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绣罢一根丝线,抬手重新穿针。“夏县的景色不错,我与秋媮二人在此住了几年,也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既然长姐不愿走,那我也不走了。” 谢璨有些懊悔,先时怎就听信了谢烁的话,跑来与秋蘅说这些没头脑的言语。 诚如秋蘅所言,她与侯府并无干系,若是将她迎到侯府别院,那她又是什么身份呢? 且他才刚回到侯府,府中的事务必定不熟,何人可用何人当防也需时日方能摸得清。 若是此时将秋蘅一并带走,这非是为她好,反而是害了她。 既是如此,他不若就不走了。 他可凭自己一己之力去科考,哪怕只能当个流外小官,至少他与秋蘅会一直在一处,且也无人能委屈了她。 秋蘅听得他的话语,这才停下了手中活计。 “你也许不知忠恿侯府的家底,但我方才在外想了想,倒是明白为什么谢烁要来寻你了。” “忠勇侯如今年已花甲,可忠勇侯府,却依旧未有 世子。” 秋蘅想些先时在路家听来的消息,将谢璨扯着又往里走了几步。 “传闻,忠勇侯当年有一心上之人,可那人不过一个乐籍女子,莫说为妻了,便是充作良妾,也是有些高攀侯府的门楣。” “再者,忠勇侯之父当年也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便是敬王之女。” “彼时老侯爷身体康健,忠勇侯手无权势,只得应下。” “他在迎娶敬王之女后没多久,老侯爷却在一场战役之中身故,忠勇侯承继爵位,拼死替谢家挣得了一个好前程。” “如此之后,他才能将自己的心上人迎入侯府。忠勇侯本是想平妻迎娶,若非顾忌着敬王之势,断不会只让那人以妾室之名入府。” “也正因如此,就算正妻孕有嫡子成人,忠勇侯却至今未有请立世子之举。坊间传闻,他是想要立二房庶子为继人,又怕礼法不容,这才一直拖着。” “而二房子息得脸,听闻前些年还出了一位状元。” “可是长房却无人能走科举之途,那谢烁如今也只是领着祖上荫官罢了。” “你看他表面风光无限,其实侯府的路没有这么稳当。” “自然,你若是能当真留下来,我还是欢喜的。” “在夏县的日子虽算不得富贵,但至少安定,咱们相互帮扶,总是能过上平静的日子。” “只是,”秋蘅忽然就没有再往下说了。 “只是谢烁如今寻上门来,是由不得我不走了的。” 听罢秋蘅的言语,谢璨忽也明白了。 “他此时寻来,我若肯自愿离开,那便是再好不过。若我不走,他绑也会将我绑走。” 而到了那时,只怕秋蘅与秋媮都将有性命之忧。 平头百姓,如何能与高门侯府缠斗。 “便是这么个理。”秋蘅点头,“所以你得跟他走,而我与秋媮却是半点也不能挪步的。” “你若是跟他走了,就切切要记着规行矩步,半点也不可急功近利。” “你才刚回侯府,谢家满门上下必定都是十分看重你的。” “而二房有个状元在,若是二房有心与长房为难,当是会当众考你文章。” “此时,你不必敛你锋芒。其一,二房这是要给你下马威,你若是被打压了去,二房便会一直欺压你。” “就算二房不欺压你,你的亲生父母也自会觉得没了脸面。” “你要知晓,他们有嫡出长子在,若非那替你的庶子德行不堪,他们必不会来寻你。” “为何?”谢璨不解。 “因为大户人家里头,最看重的是个脸面。” 秋蘅叹气,道:“若是庶子也为状元之才,长房绝不会让谢烁大张旗鼓来寻你。只怕,谢烁在来寻你之前,便已经先着人摸清了你的底细。” “他知晓你与文章一道甚有前景,这才想将你接回去,如此一来,长房文武双全,又兼嫡长,忠勇侯便再难动立庶子为继人的心思。” “于礼法,于世俗,皆不行。若那庶子当真成才,而你又碌碌无名,这桩事必定是会被遮掩过去。” “你初回侯府,只需要努力求学,旁的事,你的父母必定会替你操办好。” “毕竟,你的母亲是大长公主的侄女,想来那些宫中算计手段,她自也是清楚的。” “只要你能在国子监之中替他们争来脸面,侯府必不会亏待了你去。” “那长姐呢?”谢璨听至此时,只听得秋蘅在替他谋划回到侯府之事,却从未提过自己。 “长姐,你当如何?我若是走了,谢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你明日就与谢烁言说,说愿意与他回府。但念在我照抚你几年的情分,让谢烁与苏明府打个招呼,素日里照看一二便是。” “只要我不与你一道去禹南,谢烁便不会多将心思花在我这里,于他而言不过就是随口一句,自不会拒了。” “那以后呢?” “没有以后了,你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我,忘了我,便是对你我最好的结局。” 就好比小户人家得了件珍宝想要留做传家会带来灾祸一般,秋蘅深知何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之理。 就如同互换婴儿之事,本就非她所愿,也非她所为,可最终来承担这一切的,却只能是她。 谢璨瞧着面前这个女子,她眉如柳叶,明眸皓齿,模样脾性样样都是最好的,是他所不想失去的。 可她,却想让自己忘了她。 他忽而伸手,将秋蘅揽在怀中。 秋蘅不妨他有此举,叫他唬了一跳,这便推了推他。