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恭敬答道:“她说,她是工部赵尚书的夫人。” “赵尚书的夫人?”青箩微拢起眉,对楚瑶道:“殿下,您认识她吗?” “不认识。”楚瑶心中微动,只对青箩说:“请她进屋吧。” “是。” 片刻后,一位穿着狐裘的中年女子被引着进来。她未施粉黛,装扮素净,脸上更是布满愁容。 见到楚瑶,这位赵夫人立刻跪下行礼:“妾身工部赵立天之妻孙氏拜见长公主殿下千岁。” “赵夫人,请起。” “不,”赵夫人抬起头,却道:“殿下,是妾身无礼。殿下凤体抱恙,妾身仍不知好歹前来打扰殿下。只是妾身确实走投无路,不得已才冒着大不讳之罪前来找您。” 说着,她一双美目含泪,好不可怜。 楚瑶示意青箩上前将人扶起,然后叹道:“赵夫人,你我不曾相识,你既来找我,想必……是为宜妃,对吗?” 赵夫人抹去脸边的泪渍,苦笑:“殿下您不认识妾身,可妾身有幸在去年的花神祭中见过殿下,当时只觉殿下风姿绰约,宛若天人。如今,妾身总算知道为何外子常称赞殿下聪慧远胜男子。” “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赵夫人,究竟宜妃出了什么事?” “殿下,”赵夫人哽咽道:“蕊儿蒙圣上恩宠,进宫为妃后一直尽心伺候皇上。妾身也时常在家书中告诫她,须事事以皇上为重,切不可还存着小女儿家的心性。” “半个月前,皇上忽然让蕊儿在披香殿中思过,任何人无旨不得进入。三日前,蕊儿的婢女阿枳私下托太监来说,蕊儿已经病了七八日,甚是严重。” 说着,赵夫人当场又哭起来,起身跪下:“外子性情秉直,只将那报信的打发了,说后宫之事外臣不得过问。他当爹的可以心硬,可妾身这当娘的,怎能看着自己的女儿生死未卜呢?” 旁边青箩忍不住说:“宫里有太医,赵夫人,您要找也是找太医,找我们殿下又有何用?” 赵夫人泣声道:“皇上下的旨,底下的人谁敢去请太医?” 她跪着往前,抓住楚瑶的裙摆,哀声求道:“殿下,妾身求您,请您进宫救救蕊儿吧!妾身虽不知蕊儿犯了什么错,也不敢奢求您为她求情,但,您能不能让太医进披香殿看看!” 楚瑶低头看着她,神情极为复杂。 这时,赵夫人退了两步,朝地上重重磕下头:“殿下,您也是女人,请您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可怜天下当母亲的心,救救妾身的孩儿吧!来世便是做牛做马,妾身也会报答您的。” 她磕完,再要磕时,一双手却扶住了她。 楚瑶看着这位鬓发凌乱,额头已然红肿的母亲,心中无奈,却只道:“赵夫人,如今本殿已出宫,后宫之事也不便干预。你……还是另想法子罢。” 说完,她示意青箩送客。 孙氏满面怆然,木着身子跟随青箩离开。 楚瑶已经不想掺和进楚玄的后宫了。赵明蕊有此难,完全是咎由自取,更何况……她也身受其害。 打定主意不想管这事,楚瑶重新收回心思看书。没成想,到了傍晚时分,外头下起鹅毛大雪,阿明却来报:“那赵夫人还站在门外呢!” 青箩也惊了:“这样冷的天,她是不怕被冻死么?” 王都的雪天,冻死人可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赵夫人当真是铁了心。 楚瑶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片刻后,她终是放下书,轻叹了一声 世事难料。 怕是……又要碰见那个冤家了。 * * * * “殿下,请。” 玄武门的侍卫见到长公主,自当恭敬地退下。 马车缓缓驶进宫道,最后在神武门前停下。青箩搀扶着楚瑶下车,步行进入后宫。 两旁宫女太监纷纷停下手里扫雪的差事,跪下行礼。楚瑶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目光却落在远处宫殿。 “殿下,其实咱们与赵立天那边素无来往,宜妃此前又处处在您身上耍心眼,昨日倒不如叫赵立天把自己老婆领回家去,让他们自个儿再想法子去。” 青箩看出,楚瑶进宫实在是意兴阑珊。 但昨天孙氏站在大雪里摇摇欲坠那场景,又着实令人觉得可怜。楚瑶一时心软答应了,青箩一觉醒来忽地又觉得不甘。 那赵明蕊她就是不喜欢。 “你说的没错。”楚瑶微微叹道:“可昨日那赵夫人为了宜妃如此求本殿,她有句话说得没错,可怜天下父母心。本殿只当是成全她这个当母亲的。” “殿下您可真是心善。” 心善么? 楚瑶自嘲地想到,还有一点连青箩也不知晓的,那便是赵明蕊落得被禁足披香殿的原因,也是当日那壶下了药的酒。 真真是孽缘。 无论如何,赵明蕊罪不至死。 楚瑶走到披香殿门口,守在外头的太监认得她,却也不敢让她进去。 “殿下,皇上有旨,除了日常送食的人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请您莫要为难奴婢。” 楚瑶自然知道他们的难处,“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那太监马不停蹄去将人请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御前伺候的彭福。 彭福见到楚瑶,当场就行大礼:“奴婢参见长公主千岁。千岁您怎悄悄就来了,奴婢没去迎接,真是该死。” 楚瑶笑道:“行了,别贫嘴,起来吧。” 