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音愕然抬眼。 做太子的……通房? 当年萧鸣玉也有过通房,通房该做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她错愕、不解,萧鸣玉看在眼里,心中没由来的烦躁,“怎么,不愿意?别忘了,你的命,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本王给的!你说过,不论本王要什么,你都一定做到。” 南雪音看向他,蓦地浮起了一丝笑,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弯起弧度,美得惊人。 萧鸣玉看得挪不开眼。 南雪音却很快俯下身去,恭敬一拜,“属下定当,不辱使命。” - 永征十年四月,奉都春和景明。 皇帝派出身边的翠嬷嬷,领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五个宫女入了东宫。 南雪音混在其中,如今名叫豆蔻,原主母亲早死,被父亲卖入宫中,她生得好,运气也好,入宫不久,正赶上皇帝要选人。 南雪音与她身量、胖瘦差不多,选定了她,仿照她的模样做了人皮面具,又学她声调语气,有了九成九的相似。 即便是豆蔻那亲爹来了,也很难看出破绽。 东宫内亭台楼阁朱漆华彩,轩峻壮丽,翠嬷嬷走在前边,嗓音徐徐,不怒自威:“这儿东宫,外边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来,你们几个是走了大运,被陛下选中来伺候太子殿下,否则这东宫的墙头,你们怕是都瞧不见一寸!” 太子萧攸澜,比萧鸣玉小三岁,是当今皇帝与柔懿皇后唯一的儿子,玉叶金珂,血脉正统,很早便被立为太子。 他年少聪颖,端方正直,任何人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唯有一项,便是禁欲。 萧攸澜对男女之事毫不上心,如今已经年过二十,并未迎娶太子妃,身边没有一个良娣、良媛,院中连只母麻雀都少见。 皇帝觉得这样实在不行,命人在宫中挑了批家世干净,容貌、身段出挑的女子,教以房中媚术,层层选拔,终于择定了最好的五个,由翠嬷嬷带进东宫。 言语间已至殿前,翠嬷嬷站定了,目光从她们身上巡视而过,“只是今日你们虽进了东宫,却未必能留下。陛下说了,究竟如何,得紧着殿下的意愿。能不能留下,就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宫女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却迟迟无人到来。 日头渐渐高了,体弱的宫女甚至快要站不住。 终于,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纷纷望过去,南雪音视线所及,萧攸澜众星拱月,稳步走来,玄色宽袖大袍一尘不染,身量颀长,如金如玉。 当朝太子当真生了一张过于俊美漂亮的脸,薄唇,挺鼻,眼眸深邃。 他好看到一种程度,即便犯下滔天大罪,杀了之后人们会禁不住觉得可惜了这张脸。 “殿下。” 翠嬷嬷笑脸迎了上去,“陛下惦记着您,知道殿下身边侍卫小厮多,侍女却没有几个,便挑了几个,叫奴婢带过来。您瞧瞧,可有能入眼的?” 萧攸澜不咸不淡嗯了一声,朝廊下望来。 “太子殿下,奴婢玲琅,今年十六岁了,奴婢什么都会做的,奴婢也不怕吃苦。”左侧的美人福了福身,率先开口,黄鹂似的声线含娇带怯。 萧攸澜瞥了她一眼,神色波澜不惊。 右侧又响起一声轻笑,“是呀,玲琅妹妹皮糙肉厚,不怕吃苦,不像我,细皮嫩肉的,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了。” 玲琅气恼,“你……” 那女子没理会她,朝着萧攸澜展开双手,“奴婢含桃,殿下瞧奴家这手,见过的人都说白嫩,可他们不知道,奴婢身上,比这还要白呢。” 萧攸澜看了眼她的手,目光清淡极了,与看待一棵树、一朵花没什么分别,只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 南雪音疑惑,他没看上? 对女人不感兴趣么? 邺朝民风开放,下至民间,上至朝堂,有龙阳之好的并不在少数,或许太子爷…… “叫什么名字?” 萧攸澜倏然开口,音色清冽似玉。 他问的是南雪音。 南雪音抬头,撞进一双乌色眼眸,如幽不见底的深渊。 被注视着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被看透了,由内到外,无所遁形。 南雪音垂下了眼睛,“豆蔻。” 萧攸澜:“好,你留下。” 南雪音应声称是。 她知道太子一定会留人下来,因为她们是皇帝挑来的,太子不可能不给皇帝面子。 只是为什么选了她? 翠嬷嬷万分欢喜,抢着道:“能留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这实在是豆蔻的福分!” 萧攸澜掠她一眼:“玲琅和含桃今后伺候豆蔻。” 玲琅与含桃皆是一愣,面上虽是笑着,心中却生出了十二分的不甘与嫉妒——同为宫女,凭什么她们伺候她? 唯有翠嬷嬷喜不自胜,原以为能留下一个就已是破天荒的大好事,没成想竟一口气留了三个!真是老天菩萨有眼,太子殿下开了窍了! 翠嬷嬷喜极而泣,含着泪点头,“好!好!都好!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事情交代了,萧攸澜转身离去。 