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说罢,便与秋媮一道离开。 于先生听罢这些话,只觉心中渐起惶恐,他回到室内,将门窗紧锁之后才打开了那个食盒。 食盒里头只有一碟子糕点,在那碟子糕点之下,压了一封书信。 于先生将书信打开,却发现内里有一张五百两的飞钱,还有一封火漆封好并无书写名姓的信件。 【先生台鉴,妾于夏县无家无傍无枝可依,如今遭逢巨变思前想后也唯有先生可托大事。 若有一日谢璨归来之时,我尚在人世,便请先生将这书信焚毁,权当无事发生。 若他归来之时,我已魂归黄土,还请先生于无人之际,私下将这书信交于谢璨。 我深知此事多有凶险,金银不足以衡量,但还请先生念着与谢璨的师生情谊,加以提醒。 秋蘅顿首。】 于先生看罢,心中已然明了。 他是经历过官场凶险的人,他深知那些高门大户的权贵想要弄死一个平头百姓有多么简单。 秋蘅本是好心收留谢璨,将他视如亲弟。 可如今,谢璨亲人寻来,她得不到半分好也就罢了,连性命也要丢了。 这便是这世道,这便是这该死的世道! 于先生稳了心神,随后将这书信收起,打开自己窗头的木匣子,让它躺在了一堆诗稿之中。 但愿,这封书信谢璨永远都没有机会打开。 …… 秋蘅与秋媮离开于先生那处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转头又去寻了苏明府。因是有着谢烁离开时的嘱托,苏明府自是以礼相迎。 秋蘅入内之后,先行一礼,道:“明府容禀,妾族中叔父寻来,想将妾迎回族中,我与舍妹都觉得如此甚好。” “只是,此时临近年关,我们急于离开此处回家团聚,有桩事想托明府相帮。” 苏明府听得此言,当即笑道:“秋大娘子客气了,有事不妨直言。” “谢璨如今已回禹南本家,我怕他日他若来信不知我的去处会着急,便留了封书信给他,信中也写明了叔父家在何处。” “若是 有一日,谢璨着人来明府处打听,还请明府将书信转交。” 苏明府笑着接过,道:“秋大娘子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说起来这谢璨能等到侯府派人来寻,也是多亏了你。日后,谢璨若然高中,自是不会忘了娘子你的。” “多得明府吉言。眼下天色不早了,妾便告辞了,若有缘再回夏县,必定深谢明府。” “好说,好说。” 待将这两桩事都办妥之后,秋蘅才与秋媮一道朝着岷州城行去。 天公不巧,忽起狂风卷来浓云遮蔽了辉光,不多时,便已开始飘雪。 秋媮将伞取出,与秋蘅各执一伞,慢慢行在这山间小路之上。 她边行边看,年节之下往来之人本就少,此时还逢雪天,若他们当真在此时动手,只怕是尸体都不会被人寻到。 “不用怕。”秋蘅瞧出了她的心事,道:“他们是不会在这附近动手的,他们要动手,也会在咱们离此处有段距离之后,再行下手。” 秋媮听罢,心中惊慌未减半分。“姐姐你这话说得,我更怕了。” “放心,我既说了我有法子,就不会让你有事。” 秋蘅如是说着,扯着秋媮冰凉的手,道:“昔日,我能把你从路家带出来,如今我也有办法让你躲过谢家的兵刃。” 秋媮听到此处,这才稍稍宽了些心。“我信姐姐。” 秋蘅笑笑,二人便一道继续朝着岷州城行去。 二人方入岷州城,未去寻一处客栈落脚,反而是直接去了岷州城最大的镖局。 这镖局昔年秋蘅也时常托镖送物件去青州给路夫人,镖局中人对她也是多有印象的。 镖局守门之人见是秋蘅,这便直接将她引了进去。 明威镖局的林总镖头见是秋蘅,笑道:“秋大娘子这次要托什么物件呀。” 秋蘅行罢一礼,道:“时至年关,至是有一笔大生意,才能请得动镖头出马。” 林总镖头听得此言,便将她们二人一道迎进去。待入了内,秋蘅便对秋媮道,“你先去内里喝个茶歇息一二,我与林总镖头详说过程。” 秋媮点头,便在镖局下人引领之下,去了旁处。 待屋内只剩下秋蘅与这林总镖头,秋蘅方从抽中拿出了两千两的飞钱递过去。 林总镖头见此,不禁皱起眉头。“秋娘子是要托什么物件?” 他们镖局托的货物不少,但这秋蘅每次来都只是一个小包裹,而且镖局之人也只需要在当月十五,将这货物交给前去青州平安寺上香的一个婆子便可。 故而走此等镖素来用不了多少银两。 可如今,这秋大娘子竟然拿了两千银出来。 “我这次托的不是物件,而是活人性命。”秋蘅压低了声音,左右环顾之后,方道:“我希望林总镖头能将我妹妹送去都城,但这一路上必不会是坦途。” “我也不怕与林总镖头说实话,我与舍妹被歹人盯上了,为求活命,我只能与舍妹分开行走。我想了几个法子,镖头可听上一听,若能得用将舍妹平安送至都城,秋蘅不甚感激。” 林总镖头听得此言,道:“娘子请说。” 第14章 装流民也是一桩技术活那你我的姓氏加…… “明威镖局素日里接的镖甚多,想来其中也不乏有送往都城的货物。” “我想,你们可将佯装同时出几趟不同地方的镖,同时四散离去。