彭福又对底下人啐道:“这些个没长眼的家伙,大冷的天,也不晓得给您拿个汤婆子暖手。” 他正要打发人去,楚瑶喊住他:“别忙了,说正事。” “哎,您说。” 楚瑶望着前方紧闭的披香殿,“听说宜妃病了,你知道吗?” 彭福眼珠子转了转,只是干笑:“这、殿下最近没在宫里头,不知是谁在您面前嚼的舌根?” 楚瑶掌管后宫多年,从前又是做下人出身,自然清楚皇宫里这些太监宫女们的弯弯绕绕。 她板下脸:“什么嚼舌根?彭福,宜妃好歹是皇上亲封的妃子。皇上是罚她,可没叫你们连她病了都不理不睬!” 见楚瑶发火,彭福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千岁殿下,奴 婢该死。但请您容奴婢解释,这宜妃娘娘是主子,我们这些当奴婢哪敢委屈了主子?只是皇上先前有言,任何人不得进入披香殿,这宜妃娘娘病了,奴婢也曾禀报过干爹。干爹说,他在皇上面前提了,但皇上也没新的旨意。” 他抬起头,满面无奈与委屈:“千岁殿下,这皇上没旨意,就是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擅自请太医呐。” 也就是说,宜妃确实病了,恐怕病得不轻。 楚瑶沉声只道:“那你叫那些人让开,本殿要进去。” “这……” 彭福还在犹豫,青箩在旁边喝道:“彭公公,难不成你们连殿下也要拦吗?” 彭福顿时朝那些人嚷:“快,让开,请殿下进去。” 踏进披香殿,才走没两步楚瑶就听到里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她微拢着眉,脚下步伐加快。 等进了内室,里头的场景着实令人吃惊。 不久前仍像花般的美人,如今趴靠在床塌咳着,脸色枯萎,头发更是凌乱。阿枳在旁边抹着泪,见到楚瑶宛若像见到菩萨般,爬着过来求她。 “长公主殿下,奴婢求您救救娘娘……” 床上的正主更是要爬下床行礼,楚瑶确实看不下去了,她叫人按住赵明蕊,着彭福去太医院叫人。 昔日掌管后宫的主发话,彭福也怕宜妃真有个好歹,像蒙了天恩似的冲去太医院。 等太医院的人来,先是诊脉,后又是施针、开药,两个时辰过去,赵明蕊总算像回了口气。 她躺在床塌上,病怏怏的,丝毫不见昔日王都第一美人的风采。 “殿下,一切皆是臣妾咎由自取。臣妾犯了错,皇上罚臣妾,臣妾纵然是死,也心甘情愿,叨挠到您,真是臣妾及家母的罪过。” “莫要再说了,你先好好歇着吧。” 楚瑶看着她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这人去了半条命,心里头再多的怨也没了出处。 但赵明蕊,她看着也心烦。 踱步走出内室,楚瑶发现彭福一直跟在身后,不由得道:“怎么,是皇上命你看着本殿的?”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更别提这皇宫里,楚瑶从未天真到认为自己进宫能瞒得过楚玄。 但先前她已言明私下不相见,而且上回两人闹成那样,不见……对彼此都好。 彭福哪敢应,连连赔笑:“殿下,您说这话可折煞奴婢了。这宫里是您的家,您在自家里走着,谁敢看着您?” “更何况皇上他——”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楚瑶停下脚步,转过身问:“皇上怎么了?” 彭福左右为难,过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回道:“干爹他不让奴婢声张。” 来喜? 楚瑶心中咯噔一下,厉声说:“快说!” 彭福见状,唯有如实应着:“皇上他自前两日便起了高热,太医院院首李恒大人成天在正德殿伺候,可皇上时好时坏。白日还能上朝,到了夜里高热又起。今个儿下了早朝,皇上才回正德殿又烧起来,晕了过去。” “浑帐!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皇上?人都病着了,你们也不劝着他好生休养?” “劝了呀,可三日前北边来的急报,俺达部落侵犯胡关,皇上因着这事天天召见上书房大臣——” 楚瑶听不下去了,她走出披香殿,直接朝着来时相反的路前行。 等她到正德殿时,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里头来喜正伺候着,见到她,赶忙对着帐中人禀报:“皇上,长公主殿下来了。” 楚瑶此刻心急如焚,没曾想,却听到里面传来淡淡一句:“朕身体不适,请她跪安吧。” 来喜也没料到主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霎时,他为难地看向楚瑶。 后者更是愣在当场。 印象中,这还是楚玄第一次拒绝楚瑶。 在这尴尬的场面中,来喜主动为楚瑶说话:“皇上,殿下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她也是挂心您的圣体。” “不必了。”帐中人的声音平静中透出些许虚弱,“皇姐如今劳心于家事,朕这点小病,无须劳烦皇姐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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