翠嬷嬷欢天喜地招呼着被选中的三位去歇息,语气难得慈祥,“哎哟,瞧瞧你们,等那么久,累坏了吧?这满脸的汗。” 玲琅与含桃挽着手站在一块,故意同南雪音隔开两臂距离。 猛然间,南雪音意识到了不对。 刚才她们顶着日头站了许久,或多或少都热得红了脸,发了汗,玲琅、含桃,皆是如此。 唯独南雪音一切如常。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萧攸澜独独选中了她——他只怕是察觉异样,对她起了疑心。 第3章 你不是豆蔻 三人被安顿在殿后耳房,翠嬷嬷将她们带到地方,便喜滋滋地回去向陛下报喜,让她们自己收拾。 南雪音一人独占一间,站在房中,打量了一圈。 “咚!” 突然,隔壁传来重重的砸门声。 按照萧攸澜的意思,含桃与玲琅是留下来服侍人的,地位稍微差了一截,因此她们得合住一间。 含桃心有不忿,用力推开门,讥讽出声:“有的人呐,平日里就喜欢装腔作势,冷着脸,端一副主子的款儿,这下怕不是真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玲琅接话:“不能吧,就……就是个通房呀,连最末的奉仪都不算呢。” 含桃就笑了:“是呀,你也知道,就是个通房。” 她扯着嗓子,明显是冲着南雪音这边,拔高了音量,“就没比寻常宫女强多少,能不能侍寝都未必呢,别得意得太早!” 南雪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解决她们不过弹下手指头的事儿,就算弄死了,也查不到她头上。 不过南雪音这样顶尖的杀手,除了端王,其他人要她出手,不花大价钱是不成的。 她们两个?还不够格。 当下,南雪音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打消太子心中的疑虑。 她在窗下梳妆台前坐了,望向镜中,这是豆蔻的脸,少女面庞秀雅柔润,十分耐看又令人舒服的长相,唯一显得突兀的是那双眼睛,因为这是易容最难改变的地方,南雪音的双眼实在太过清洌,像她杀人时用的刀刃。 南雪音眯起眸子,眼底的锋利便淡去一些。 倏然,她有了主意。 晚些时候,翠嬷嬷从皇帝那儿回来了。 一来,便直奔南雪音房中。 “太子殿下忙了一整天,这会儿天色已晚,豆蔻,你快端个茶水点心,去瞧瞧殿下!” 南雪音却道:“嬷嬷,我去不成了。我来了癸水。” 翠嬷嬷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什么?!” 打眼一看,房中静坐的少女脸颊苍白,连唇瓣都没什么血色。 这话,只怕是真的! 含桃与玲琅听到动静,立马凑到门外来看热闹。 南雪音眼角余光瞥见她们,又道:“我是刚才更衣时见了红才知道来了癸水。嬷嬷,我也一心想要服侍太子殿下,可如今这样,只怕是要扰了殿下的兴致。” 翠嬷嬷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 什么时候来癸水不好,偏偏是今天! 转念一想,也幸好她自个儿说了,否则真急头白脸地去太子殿下床上,兴致浓时一摸一手的血……到时候别说她了,连翠嬷嬷也是要受重罚的。 含桃笑得幸灾乐祸,往前走了一步,“嬷嬷,我没来癸水,要不,就让我去伺候殿下吧!” 翠嬷嬷皱起眉头,“你?” 含桃赶忙道:“今日殿下对着我这双手瞧了好一会儿呢!他定是喜欢我的呀。” 翠嬷嬷却觉得未必。 要是真喜欢,当时太子殿下开口第一句说的就该是“含桃留下”。 “哎呀,嬷嬷,”含桃见嬷嬷犹豫,忙牵住了她的手使劲撒娇,“殿下若是对我一点儿意思没有,最后也不会留下我了呀。我平日学得最认真了,宫里嬷嬷们都夸我呢!我相信,待会儿过去了好好表现,殿下一定会让我侍寝的!” 见她信誓旦旦,翠嬷嬷内心终于还是动摇,松了口,“……好吧。” 含桃瞬间欢欣雀跃:“嬷嬷,您真好!” 临走之前,她扫视过来,甩给南雪音露出了一个挑衅至极的眼神,趾高气昂,大步离去。 外头日光已然淡去,南雪音坐在昏暗房中,眸光微冷,嘴角却牵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萧攸澜正与亲卫束遇议事。 翠嬷嬷进来,笑着说道:“殿下,时辰晚了,奴婢让人给您送来了些茶水糕点。” 萧攸澜专心看着舆图,没应声。 束遇揉揉肚皮:“说起来,真是有点儿饿了。” 他的祖父是朝中束老将军,东征西讨,战功赫赫,在三军中颇有些威望。 不过束遇本人资质并不出众,平日又总是不求上进,束家思来想去,便将他送到了东宫。在太子身边待个几年,过些年便可门荫入仕,在朝为官。太子用惯了束遇,将来登了基,自然也会提拔重用他。 束遇性子直率,平日与太子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这会儿没等太子说什么,便示意翠嬷嬷,“让人进来吧。” 翠嬷嬷哎了一声,回头招呼,一早等在门外的含桃深吸口气,手捧托盘,款步入内。 “哟,东宫实在难得见这样的美人,”束遇嬉笑着,“太子殿下这是开窍了?” “陛下送来的。” 萧攸澜随口答了句,抬眼看去,视线落到含桃身上。 含桃双颊泛着恰到好处的红晕,弯下膝盖要行礼。 萧攸澜却忽地开口:“你不是豆蔻。” 含桃动作顿住,脸色控制不住地垮了一下。 她很努力地调整呼吸,抬眼娇嗔似的望了眼太子:“奴婢自然不是豆蔻,奴婢的名字是含桃,殿下怎么这样快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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