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盈盈的兰香缭绕四周,屋内那盏灯半明半灭,前方那床塌上隐约躺着个人。 他呼吸变得急促,一步、一步上前,伸手撩开那浸满兰香的帐子,一双藕臂伸出来,勾住他的颈。 水色袖子半挂在肘部,露出玉般的肌肤。他顺着小臂摸上手背,凹凸不平的触感愈发令他的心颤着。 执着那只手,细细吻过上头的疤痕。 然后,浑身带着兰香的躯体依偎进怀里,他伸出手勾起怀中人的下颌,露出明艳动人的面孔。 “姐姐……” 楚玄幽幽睁开眼,纱帐外紧闭的窗缝泄出点点日光。 天亮了。 正值秋季,天已转凉。清晨的风夹杂着冷意,少年仍是趁着四下无人打了桶凉水洗身,换上新的衣服,顺带将昨夜脏了的寝衣洗了晾上。 做完这些,又到了用早膳的时间。楚玄混在一众小厮中进入小食厅,寻了个位置坐下,这时旁边也坐了个人。 正是黄卫。 两人吃着饭,他忽然凑到楚玄旁边,悄声问道:“怎样,昨个儿我送你的那本书好看吧?” 楚玄筷子顿了顿,却回道:“淫词艳语,不怎样。” “啧,那可是现在外头卖得最贵的,里面的姑娘听说是照着天香楼头牌画的。”黄卫觉得他不识货,又说:“这我可把你当兄弟,才把这好东西跟你分享的。” 府里规矩严,若是被管事的发现夹带这些禁书,是要挨板子的。 楚玄四下观察,趁着无人注意的当口,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直接塞进黄卫怀里。 “我不要。” 黄卫手忙脚乱将东西藏好,才急急道:“你小子忒不识货了!” 楚玄端起空碗起身。走进庭院,清爽的秋风夹杂花香迎面而来,同时还有一道窈窕的身影。 “阿从。” 林瑶今日穿着一袭水色裙裳,风拂起裙角,像绽开的花朵。她走到楚玄面前,瞧着对方神色有异,又靠近些,仔细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少年猛地退后一步,喉头滚了滚,只摇了摇头,“没事。” 林瑶疑惑:“昨晚天气转凉,你是不是又踢被子了?以前你就有这毛病,现在自己睡,要当心点啊。” 楚玄刚进府里那会才5岁,为他安全着想,晚上都是姐弟俩一同睡的。直到林瑶长大了些,两人才分开住。 如今在林瑶眼里,初成少年的弟弟跟当初跟在身后的小豆丁并无两样。 楚玄听了这话,呼吸却越发急促,硬生生回道:“没,我没事。” 他看了林瑶一眼,忽地又移开目光,语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姐姐,你今天不是要陪夫人出门吗?” “对,待会夫人要去城外施粥。”林瑶被他这么提醒,才想起自己也该出门了,“还有,上回你那衣服我找不到同个颜色的补子,今天我去外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索性给你做件新的。” 楚玄忍不住说:“姐姐,你真好。” “傻瓜,你是我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走啦。” 楚玄怔怔盯着林瑶离去的背影,脑中闪现的,却是昨夜梦里绮丽旖旎的画面。 躺在柔软床塌之中,对他侬言软语的,不是什么天香楼的头牌,而是…… 他的姐姐。 不同于普通懵懂的少年,楚玄很清楚这个梦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它就像外人不经意抛进来的星火,恰好落在干枯的稻草上,在楚玄还未曾察觉与阻止时,噼里啪啦燃烧起来,最终变成熊熊烈焰。 情欲与爱欲之火,摧枯拉朽般将他吞噬。 这一日,楚玄满脑子都是林瑶。 林瑶对他笑的时候、林瑶为他补衣服的时候、林瑶为他做夜宵的时候…… 姐姐。 姐姐。 姐姐。 念着这两个字,他的心如同即将冲破铁笼的鸟儿。 再蠢的人也知道明白,更何况,楚玄是个聪明人。 他爱他的姐姐。 不是亲情,而是男人与女人之间充满占有的爱情。 这一天,楚玄第一次感受到秋天太阳落山是多么缓慢。 等到余晖染红屋檐时,他终于听到外面的人在喊夫人回府了。 姐姐! 心弦被猛地挑起,楚玄完全被又酸又甜的情绪笼罩住。 他想要见林瑶。 这种隐秘的雀跃在胸腔内燃烧着,让他一刻也不愿意等。 楚玄赶到后院时,发现林瑶独自一人站在假山前。望着那道纤细美丽的背影,他按下心中澎湃的情绪,“姐姐。” 不像往常那般得到回应,楚玄又喊:“姐姐,你在干嘛?” 这时,林瑶恍惚才转过身,“是你啊。” 楚玄发现林瑶有些异样,双颊微微泛红,不似平时的镇静,“姐姐,今天在外头是遇见了什么事吗?” “今天……”林瑶唇角微勾,眉眼含春,那娇态却是楚玄从未见过的。 他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林瑶犹豫片刻,却想着姐弟间向来心无隔阂,秘密都是一起分享的,“我今天遇见一个人。成外粥场有暴民伤人,还好他及时救了我。” “他叫段琼。”