“阿璨。” “我不会忘了你,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保你平安。” 既然忠勇侯能为了心上人筹募许久,那么,他也可以。 “好。”秋蘅随意应了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去替你整理行囊,你便好好想想,入了侯府之后,你当如何施为。” “阿蘅,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直到看不到秋蘅离去的身影,谢璨才敢将这话吐露。 …… 既已与秋蘅商定,第二日,谢璨便嘱人带了信给谢烁,言说愿意与他一道回府。 只是他若离开,怕秋蘅姐妹独居夏县遭人白眼,想请谢烁代为与苏明府打声招呼。 谢烁自是首肯。 谢璨于夏县也无旁的物件,不过就是些书卷文章,谢烁一应命人收拾了抬上车驾。 待这一切都收拾妥当,谢璨站在院前,看着秋蘅踌躇良久之后,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略略一颔首,便是与之道别了。 待闭上院门,秋媮方道:“姐姐,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原本想着谢璨日后能帮扶照抚一二,如今他也走了,便又只剩下她们二人了。 “照常生活,原本我们也只有两个,如今不过就是一切回归正途罢了。” 秋蘅瞧着那空荡荡的书房,喃喃道:“希望他也能有一双深爱他的父母。” 谢璨离开夏县,一路与谢烁往禹南行去,一行人紧赶慢赶,终是在一月之后,到达了禹南城。 谢烁提前嘱了人去侯府递消息,待到马车行到侯府之时,忠勇侯府大开中门,夹道鞭炮,将谢璨迎进了门。 谢璨自小生长于夏县,生平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岷州城了,如忠勇侯府这等大宅子,他还是生平第一次来。 他记着先时秋蘅说的话,一路跟着谢烁,哪怕心如擂鼓,面上依旧一派气定神贤的模样。 几人自前院入内,七拐八绕走过好些回廊门洞之后,方来到了正厅。 正厅之内,忠勇侯与侯夫人坐于首位,左面坐着长房一行人,右面便坐着二房一行人。 谢烁入内先行施礼:“烁儿拜见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随后他略一侧了身子,道:“这便是谢璨。” 谢璨上前与之见礼。 明芳县主见得谢璨谈吐有度,相貌堂堂,起身上前执起了他的手,道:“我儿受苦了,这么些年在外流浪,都是母亲的错。” 言罢,还不忘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母亲莫要为此伤神,孩儿在外虽有受苦,但好在此时一家团聚,得享天伦,已是上天眷顾。” “我儿说得是,说得是。” 谢老夫人见着,心下也是欢喜的,“好孙儿莫要站着了,一路舟车劳顿,赶紧坐下歇歇。” “多谢祖母。”谢璨与谢老夫人见过礼,这才与明芳县主一道坐到左首处。 二房冯氏见着长房一家其乐融融的模样,心下有些不爽利,便开口道:“二侄儿这些年虽流落在外,但我瞧着这模样,倒也不似吃过苦,可是有善心之人照料?” 第11章 嘴皮子见长你看大哥不也从头至尾一句…… 冯氏明知故问。 长房要将谢璨迎回,此等大事二房怎会不着人去打听呢? 自然,这一打听,就能打听到秋蘅的事。 谢璨才刚回府,连盏茶都未曾饮过,二房便已然发难,倒当真如秋蘅所言一般。 谢璨看向一旁谢烁,道:“兄长,这位是?” 谢烁装模作样道:“哟,瞧我这记性,竟也不曾提前与二弟言说家中情况,是为兄的错。这位是二婶婶,她是史部尚书冯大人的孙女。” 听得谢烁如此说,谢璨方起身与之见礼,恭敬道:“璨,多谢二婶婶挂念。” “因我身上怀有谢姓物件,我养父捡到我之时觉着与我有缘,这才救下我 一条性命。” “后来,我养父病故,夏县的谢氏一族欲将我赶出去,强占了养父留给我的院子。” “多得一位购买此宅的娘子眷顾,收留了我,还供我读书考学,如今才有了举人的身份。” 一直居于正位未有开口的谢侯爷听得此语,道:“你,如今就是举人了?” 谢璨再次起身与谢侯行礼,恭敬道:“回祖父的话,璨,十四得中秀才,十六中举,若无长兄寻来,此时当还是在府中读书,以备春试。” 谢烁亦起身,对着谢侯爷行礼。“祖父,您是没瞧见,孙儿去寻他,他来开门之际,手中还不忘拿着书卷。” 谢侯点罢头,随后摸上了自己颌下的长须,道:“煜儿中举之时,也要十八。” 听得谢侯如此,长房夫妇自觉面上有光,侯府长子谢远不免得意。 “父亲说的是,我自幼不通文道,只喜武艺,我家烁儿也如我一旁,右武轻文。不想,我这二子终于是有几分像父亲,喜爱文道了。” 谢侯所说的煜儿,便是二房长子——谢煜。 这谢煜十八中举,二十一得中状元,那是整个谢家最为荣光的一位。 如今,谢煜还深受皇恩,在吏部供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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