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箩咽了咽口水,不禁问:“殿下,当真不开门吗?” “不开。” “可是……”她抬头望了高悬在天边的明月,子时了!皇上可是在外头等了快一柱香的时间。 偏偏楚瑶坐在窗边长塌,手里拿着本书,连头也不抬。 红珠在旁边瞧着那大半天都没翻过一页的《沉冤记》,对上青箩暗藏焦急的目光,忽然说道:“蓝玉,记得前个月小郑子说过,皇上染了风寒,似乎颇为严重。” 蓝玉先是愣了愣,随后对上红珠饱含深意的眼神,顿时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啊是啊,很严重,小郑子说是皇上劳心国事,然后晚上吹了风就着凉。” 这话刚落下,原本拿着书的女人索性将书合上,眉头轻蹙:“胡闹!他怎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红珠立马问:“殿下,从刚才起外头就起风了,您看——” “什么?那还看什么,赶紧让他进来!” 青箩看得瞠目结舌,转眼间,欣长玉立的身影踩着夜色而来。 其余人等识趣地退下,唯独这人掀开白色长袍,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孔。 月光从敞开的窗台进来,铺洒在他月白色轻裳上,像度上一层柔辉。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楚瑶脑海中忽然闪现诗经中这句诗来,简简单单八个字,如今从纸上跃出,化为眼前这幅画。 眼前这个男子是精心打扮过的,衣裳选用了薄如蝉翼的鲛纱,覆盖了下面白色绸裳。长发梳起戴上玉冠,冠尾拖着长长的流苏,腰间束带也佩玉。 活生生一个风流公子哥。 “姐姐,外头好冷呀。”楚玄带着委屈,上前捉起她的手。 楚瑶心头荡了荡,急忙抽开,强迫自己不要去看这个与往常不一样的楚玄。 “别闹了,皇上三更半夜的,若是让人见着了,大楚皇室的脸面该往何处放?” 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又凑上来,楚玄的笑中透着狡黠:“放心,朕外头披着长袍,没人认得出来的。” 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楚瑶努力板起脸,冷声说:“就算没人认出来,此处也不是你随意夜访的地方。皇上,请回吧。” “朕不回。” 楚玄直接坐下,摆明态度。 楚瑶又气又急,也拿他没办法。 “如果你当真对朕一点情意也没有,别说刮风,就是下刀子,今晚你也不会开这个门。” “这不一样。” “一样的。” 楚玄直勾勾地盯着她,火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灼伤:“姐姐,人人都说你是活菩萨,可只有朕知道,你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如果是你不想要的,你绝不会拖泥带水。” 就像当初她不惜骗他也要出宫到镜花庵,为的就是斩断两人之间的那份情; 也如同这次发现阿兰娜产子这件事,她可以不计前嫌亲自为丈夫的情人接生,但回头立刻写下和离书,连段琼的面也不见。 楚瑶的心可以比任何人都要软,也可以比任何人都要硬。 他握住她的肩,不让她继续逃避自己:“姐姐,认清现实,也认清你自己的心。” 楚玄半垂下眸,视线落在那片娇挺的胸脯,“你的心里一直装的都是朕。” “可是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阿玄。” 楚瑶低下头,声音不断变小,最后“阿玄”两个字更是透出深深的迷茫。 “对与不对,只不过是世人的看法。姐姐,经历了这么多,难道你现在还拘泥于俗世的看法吗?” “你信守诺言,甘愿冥婚嫁给段琼,这世间人人称赞你重情重义,是个坚贞的好女人,但结果你换回了什么?” “一个懦弱的男人,在外头有了蛮族女子,甚至还生了儿子——” “别再说了。” 楚玄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眼中的忧伤:“朕说这些,只是想说,楚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没有对不起谁。” 什么在一点点在瓦解,是她心中筑起的那道墙。 “接 下来,为自己活着,不要为段琼,也不要为朕,就为你自己而活着。” 为自己而活着…… 楚瑶望进他的眸,看到自己的脸。片刻后,她看见里面的人影弯起唇。 “真要我为只为自己考虑?” “嗯!” “那我——” 楚玄忽地伸手捂住她的唇,已经能预知后面的话,立刻补充道:“前提是,你未来的计划里有朕。” 这下连那双好看的眉眼也弯起来。 拉下她的手,楚瑶一脸无奈,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上下打量楚玄这身风流公子的装扮,电光火石间,一个猜想在脑海中闪现。 “所以你……故意穿成这样是想讨好我吗?” “当然。”