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愣愣地看着他。 靖宝笑道:“皇上这回放侯府一马,是顾念和陆娘娘的夫妻之情,下一回呢,舅舅?” 宣平侯心中大恸。 …… 从书房出来,又去见四姑娘的生母刘姨娘。 未至屋内,已闻到一股药味,但见临窗大炕上倚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脸颊凹陷。 刘姨娘看着靖宝,痛得连泪都流不出来,多好的姑爷啊,那孩子怎么就那么的薄命。 靖宝笑道:“我应该随四姑娘叫您一声姨娘,日后姨娘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靖宝,靖宝若得空,也会常常来看您,好生保养着,四姑娘用命换来的好日子,您可别辜负了!” 刘姨娘空洞的眼里,终是落了泪下来。 这话里深意,她听得清楚,侯府上上下下的命都是她女儿女婿救的,从今往后,她在侯府无人敢怠慢半点。 “我的儿啊!” 刘姨娘挣扎爬起来,抱着靖宝哀哀痛哭。 靖宝拍着她的后背,轻哄道:“不哭,不哭,有我在,姨娘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外头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听了这话,无不拿帕子抹眼泪。 靖宝又陪着坐了小半个时辰,哄刘姨娘喝了药,方才离去。 从刘姨娘的院里出来,靖宝直奔荣禧堂。 才进荣禧堂,游廊上站着五六个丫头,瞧他来,纷纷打帘的打帘,回话的回话,死气沉沉的院子一下子有了生机。
第11章 哄长辈 进到内室,老太太也倚在炕上,母亲陆氏坐在紫檀炕桌旁,侯夫人孙氏则立在炕边。 姑嫂两个正哄着老太太吃药! 宫里的陆娘娘是老太太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再加上抄家那日受了惊,没几天便露出下世的光景来。 孙氏见靖宝来,赶紧擦了泪,推靖宝上前给老太太瞧。 老太太是整个侯府唯一知道靖宝底细的人,眼珠子定在靖宝身上,一眨不瞅。 许久,她示意孙氏先出去。 等人离开,老太太示意靖宝走近些,靖宝索性趴在了炕沿上,用手抓着老太太的手。 “外祖母要宽心啊,您可得长命百岁!” 老太太手微微一颤,沉声道:“阿宝啊,当年把你当哥儿养是外祖母的意思,你可恨我?” 靖宝笑了,把脸贴到她手上,亲昵道:“恨什么,我喜欢当男子,自由自在。” 老太太唇边牵出一记苦笑:“可你到底大了,这日后……” “外祖母,日后再说日后的事,有一日快活,便快活一日,想那么多干什么,累不累!” 靖宝顿了顿,笑道:“外祖母,您让人收拾间屋子出来,这院子清净,正适合我读书,从今往后,我要赖您这里了!” “胡扯!”陆氏佯装嗔怒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住内宅,像话吗?” “有什么不像话的!” 靖宝昂头冷哼一声:“我长这么大,还没跟外祖母亲近过呢,母亲莫非是怕我抢了你在外祖母心里的地位,故意把我往外支吧!” “你……你……”陆氏气得要打。 靖宝一副“打啊,你打啊,有本事你当着外祖母面打”的表情。 老太太活了整六十,哪能不知道这母女俩是在一唱一和,哄她开心呢,一转念想着宫里那个命苦的大女儿,不由悲从中来。 靖宝见了,又哄道:“外祖母,我和您打个赌怎么样?” 老太太不由中计:“赌什么?” 靖宝眉眼弯弯,“回头我给您考个探花回来如何?” 老太太一听,嘴角有笑了,“好,好,拿什么作赌?” 靖宝把头凑过去,低声道:“我若考上了,您给外孙子再说门好亲;若考不上,外孙子就只有换回原来的身份,求您给我找个好夫君了!” 年岁大的人,哪个不喜欢作媒。 老太太搂着靖宝的身子,喃喃道:“咱们阿宝这么聪明,这么好看,只有咱们挑别人的份,没的让别人挑的份。” “那是当然!” 靖宝勾笑道:“我今年十五,十八成亲,不行,十八成亲太早了点,我还在长身子呢,必须到二十。外祖母啊,你可一定要等到阿宝成亲啊!” 老太太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陆氏又好气,又想气,又想哭,又怕再惹老太太伤心,百感交集之下,一跺脚,恨恨道: “得了,母亲也替我收拾个屋子吧,我也是要住下的,否则,老太太眼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吗!” “老太太,你闻闻,这什么味儿?” 靖宝用力吸了几下鼻子,老太太也跟着吸了几下,问道:“什么味儿?” “你女儿的酸味,隔了十里地都能闻到呢!” 老太太笑了起来,“让她酸,让她酸!” 话落,只听外头有丫鬟喊道:“老太太,大表姑娘来问好!”
