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对妙珠说那些话,也是怕她会做出些什么背主的事情,到时候惹来了杀身之祸。 没想到,现在她竟已经跟上了皇帝....... 不过,这当也不是什么坏事,往后總归也是能有皇上护着,瞧陈怀衡赏赐给她的那些东西,想来对她也还算是宠溺。 裴嬷嬷又不放心,叮嘱她道:“妙珠,往后不要惹了陛下生气,陛下现在疼你,你便受着,往后若是不疼你了,你也莫要觉着难受。这宫里头,也没有什么人能荣宠一生一世的。还有,往后不要这么傻,陛下赏赐给你的东西,你自己好生收着,不要拿来给别人。” “我已经很听话了,没有惹他生气......”妙珠又道:“而且,嬷嬷又不是别人。” 她不喜欢这些东西,当初若不是想着带回来给嬷嬷,她压根就不想要。 妙珠闷闷道:“就连嬷嬷现下也和我见外了,连我的东西也不肯收了。” 见她一脸委屈,裴嬷嬷捏了把她的脸,笑道:“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起来了呢,行了,既你有心,嬷嬷就收下只镯子,这样成了嗎?” 妙珠不肯,一只镯子那太少了,她还想从里头掏东西出来,裴嬷嬷按住了她的手,阻道:“够了,妙珠,一只镯子,都顶嬷嬷小两年的俸禄了。” 她又叹气,道:“真是傻姑娘,得了些好,全想着给别人。” 两人不再继续说下去,裴嬷嬷到了最后也只收下了一只手镯,妙珠才想着去问裴嬷嬷方才是去了何处。 裴嬷嬷解释道:“方才是去了太皇太后那边呢,给她挑了一下新的冬装样式,定下来了司衣司才好开工......只方才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太后也在那边,顺带着给她也定了一件下来,这才回来迟了。” 太后娘娘也在? 那两人凑在一起是要说些什么? 妙珠也没往心里头去,听过就从耳朵里面出去了。 最后,她也没急着回去乾清宫里头,又留下来和裴嬷嬷一道用了午膳才回。 * 冬天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到了紫禁城中,暖阳落在宫阙之上,将瓦片照得锃亮一片。 寿宁宫中,阳光透过窗牖,落在了地板上头。 太皇太后同太后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头置着杯盏茶水。 太皇太后亲自给太后斟了杯茶,太后受宠若惊,忙道:“母后放着,臣妾来就可。” 太皇太后撇开她的手,道:“都是做太后的人了,怎么,一杯茶还受不起?” 太后当初不过五品人家出身,行事做派难免是有些小家子气了,在太皇太后面前,总也是瞧着畏缩。 当初仁宗在世前的一段时日,状况危急,也是太皇太后帮忙把持朝政,后来,仁宗一经崩殂,就出了道传位给五皇子陈怀衡的诏书,那时陈怀霖的生母皇贵妃尤其不甘,还大闹了一场,竟还去质疑诏书是伪诏,不少群臣也被她煽动,疑心那诏书是不是被人做了假。 仍是淑妃的孝端太后,见此情形,急得鼻子都出了血,可又无可奈何,只一个劲地指着皇贵妃骂,“你个毒妇!颠倒黑白!其心可居!” 然而,在皇储之争中,她的辱骂除了让那她和皇贵妃看起来都像是疯了一样,所起的作用自是微乎可微。 最后还是太皇太后出面平息了那件事,顺利将陈怀衡送上了王座。 经此一事太后自然是敬重她的,现在又怎敢叫她为她倒茶。 只是见太皇太后执意,却也不大好再推脱。 她接来了她的茶水,又主动开口问道:“母后今日唤我来所为何事?” 太皇太后先是幽幽叹了口气,而后道:“皇帝如今也十八了,再过两个月,到了诞辰,那就十九,这后位一直这般空悬着,也不大像一回事啊。” 原来是为了立后这事。 说起这事,太后心里头也仍旧是不舒坦得厲害,上回她办了场赏花宴,结果陈怀衡非但不受,反倒是叫自家的侄女跟着丢了个大脸,回去之后还哭了好半天。 现在一提起这事,太后也仍旧耿耿于怀。 她道:“立后不立后的,我是管不了他一点,上回挑了些贵女们进宫,反倒是吃了他的瓜落。” 赏花宴的事情太皇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她笑了一声,宽慰她道:“皇帝是个有主意的人,我们倒是排不了他的事。不过......那施家小姐不是回来了吗?听说这回在溪山病也养好了,上回在猎场那里我瞥了一眼,人确实也是生龙活虎多了。” 陈怀衡和施宁煦的事,皇城的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更遑论他的母亲和祖母。 明眼人瞧着,大概都以为陈怀衡和施宁煦之间是有些情谊在的,而他如今迟迟不娶,万一就有她的缘故呢? 太后是想着把李家的人塞给陈怀衡,可显然,他并不领这个情,那便也没办法了,现下当务之急也不是给陈怀衡塞自家人了,而是,先让他立了后。 国不可久无储君,宫不可长缺内主,他长久不立后选妃,膝下无嗣,如何不叫人心忧。 至于施宁煦......切实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父亲虽早亡,可家中兄长这个年纪就已经高居两品,内阁里面的那些个老头,有些干了大半辈子也才坐到二品。 虽是个武将,可武将做到了顶天的位置,那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宁煦也是大家闺秀,当初她在皇宫养病的时候,她见过几面,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姑娘,懂事听话,腹有诗书。 唯一的不行,就是身子不大好,可是现下,病也养好了...... 那更是好些了。 