其间,再将舍妹藏于镖箱之中。” “我知晓此事凶险,思前想后,唯有这暗渡陈仓之法方能避开些许锋芒。” 林总镖头听罢,面上沟壑略略舒展收拢,随后道:“秋娘子,敢问是哪个歹人?” “娘子莫要害怕,我行走江湖多年,在江湖上也算有些薄名,若是寻常山贼匪寇,我自可与之交涉。” 秋蘅摇头,道:“多谢林总镖头好意。只是,这歹人非是草寇,而是……” 她止了话茬,手指沾着盏液在矮桌之上书写上了两个字——官身。 林总镖头听罢,心下更是不解。这秋家娘子一介女流,缘何还能与官家之人起了龃龉? “详情如何,恕我不能与林镖头明言。” “毕竟,不知,便无罪。” “此行凶险,我想向林镖头讨个准话,可否愿意接下这镖,将舍妹平安送到都城。” 秋蘅来寻这明威镖局的林总镖头,也是思前想后才决定的。 其一,这明威镖局是岷州城最大的镖局,若再要比之更大的,就只能去往惠州轩州才有。 而那两处离夏县到底远了些,只怕她还没寻到更大的镖局,自己就先被谢家人杀了。 其二,林总镖头行走江湖多年,身上终归是带了江湖之气,凡他应下,言出必行。 秋蘅见林总镖头一言不发,又道:“我知此事多有为难,可我也实在是……” “秋大娘子,恕我直言,你既言明你们姐妹二人皆被歹人盯上,缘何只让我送你妹妹前去都城?” 林总镖头不解,既是同人被盯上,理当一同请人护卫才是。 “因为歹人盯上的人应当是我。” 秋蘅略展舒言,道:“我若与舍妹一道,只怕舍妹更难有生机。” “我不知来人是否愿意放过舍妹,但我却深知,来人一定不会放过我。” “只要我与舍妹分开,她便有存活的机会。” “可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总镖头叹道:“秋娘子,我林某人行走江湖多年,这点子义气还是要讲的。” “你既托镖与我,我便会将这镖安全送到。” 秋蘅起身,道:“多谢林总镖头,我别无他求,只希望林总镖头将舍妹送到便是。” “与我有龃龉的人户,非是寻常人家,我若与舍妹同处一处,她绝无活路。” “待舍妹安全到达都城之后,请总镖头与她明言,让她去都城最大的客栈等我。” “若是我来年七月依旧没有去寻她,就让她去过自己的日子,将我这个人,我这桩事,尽数忘了。” 林总镖头心有戚戚,他见秋蘅要走,便道:“秋大娘子不再与二娘子言说一番吗?” “不了。”秋蘅摇头,“怕是说了,她便不会听了。” “也请林总镖头不要与她说实话,多过几日,再与她明言吧。告辞。” 秋蘅未有停留,直径离开了明威镖局,随后,她便在岷州城中最大的客栈之内要了间最为僻静的房间。 待进到屋子里,秋蘅便闭上门窗将包裹扔到床榻之上,随后放下了幔帐。 她打开包裹,里面除了一些金银细软,还有一套被油纸包着的衣物。 那里面的,是一套破烂不堪的衣物,说是衣物,其实更像乞儿所穿的破布。 秋蘅除下自己身上的钗环,随后将这些钗环细软尽数用油纸包了,又取了自己连夜赶制的一个物件,将这些东西都装了进去。 这个物件形状奇异,它看着像个包裹,四角却分别固定上了四根布带。 秋蘅将值钱的物件都放进这装了棉絮的布包之中,随后又将这布包绑在自己的背上,这才开始穿上那套破烂的乞儿衣物。 待她将这些东西换好,她方行到妆台前,将自己的满头墨发倒梳打乱,一眼过去便瞧着像个疯妇一般。 随后,她又将房中炭盆中的黑炭磨碎,将这些炭粉涂在自己的脸上,颈上,还有露出的皮肤之上。 最后,她拿开一个油纸包,将里的香灰拿了出来,洒到了自己的头顶。 待到这一切全部做完,她才换上那双单薄的布鞋。 秋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说是谢家人了,就算是谢璨站在自己面前,只怕也是轻易识不出来的。 她将自己换下来的衣物扔到炭盆之上,随后就附耳在门后,听得外间似是无人走动,这才悄悄躲到客栈后院。 后院之中有名跑堂见了,正想将她赶出去,就听得前头有人呼喊着火了。 那名小二便也顾不得其它,提了水就直接奔到前头救火。 所幸,只是炭盆烧着了衣物,看着烟大,却无多少明火。 客栈掌柜见了来气,正欲寻秋蘅讨个说法,却四下不见她人影。 “呸,真是晦气,这小娘子居然还想烧了我的客栈。” “不成,我得去寻明府老爷将她告上衙门。” 一旁二小听得此语,当即将 掌柜的扯了来,压低了声音道:“掌柜的,那小娘子可在咱们这里先行压了一百两银子。如今这火没烧起了,咱们大可将这一百两银子收了就是。” “若然告到衙门,这年节下的多晦气。” 掌柜听了,也觉有理,这便让人将秋蘅的一应东西都收拾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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