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府见此,道:“秋大娘子,这位是忠勇侯嫡长孙,今日来此,是来寻谢璨的。” 闻得是来寻自己,谢璨亦觉疑惑,他随之上前,道:“我便是谢璨,敢问这位官人寻我何事?” 谢烁瞧着面前这人,见他眉目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便道:“你身上可有一个乌木雕件。” 谢璨疑惑,道:“官人怎知?” 言罢,他便自脖颈间取下了那坠子。“官人说的可是此物?” 谢烁将坠子接过,随后自腰间荷包内取出一颗奇异的猫眼石。 这猫眼石粗略看去与寻常猫眼石一般,但底下却像是被人刻意雕出了几个凹槽。 谢烁将此物摆到谢璨的吊坠之上,二者相触,却能文丝合缝。 看到此处,秋蘅也明白了来人之意。 毕竟,同样的戏码,她也不是头一次看了。 先时在路家,她便这般瞧过一出。 谢烁见两物相合,笑道:“我是你长兄,忠勇侯谢家长孙,谢烁。你是我谢家流落在外多年的血脉。” 苏明府在旁听罢不住地恭喜,而这谢璨听罢,却是后退了几步,半点也不见欣喜。 秋蘅见此,料想他心中一时悸动难以接受,便道:“谢郎君,可否容妾问些僭越之语?” 谢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秋蘅便道:“忠勇侯世居禹南,而谢璨却是在夏县被人捡到。” “谢侯手中有权有人,若是要寻失散的子孙,缘何要等到十几年后才寻来?” 谢烁不妨一个乡野村妇也听得自家的事,不免对她多了几分打量。 “秋大娘子,这便是我谢家家事,不劳你费心了。” “谢郎君,虽你有物证在手,但若是随意有个人来,言说与谢璨有亲,便要将其带走,我也是不肯的。” 她直面谢烁,未有半分害怕。 “与家人团聚本是好事,可若然所归之所非是良木,而是火坑,倒不如让谢璨仍居此处,不挪他地。” 谢烁听罢,面上已显愠色,一旁苏明府见之,忙道:“秋大娘子,你与谢璨本就并无血缘关系,如今忠勇侯府来寻亲,自是应当让谢璨认祖归宗。” “明府容禀,大户人家产业争夺,阴谋算计,我经过,见过。若是谢家一心想要将谢璨迎回,好生相待,这自是最好。可是……” 她瞧向谢烁,道:“若是要将谢璨迎回充作爪牙,便是想多了。” 忠勇侯夫人是敬王之女,皇室宗亲,如此家世之下,若要寻个正经失散的孩子又岂会等到今日? 且,忠勇侯府男丁众多,根本不存在需要谢璨回府承继家业之事。 既是如此,那当年谢璨缘何与家人失散,这事,便十分蹊跷了。 只是秋蘅这等思量并不被旁人所知。 苏明府听罢她先时言语,又想到这些时日的流言,当即道:“秋大娘子,谢璨日后前程锦绣,你莫要耽误了他。” 秋媮听得心下来气,还未待她发作,便见谢璨行前几步,挡在了秋蘅前身。 “谢郎君,我长姐所言,也是我所想要知晓的。” “既谢郎君言此乃谢家家事,那不知是否可以与我明言?” 谢烁见他如此,料想不将事情言明,怕是不能将他带走,这便与谢璨一道入内,并令亲随将整个书房都围了起来,不许旁人靠近。 谢璨与谢烁一道入内,待将门窗闭上之后,谢璨方道:“郎 君现下可说了。” 谢烁打量着这狭小的屋室,这屋宇大小不过就是侯府一个下人的屋室罢了,可在这屋内不单有谢璨的书籍,还放着一个绣架。 想来,素日里他还尚与人共用此处。 “郎君?” 谢烁收回神思,略清了清嗓音,道:“你是我嫡亲的弟弟,只因家中丑事,才一直没有来寻你。” “你与我的母亲是大长公主的侄女,明芳县主,父亲是忠勇侯长子。” “父亲早些年有两个贴身伺候的侍女,母亲过后门,便作主抬了她们的身份,给了个姨娘的名分。” “母亲怀你的时候,小妾郑氏也有身孕,彼时正逢父亲随祖父一道领兵在外之时。” “郑氏想给自己的儿子谋个嫡出身份,大好前程,就在阿娘生产之日,也偷偷给自己用了催产之物。” “阿娘诞下了你,郑氏也产下一个男婴。” “初生婴儿本就难分,加之郑氏买通了接生嬷嬷,便这般与你互换了。” “后来,郑氏担忧你日后长大,容貌若然肖似母亲,会被人瞧出端倪,便又想杀了你。” “她借着去寺中祈福之机,嘱了心腹人将你带走,想要将你烧死在那处。” “不想,那个婆子临老担忧,怕伤了幼儿性命日后遭报应,便没有照实做,只是将你带走。” “再之后,郑氏寻不到那人,便言说是心腹之人抢走了婴儿,与你一落了山崖寻不到了。” “我们也是前些时日,瞧见那本已该死之人来寻郑氏,这才知晓当年的隐秘。” 听得这般真相,也怪不得谢烁不愿在人前明说。 侯府嫡庶之争,血统混乱之事,若然传个一星半点出去,确实有辱颜面。 谢璨听罢,心中思量少顷,便道:“多谢告知。” “我如今在夏县生活得很好,长姐很是照顾我,我如今也有了举人的功名在身,日后会凭着自己的本事,再考进士。” “我自小与之往来之人,并没有这般复杂,侯府富贵,我怕是享受不了。” 听得谢璨这等婉拒言语,谢烁不免心中疑惑。 