第33章 朕与你之间,只有一个选择。 。 “明明是朕先爱上你的。” 楚玄幽幽说道。 一天。 他只晚了一天开口表明爱意。 偏偏就在那一天, 楚瑶在城外暴动中被段琼所救,两人一见钟情。 此后,楚瑶的心就被段琼占满了。 他就只是晚了一天。 楚瑶被他抱着,脑子混乱一片, 只能挣扎着, “可是, 我是你姐姐。” 下一刻,她被扳过身子, 与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面对面。 “但我们不是血亲!” 楚瑶浑身一震。 “我与你身上流的是不同的血。”楚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当年倘若朕不是册你为长公主,而是立你后,我们早就是夫妻——” “住口!” 楚瑶大声打断他,“楚玄, 你一定要这样辱没我们之间的姐弟情谊吗?” 冷意骤然充斥在二人周遭。 她的眸中盈满水意, 楚玄声音忽地低下来, 他握住她的双肩, 隐隐透着伤感:“姐姐, 你说这话, 又把朕置于何地?十五年了,这十五年来朕与你相濡以沫,在这个世界上,试问有谁比朕与你更亲?” “过去你喜欢段琼, 你一心想嫁给他, 朕允了。只要你高兴, 朕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他已经死了!” 楚瑶眼中的泪如断了线般滑落。 “如今阴差阳错,你我也有了夫妻之实。”楚玄像是在乞求般,说道:“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朕?” 楚瑶颤抖着摇头:“不可以, 我已经是段夫人。而且你认我为皇姐,倘若你我苟合,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你?” “这些都不重要。”楚玄神情中掺杂着喜悦:“姐姐,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抛开这些身份,你其实可以接受朕的,对吗?” 楚瑶猛地一惊。 楚玄仿佛能看穿她的心,“姐姐,你能接受朕的,不是做皇弟,而是做你的男人。” “不!” 楚瑶浑身惊起颤栗,忽然拼着力气挣脱他的桎梏,转头就往外跑。 而楚玄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眸中掠过不甘。 * * * * 天刚亮,楚瑶立刻就向国公夫人请辞。 回到清水苑中,青箩发现楚瑶与平时又大不相同了。原先楚瑶还只是偶尔望着窗外失神,现在…… “殿下?” 青箩这轻唤一声,楚瑶才缓缓回过神。 “这儿风大,您得披件大氅才行。”青箩忙将手里的衣服为她披上,不禁忧心道:“这雪景是美,可这天越来越冷,一不小心就容易冻着。” 庭院里又是覆上一层厚厚的雪。 那日从国公府回来后,楚瑶经常就站在庭前望着雪。青箩暗中观察,与先前比起来,主子眼中时常透着迷茫。 “况且,这雪盯久了也容易得雪盲症。” 这句话令楚瑶目光微动,她看向青箩,说出来的话却令青箩讶异:“我得过雪盲症。” 对于北方人来说,雪盲症并不陌生。冬天在雪地里呆久了,尤其是眼睛一直盯着雪,很容易就会失明。 当然这种失明可轻可重,轻则养了两三日便可恢复,重的或许终其一生也看不见东西了。 青箩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应该不严重吧?” 楚瑶轻轻摇头:“是我10岁那年的事了。那一年冬天,我在扫雪,那次的雪特别厚,忽然就看不见东西,后面歇了三天,才终于又看见东西。” “那时您肯定吓坏了。” “倒也不会,”楚瑶的思绪飘回至那一年冬天:“不过皇上就吓坏了。当时也幸好有他,那三天里都是他牵着我走路。” 这对姐弟间相互扶持向来传为佳话,青箩想起宫里那位总是不露喜怒的主,很难将他与“吓坏了”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当今天子向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传闻,讨伐叛党那一夜,天子手持长剑,一路斩杀无数叛军。叛军的血溅上眼睛,可天子却连眉头都没皱过。 “殿下,皇上对您如此,也不枉您一心为着他。” 楚瑶听着这话,神情又染上几分惆怅与迷茫,“青箩,你……觉得皇上待本殿如何?” “当然是好了。”青箩脱口而出,可说完,又思及前些天刚发生的事,她顿时又迟疑。 皇上待皇姐当然好。 赐国姓、又册封为长公主、命她掌管后宫。楚瑶在未嫁之前,完全是整个大楚最为令人羡慕的女子。 只是—— 这份好,究竟真的是姐弟情谊,抑或…… 青箩暗忖着这两日楚瑶的反常,不免大着胆子道:“殿下,那日在国公府,奴婢瞧皇上待您如初,您……不要想太多了。” 楚瑶脑海中响起楚玄的声音—— “明明是朕先喜欢你的。” 拢紧身上的大氅,楚瑶双颊微微泛红。随即,她又有些厌恶自己。 她不应该想着这些的。 “殿下。”外头的小厮忽地快步进来,“门外有位夫人求见您。” 青箩讶异:“这清水苑如此偏僻,竟还有人来,阿明,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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