第12章 老太太 靖若素进屋前,先把眼泪给止了,强撑着笑给长辈一一行了礼,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话。 陆氏见老太太乏了,挥挥手示意姐弟二人到外间说话。 丫鬟捧上热茶,靖宝吃了几口茶,没说话。侯府出事那会,她派人一直等在吴家门口,迟迟没等来消息。 吴姐夫不出力也就算了,大姐可是受侯府恩惠良多,无论如何也是该派个丫鬟会吱一声的。 靖若素哪能不知道靖宝在想什么,她抹泪道:“他们派人守着我的院子,恁是没让我出门,阿宝,是姐姐没用。” 靖宝刹那间如闻震雷。 “吴家……怎么敢?” “人心都是自私的,吴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他们也想活命呢!” 这话听着…… 靖宝皱了下眉:“大姐莫非知道些什么?” 靖若素点点头,“阿宝,你可知道侯府为什么有此次灾祸?” 靖宝摇头。 临安府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便是京里有什么消息,也都是滞后的,再说她的身份,等闲不能往外头去,只在府里安安静静读书。 那天夜里,她倒是逼问二叔来着,逼急了,二叔回了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靖若素将声音压得极低:“皇帝前些日子病得不轻,几个藩王都召回了……于是舅舅就上了道密折子,说各地藩王拥兵自重,当削减兵力才可保江山太平。” 靖宝瞬间明白过来。 这些番王都是老皇帝亲自下诏的,兵马也都是老皇帝给的,舅舅这一招,不是在打皇帝的脸吗! 老皇帝自认为做了一辈子明君,临了临了,哪容得下日后史书写上这么一笔,哪怕真要削藩,也是太子继位后应该做的事情。 难怪侯府一抄,朝中上下无人敢替他说一句好话! 哎,舅舅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突然一道光照进靖宝脑子里。 不对,舅舅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这事后面必定还有人支招呢? 削藩对谁最有好处? 太子! 而太子这一招根本就是自露其短。 于是皇帝就动了宣平侯府,意在警告太子:心别急,手别长,老子还活着呢,这江山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靖宝不禁悲从中来,舅舅做了太子的马前卒,偏偏抄家了,太子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官场可……” 真真儿的黑啊! 靖若素看了看外头的的贴身丫鬟,丫鬟识眼色,忙把正门带上,自己拎了把竹椅往门口一坐。 靖若素这才把脸凑近了:“阿宝,听大姐一句话,咱们不去国子监了,太太平平回临安府,把身份换过来,招个老实本份的女婿上门过日子。” “我撂挑子,咱们大房怎么办?姐姐们怎么办?” 靖若素:“……” 靖宝摇头笑笑。 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娘有几分能耐却撑不起一府的重担。亲姐庶姐都是姐,娘家什么地位,决定她们在婆家什么地位。 靖家门第还不算低,靖家出嫁的姑娘们,还在婆家受着这样那样的气,若败落了,还不给人骑头上去! 更别说还有对大房虎视眈眈的二房,三房,四房。 再者,上门女婿就一定好吗,能不纳妾,不调戏丫鬟,不包戏子,不置外室? 得了吧! 连吴姐夫这么老实木讷的人,都还有几房姨娘呢!
第13章 事有因 靖宝放下茶碗,平静地看着长姐,“这个担子我既挑了起来,就没打算放下,大姐别再劝了。” 靖若素眼睛蓦的发酸。 “阿宝,你还小,不懂男女之别,女子可是要来葵水的,胸儿变大,臀儿变翘,也不长喉结,万一露馅了,那……那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如何不懂,又不是没经历过。 靖宝淡淡道:“你们把我当作男儿养的时候,从没问过我愿意不愿意,这会劝我改回去,大姐,我只问你一句,还改得回去吗?” 靖若素心生凄凉。 是啊,还改得回去吗? 世上谁不知道南边有个临安府,临安府里有个神童叫靖七爷,靖七爷小小年纪便是临安府案首,吴家也因为她这个弟弟,对她高看一眼。 靖宝见她眼眶又湿润,不由放柔了声音:“大姐,你就安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前路不好走,荆棘密布,危机重重。 回头路更不好走,委屈自己成为内宅妇人不说,亦会委屈母亲和姐姐。 既然都不好走,那就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她就不信了,还走不出条明路来! “靖七,靖七,你的人呢!” 声音是陆怀奇! 靖宝理了理衣裳,正要迈步,被靖若素拉住,“你别和他厮混,这小子混着呢!” “嗯。” “等下!” 靖若素手没松:“你和母亲当真要在老太太这里住下?” “哪能当真啊,不过是哄老太太的话,真住下了,把几个舅母至于何地?勤着点来就行。” “靖七,你怎么整天跟个娘们似的,你再不出来,我……” “来了,来了!” 靖宝赶紧推门出去,笑眯眯地走到陆怀奇面前:“陆表哥,找我有事吗?” 陆怀奇挠了挠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玩,你想去哪里,只管说,我作东。” 靖七冷冷看他一眼,“抄了的家产都还回来了?” 陆怀奇:“……” 靖七:“又有银子花天酒地了?” 陆怀奇:“……” 靖七:“你家四妹白死了?” “靖老七,你他娘的……” 陆怀奇就差要暴跳如雷,却见靖七的眼睫湿漉漉的,不由又软下来,“我这不是为了谢你吗,压箱底的银子都拿出来了,不识好人心。” 靖宝又好气,又好笑,“把银子再压回去吧,我要温书,没功夫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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