他所居的地方非是大富之家,若说留念,应当也没几分。 他忽想起秋蘅的容色,便道:“你不愿与我回去,可是为了那秋大娘子?” 谢璨未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在秋蘅的绣架之上。 谢烁见他如此,料想自己猜得没错。“若是为了她,你就更应该跟我走。” “我来之前也着人打听过了,你与她并非亲生姐弟,如此长居一所,终是害了她的清誉。” “你若是跟我走了,他日当你迎娶正妻之后,你要纳她也好,将她充做外室也罢,家中无人会阻你。” “不!”谢璨起身拒绝,“我只娶她。” “在我养父去世之后,只有她护着我,教我如何为人处事,教我读书,替加衣。” “在我迷失方向的时候,唯有她是指引我前路的明灯。此生,我只娶她一人为妻,绝不纳妾。” 谢璨的眼神何其坚定。 谢烁忽也明白,若然强行断了谢璨的念头,只怕谢璨也不会乖乖回去。 若是如此,自己非旦没有完成父亲交托之事,而且谢家长房除他之外,也再无人能与二房争高低了。 谢烁略想了想,便道:“那你就更应当与我回去。” “回了侯府,你再得中进士,父亲自是会为你走动,觅得一处好官职。之后,你便能三书六礼,迎娶她。” “难不成,你要她在这里无名无分地跟着你?外头的流言有多难听,你不是不知道吧?” 那些流言大多都是谢贺所传出去的,谢璨自然清楚。 谢烁见他若有所思,又道:“与男子而言,只有掌握了权力,你才能护住自己的女人,才能给她安稳,给她幸福。” “你若非是侯府血脉,凭你自己一人之力就算得中三甲,又能如何?” “不过就是得个微末小官,然后流外上任,终其一身,不过就是在地方之上,难有升迁。” “你既这般心仪秋大娘子,便更应争得高处,再给她挣下诰命,让她能得享富贵。” “我观这秋大娘子言行举止,想来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她如今落到此等地步,你就不想替她争得一个前程,让她可以在昔日欺压她的人面前扬眉吐气?” 谢烁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了谢璨心里头。 他知道秋蘅先时从云间坠入泥潭,定是受了不少苦楚。 也正是因此,他才想自己努力考学,好让秋蘅能当官家太太。 可谢烁说得也对,若是只靠他自己,至多也就只是为一方明府罢了。 但他此时若然离开,只怕秋蘅一人在夏县又要多遭流言苦楚。 思及此,他道:“我要带她一起走。” “自是可以。”谢烁满口应下,“只是,你若要明媒正娶迎她入门,她此时就不能客居侯府。” “你若是应允,我会将她安置在城外别院,你可时常过去看她,待他日你金榜题名,正可再将她堂堂正正迎进门。” 左右不过就是个缓兵之计,谢烁很是明白,只要能让谢璨回府,多容这秋氏几年又何妨。 待到谢璨高中之后,若这秋氏能安分守己,左右一个妾室身份,给就给了。 可若她心比天高,惦记不该惦记的,那便一把火,将整个别院送与她陪葬便是了。 “容我与她言商一二,明日我再给你答复。” “好。” 眼见事已说毕,谢烁也不再多留,自顾领着人离开,院中便只剩下了秋家姐妹与谢璨。 秋媮料想他们定有事言商,便借口出门买菜,便也独自退了出去。 谢璨欲言又止,秋蘅也不多问,只是先一步入了书房独自坐在绣架之前刺绣,仿佛先时并无人来过一般。 谢璨见些,踌躇良久,方道:“长姐,我已与谢家郎君言明了,若要我回去,你与二姐姐便也要一起。” “他答应我,会在城外别院之中安顿你们,日后你们也不用再为生计烦扰。” 第10章 不同的副本同样的剧本忘了我,便是对…… 别院。 又是这两个字。 秋蘅停下来,直愣愣盯着面前的绣架。 曾几何时,路家的人也是这般打算的。 他们打算将秋蘅挪到别院里头,待关上几年之后,再随意安排个身份,然后择一户人家出嫁。 她好不容易从路家逃出来,原以为有平静的日子可过活了。 却不知,自己一时善念留下的男子,如今竟然也说要将她迎进谢府别院。 秋蘅自知,如她这等父母不详,又无族人在旁的孤身女子是不配与侯府沾上些干系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是个能容人随意折辱的性子。 谢璨见她不语,连忙道:“我知晓如此是委屈了长姐,但长姐稍等等我,待我在谢家站稳脚跟,必须……” “不必了。”秋蘅说罢这三个字,便又复埋首与绣件之中。 “你与家人团聚这是好事。但我与你,并非血脉相连的亲族,如此跟着你去禹南,那我算什么?你的外室?” “自然不是!”谢璨急急申辩,“我怎会如何委屈长姐!” “既然不想委屈我,便不要再说带我去禹南的话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59 首页 上一页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