楚玄一脸“你现在才发现”的表情,认真道:“朕可是很认真地想成为你未来的‘一部分’,就算没有名份,朕也认了。” “你真是个疯子。” “那也是为你而疯……” 腰被紧紧环住,沉稳的气息再次包围住她,双唇被啄了又啄,这次对方好像并不心急,像在品尝一道美食般,耐着性子慢慢地个够。 呼吸完全交缠,连眼神也变得迷离,楚瑶轻喘着气,抬起潋滟的眸看他:“怎么,一点都不像以前的皇上?” 从前的他温柔中含着不容抵抗的霸道,从今日的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小心翼翼。 “以前在你面前,朕是皇上。从现在开始,在姐姐面前,阿玄是你的情郎……” 他低着头,呼出的气息几乎要将人灼伤。楚瑶一颗心几欲跳出胸口,任何女人面对眼前这张脸,根本都无法站稳。 若非楚玄抱着,她的身子早就软成一瘫泥。 皇帝可以随心所欲,而情郎却是要处处取悦于长公主。 而这一夜,她的情郎确实……极尽手段让她如醉云端,飘飘欲仙。 * * * * “此次东南一带海寇余党尽数清除,海市秩序得以恢复,百姓无不称赞。朝廷派去巡视的钦差回报,今年东南白米每石一两八钱,盐每斤三钱,棉布每匹四钱。” 李清越缓声说完,楚玄摸着下巴,道:“这价格倒是升了不少。” “是,自从去年开始,朝廷主张开通海市,许多佃农索性都去与倭商作交易,不给田主种田,自然囤积的粮食就少。不过得赖于海市的开通,如今东南一带的百姓从商赚的银子比从前多。纵然米盐布这些价格贵了,却也无人抱怨。” “微臣等上书房三人皆觉得,海市的规模可以再扩大——” “李卿家。”天子忽然打断他:“此事可明日再议。” 李清越愣了愣,随后明白过来,“是。” 楚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暮色渐沉,温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几位卿家先回去歇息吧。” “……是。” 出了正德殿,上书房几人踩着夏日残余的热浪,楚椿当即说:“你们说皇上最近怎像转了性子?以往,我们走到这儿头上顶着的可都是月亮。” “皇上正值盛年,勤于政务是好事,却也不能只想着朝政。”上书房排位第三的内大臣林翰,礼部归他管辖,先前奏请天子举办选秀大典充实后宫也是他多番主张。“我倒觉得,皇上多些时间花在闲暇处,不失为一件好事。” “是啊,月妃已仙逝,宜妃也晋为贵妃,想来明年开春,皇上对于选秀一事应该不会再驳回。”楚椿叹道:“这一年来当真发生了不少事。” 一直沉默的李清越忽然插嘴:“楚大人这话恐怕指的不止是皇上。” 上书房三人平日一同办公,都清楚彼此间的玲珑心思,林翰接过话:“说来,长公主也颇为令人惋惜。哎,李大人,你与段家交好,这和离一事,先前众说纷纭,但近日有人说是段将军愉愉养了个外室,还生下儿子,才导致长公主一气之下写了《和离书》,这究竟是真是假?” 李清越摇了摇头,“除非段府对外承认有这对母子的存在,否则一切都是捕风捉影,我们这些外人不可妄下定论。” “哼,段琼那小子,枉费殿下对他坚贞不移,宁愿冥婚也要嫁进段府,结果那小子倒好,在西蛮跟个蛮族女子好上,还让人家千里寻夫找上门来,被殿下撞了个正着。也就是殿下心慈,若是老夫,决断不会轻易放过段家!” “哎,楚大人,别激动别激动。”林翰陪着笑:“常言道,祸兮,福之所倚。凡事有好有坏,这长公主心气高,不愿一女侍二夫。她这一和离,倒是给了其他人机会。” 楚椿脸色缓了些,“殿下天生菩萨心肠,无论相貌品性皆无可挑剔。这姓段的不珍惜,多的是人珍惜。” “可不是么?我可听说,长公主搬进公主府后,公主府的门槛怕是要给人踏平了。内子前几日还受前户部陈尚书所托,特地去了趟公主府为其子牵桥搭线呢。” 林翰说罢,李清越看向楚椿,笑问:“说起来,不知我们那位大理寺卿颜琅颜大人可有所行动?” 楚椿哼哼几声,颇为得意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殿下已是自由身,那这回就看谁精诚所至,能使金石为开了!” 上书房三位大臣踏着暮色出宫,而一辆马车也从玄武门悄悄地驶出。 “叩叩叩” 两重一轻的敲门声。 青箩顶着漫天星光打开后门,将那位神秘的客人迎进来。顺着小小的青石路,她只引至木屋前,便将门推开,让那位客人进去。 甫进门,兰香扑面而来。他融入这幽香弥漫的空间里,悄无声息来到长塌旁。 一道修长的身影斜臣在塌上,右手支额,左手翻着面前的书,还只油光水滑的白毛猫儿蜷缩在她怀里打盹。 双手按上圆滑的香肩,富有节奏地揉捏起来,惹得对方侧过脸,颇为意外地道:“皇上,怎地有空过来?” 楚玄凑上前,贴着她的耳,顺着视线望过去,另一只手翻过书页,“沉冤记……听姐姐这语气,莫不是被这书迷了魂,觉得朕今夜过来打扰到你了?” “瞎说什么呢?”楚瑶轻嗔他一声,反身勾住他的颈,轻笑:“昨个儿林翰的夫人到府里来,我是听她说这些天上书房几位大臣时常夜宵宫中,想必朝中事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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