见太皇太后提起施宁煦,太后也附和道:“施家的小姐切实是不错的孩子,若是衡儿有心,那也未尝不可。” 却又听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她道:“可是......听闻皇帝身边最近有个小宫女得宠,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心,若是真上了心,就怕那些个小蹄子狐媚惑主,蛊惑得主君也不愿立后。” 太后听到这话显然觉得不大对劲,竟还有人能蛊惑得了陈怀衡? 这么些个日子,也不见他身边跟了什么人,他难道又宠幸过谁?可敬事房那边又不见有过记录。 也对,如若皇帝没有册封妃子的意图,这些事情也都是可以被人为的掩去...... 只是不明白太皇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明刀暗枪的又是在说谁。 “请母后明示。” 太皇太后道:“皇帝近来身边跟着一个小宫女,你可知道?” 太后的脑海中马上浮现了妙珠的脸,近些时日,好像经常看到是她服侍在皇帝的身边。 上一回,赏花宴上,陈怀衡还夸了那小宫女做的极其的低劣的诗。 这样看来,好像是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可是,陈怀衡也不像是会因为一己私欲而耽误大事的人,太后想了想后道:“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当没母后说得这样严重吧......” 太皇太后轻笑了一声,而后摇了摇头,叹道:“你忘了当初的丽嫔吗?她身份低贱,谁也没想到她后来能被皇上宠幸到那等地步吧。” 当初先帝宠愛那个身份低贱的宫女,最后让她升到了嫔位。 他宠愛她,六宫皆知,甚至后来还闹出了一件人尽皆知,载入史册的笑话来。 丽嫔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次宫宴中,其他的嫔妃有心叫她丢丑,故意指着旁人献给皇上的雪貂,问丽嫔那是什么?丽嫔从不曾见过那东西,见那小玩样通体雪白,身体小又修长,长得如同一只怪鼠,她吓得直接骇出一句:“嚯,这白鼠怎么生得这般大?” 她这话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有人出言讥讽,道:“这哪里是白鼠啊,这可是雪貂。” 丽嫔这才知道自己丢了丑,被人拿来取笑。 她又羞又恼地看向了帝王,帝王当即为她出了头,下令让人扒了那只雪貂的皮,还道:“既愛妃觉得这鼠骇人,那便扒了皮,做成貂便不骇人了。” 这桩事后来还被人记到了史书之中,古有指鹿为马,今有帝王安慰爱妃指貂为鼠。 想起丽嫔,太后就是一阵心梗,这时太皇太后又道:“你难道不觉得那小宫女同当初的丽嫔生得有那么几分相像吗?” 其实是不大像的,丽嫔生得极妩媚,妙珠怎么会和她像呢?只是,太后听到太皇太后这般说,竟真觉她说得也不是不无道理......细细思之,好像还真是有些像。 这样想着,她那心里头便越发不是滋味了。 她极厌丽嫔,甚至皇帝死后,她还将她做成了人彘。 若是她的儿子也要走他父皇的老路,她断不能忍。 她道:“那母后说这该怎么办好啊。” 可千万不能再叫那些个妖女蛊惑了帝心啊! 太皇太后道:“这事哪有你想的那样难办,敲打那宫女,再提醒皇帝不要步了先帝的后尘不就行了吗?先这样吧,现下也只能这样了。” 太后犯了难:“我这手也插不到皇帝的宫里头啊,敲打那宫女倒是好说,提醒皇帝......怕我在乾清宫唠叨几句,就要给我请出去喽。” 太皇太后道:“你将宁煦唤到宫里头来说话,到时候皇帝自然而然会去慈宁宫,去了之后,你明里暗里提那么几句,敲打他们几番不就好了,若是能再撮合他们两个,不是就更好了?你啊你,便是心太死太软,这也不懂变通。” 太后被这么一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应下道:“是臣妾愚钝了,多谢母后提点!” * 夜幕笼罩,施家堂屋中,施枕谦兄妹二人刚用完晚膳,宫里头就有道请帖送了过来。 打开一看,是太后邀施宁煦入宫。 施枕谦道:“太后送帖子来做些什么?你何时和她有了干系?” 施宁煦又哪里知道,她对她唯一的印象也是从前在宫里头养病的时候,她来看了她几回,对她也还算和善。 她想了想后道:“当是见我从溪山回来了,便唤我入宫瞧瞧问问?” 也只能是这般了吧,施枕谦道:“这般突然......” 施宁煦倒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她道:“无妨,也不过是进宫一趟,出不了什么事的,哥哥何必这般担心。” 听施宁煦这样说,施枕谦也没再想下去,也是,他们家又不曾得罪过太后,没什么不能去的,再说了,陈怀衡也在宫里头呢,真出了什么事,也能赶得及。 很快就到了第二日,施宁煦用过午膳之后,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便赶去了宫中。 去往慈宁宫的时候,太后刚好歇过中觉起身。 她整了整形容,便去了外殿,施宁煦和她行了个礼,太后笑着叫人坐下。 施宁煦推脱不掉,听了她的话坐下。 太后惧冷,十一月的天,殿里头就已燃上了炭火,施宁煦也惧冷,这个时日已经披上大氅,一进来,她被殿内的炭火烘得厲害,便由着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帮她脱下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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