢兢地点头,又抬头局促地看看乔蓉,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的样子。 乔蓉愈发亲近,竟向着苏知霭招了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身边来,指着自己方才正在看的那幅画道:“白昭容,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苏知霭仔细看了一眼,这画倒不是什么名家所作,画的也是寻常事物,但落笔得却很是细致,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上面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 苏知霭答道:“很好看。” “本宫想要一幅以此画为花样的床帐,可惜她们送上来的东西都不合本宫的意,”乔蓉笑眯眯地看着苏知霭,“你的针线功夫如何?” “从前家中的东西多是臣妾自己缝补的。”苏知霭又看了看那画,心里已然知晓乔蓉的意图,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若是娘娘不嫌弃,臣妾愿意给娘娘缝制床帐。” 乔蓉最早先时是霍玄琚身边针线上的宫女,后来霍玄琚开府成婚,她也跟着一起出了宫,这才被霍玄琚调派到了苏知霭身边去,女工刺绣可以说是乔蓉的老本行。 而苏知霭自小到大从来不擅女工,一是由于她的母亲早亡,无人教导,二是她实在也静不下心,天生就不是这个性子,家中也不是没有强迫过,但是苏知霭又哭又闹,还装过眼瞎,后来还是苏知霭的祖母寿宁大长公主发了话,她才得以免于学习女工。 “白昭容说笑了,本宫怎会让你绣完一整幅床帐,你一人得费上多少工夫?就算本宫糊涂,陛下也是要心疼的,这是宫里,又不是你们小门小户,要累得妻妾做事。”乔蓉说着话锋便一转,继续道,“本宫只是嫌她们蠢笨,只用你把这幅画的大致绣出来便可。” 闻言,苏知霭在心里笑出声,整幅画大致绣出来?她可真会说,这是无一不精巧的活计,宫里的绣娘都不能让她满意,难道白姝一个出身平民的妇人便能绣得出来了吗? 不过是找着机会羞辱她,就算她不是苏知霭,那么让一个和苏知霭长相相似的人去做也好,乔蓉是曾经做女工的宫人,而苏知霭是皇后,如今总算是身份对调了。 还有便是试探,乔蓉很清楚,苏知霭根本不会针线活,她还是没那么轻易就相信她是白姝。 苏知霭沉默半晌,最后终于鼓足勇气似的点了点头,道:“好,臣妾愿意试一试,娘娘日后见了绣品可别笑话臣妾。” 乔蓉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很是敷衍道:“怎么会呢?” 于是苏知霭带着那幅画从昭阳殿出来,往兰林殿方向回去。 她面上既没忧心焦虑,也没有愤怒,而是闲庭漫步一般在宫道上走。 按着她以前的性子,不管后面会如何,当即是一定会把画撕碎了扔在乔蓉脸上的,她今日确实也想这么做,但却不会这么做了。 忍得了一时,才有以后。 否则什么事都干不了,反而把自己给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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