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没有想过,导致所有事情发生,真正做出选择的人不是朕,是你们。” 人的心长在身体左边,天生就是偏的。段老夫人偏心自己儿子,赵明蕊和段琼偏心自己,楚瑶偏心楚玄…… 他只不过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罢了。 “姐姐,是阿玄错了。”楚玄忽地软下声,带着几分哀求。 在过去那些日子,但凡他做错了,只要摆出这副神情,楚瑶总会原谅他。 “阿玄向你道歉,你要打、要骂,要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我求你,不要再纠结这些事了。” 他握住她的双肩,乞求道:“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喝下那杯酒,以前的事就翻篇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将来你进了宫,这宫里不会有其他女人,赵明蕊、楚琳,我会把她们遣送出宫。” “如果你不信,朕可以先拟旨,来日这后宫只有你一人,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生怕她不答应,楚玄姿态放得无比低:“姐姐,从小到大,阿玄什么都没求过你。就一次,这一次,算我求求你,喝了那杯酒。” 喝了那杯酒,三日之后,这个世上就没有楚瑶这个人。 有的,是一个即将进宫选秀的林珑。 楚瑶静静地看着他,就当楚玄以为她会点头时,电光火石间,她骤然推开眼前这具健壮的身躯。 在对方错愕的目光,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往前冲,直至到门口前,才停下转过身来。 “楚玄,你说的没错,很多错是我自己造成的。包括,那天我赶去正德殿想阻止赵明蕊送那壶酒。”楚瑶痴痴地笑道:“因为我一直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 楚玄呼吸微窒,就看她眼中忽地泛起泪光。 “我甚至把你看得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个我视若珍宝的人居然在背后算计我。” “姐姐……”楚玄的心倏忽间一阵刺痛。 “楚玄,或许由一开始,就是我错了。你不是阿从,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根本与我的阿从有天壤之别。” 真正的阿从,是饿得奄奄一息,仍要将那半个馒头给她的善良孩子。 她一直把对阿从的愧疚弥补在楚玄身上,事实证明,楚玄是天潢贵胄,不是那个跟着自己从陇中逃难上王都的农家小弟。 论心计,又有谁比得过他呢? 一环扣一环,就像他说的,所有错处他只是在背后顺水推舟,真正做出错误选择的不是他。 这样的心计细思之下更加可怕。 她爱楚玄,但她没办法原谅,也办法接纳这样一个在背心精心算计自己的男人。 “我们之间结束了,楚玄。” 楚玄脸上浮现瞬间的空白,尔后,他握紧双拳,压住自己不断涌上来的情绪。 “姐姐,朕可以理解你一时难以接受。行,春选的事咱们可以推迟些时日,等你气消了再慢慢谈。” “不用谈了,你听不明白,好,我可以再说一次。”楚瑶寒着声说:“我楚瑶,不,林瑶从这一刻开始跟你结束了,无论是以男人跟女人,还是姐姐与弟弟的关系,都结束了。” “你待会就可以下旨,长公主顶撞天子,品行不端,褫夺我所有的封号和荣誉。” 那双眸中迸射出来的意志无比坚定,楚玄神情陡然阴寒下来,“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楚玄,你心中若真有个‘情’字,便不会这么算计我了。” 这偌大的宫殿再次陷入沉默当中,楚瑶不断往后退,就在她后背碰到门的那一刻,站在对面的男人缓缓勾起唇。 她浑身寒毛竖起。 楚玄这样的表情她见过,只有一次,就是当年他将剑架在瑞王脖子上的时候—— “姐姐,本来朕不贪心的,当你一辈子的弟弟朕也认了,可是上天给了朕机会。” 他缓缓笑道:“君者,授命于天。既然上天都如此眷顾朕,朕岂可错过良机?你既然要与朕恩断义绝,那好,朕成全你。” “朕会夺去你长公主的身份,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女人。” “你作梦!” 危险的气息几乎具象化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楚瑶浑身轻颤着,飞快地推开身后的门往外跑出去。 眼睁睁 看着她离开,楚玄眸色深沉如不见底的湖,喃喃道:“你脚下之地可是朕的皇宫呐,姐姐。” …… 逃。 全身都叫嚣着这个字,楚瑶从披香殿跑出来后一路狂奔,从未停过,宫道上的宫人们见到这情景,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楚瑶知道,她必须逃。 刚刚,楚玄那个眼神让她闪现几乎差点被遗忘的画面。当年楚玄在朝中一众忠臣匡扶下,率军冲进皇城,他的叔叔瑞王被擒至他跟前。 当时,楚瑶就在现场,她站在楚玄身边,亲眼看着他手中利箭一挥,一颗新鲜的头颅飞至半空,溅出带着热度的血。 血溅了楚玄半张面孔。而那颗头颅也应声落地,在地上足足滚了好几圈,头颅上一双仍睁得欲裂的眼就对上楚瑶。 当时,楚瑶下意识就看向楚玄。 楚玄的眼神很奇怪,并非恨、并非怨,而是像猎人终于发现狡猾猎物行踪,发出攻击时所迸发出来的快感。 当年他的猎物是瑞王,现在是自己。 她必须离开皇宫,然后逃得远远的。楚瑶相信自己的直觉,现在的楚玄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根本不可预料! 很快周围开始响起沉重有序的脚步声。 楚瑶躲在墙角,看见禁卫军正四处张望,她屏住呼吸,等那阵冗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暗暗舒了口气。 她有些后悔了。 在公主府听到段琼那些话后,愤怒那把火烧得她理智全无,孤身就进宫找赵明蕊对峙。 她早该知道,张有禄既是他放在公主府的眼线,那么段琼进公主府这事绝对瞒不住他。 失算了…… 楚瑶贴着墙,望向头顶,白云在湛蓝的天上随风而动,悠闲而自在。 这本该是个和煦的春日。 白云可以在风的吹动下飘离皇宫,可是……她要如何逃出去呢? 楚瑶顿时有了主意。 * * * * 刚煮好的茶散发着幽幽香味,隔着那轻白的茶烟,女人脸色一片苍白。 她双手暗自绞着,亲眼看着禁卫军的首领再次进来报告。 “西面福瑞宫一带已搜过,不见殿下人影。” 男人端起茶杯,缓缓转过杯子,眸色黯了黯,“再搜。” “是。” 等对方离开,阴沉着脸的天子放下杯子,像是不经意间才发现站在身侧的女人。 “宜贵妃。” 楚玄刚开口,赵明蕊立马仓惶地跪在地上,主动请罪:“皇上,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料到殿下突然就闯进披香殿——” “行了,”楚玄打断她,颇为不耐烦道:“朕没怪你。” 赵明蕊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这位主没有在盛怒之下迁怒至她身上。 虽然不知长公主从何发现皇上在背后使的那些招数,但就眼前的情形来看,怕是不能善了了。 入宫这些年,身居贵妃之位的她已经知道如何顺着老虎毛摸,斟酌着对方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您已经控制了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个宫门,殿下如今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宫。她又是孤身进的宫,这会儿她出不了宫,能做的打算只有先躲起来,伺机而动,等着您改变主意……或者另寻机会离宫。殿下过往长年居于长乐宫,如今她要躲——绝不会躲在长乐宫。” 楚玄听到这,微微挑眉看她:“说下去。” 赵明蕊说道:“依臣妾之见,殿下心思玲珑,寻常人想到的,她必然反其道而行。长乐宫坐北朝南,殿下此时想必是藏在它相反的另一边,南面是楚美人所住的瑞庆殿。” 楚琳失宠一路被贬,从妃位到如今的美人,后宫中人早知她失去所有恩宠,这瑞庆殿门庭冷清得跟冷宫没两样。 但它又不是冷宫。里头好歹还住着个主子,禁卫军首先就将目标瞄准了长乐宫及周围。真要去了瑞庆殿,顾忌着里面还有住着个主子,八成也不敢闹出动静。 若要藏,这瑞庆殿倒是个好去处。 然而当她说完,楚玄忽地却站起身,这动静吓了赵胆蕊一跳。 “皇上。” “瑞庆殿……”楚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你说的没错,她会去那里。” 因为从瑞庆殿的方向再往北走,就是锦绣殿了! * * * * 一片云飘过,今日的碧空如洗,干净得像剔透澄明的湖。 枝头鸟儿欢快地跳着,发出属于春日的鸣叫,柳条高高垂落在池边,远远望去像是少女坐在水边,羞涩地展现一头美丽秀发。 “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过去曾在书上读过此诗,如今亲眼所见,方知这诗中所写,不及亲眼所见来得美呀。” 男人负手站在游廊上,眺望前方美景,由衷地发出感叹。 “国主谬赞。这柳品种繁多,中以垂柳观赏性最佳。宫中历来喜好种垂柳,这一株柳苗约莫两百两银子,须得以沃土栽种。待到来年春风一吹,柳条便随风迎动,甚是雅观。” 男人望向那幕春景的眼色更加羡艳:“可惜呐,也就大楚这片肥沃的土地能种得起来,换作是大月国……” 思及故土,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月国地处边境,地形狭长,境内遍地是沙漠,即便是国都所在之处的绿洲,虽是水源充足,可空气干燥,阳光也太过猛烈,根本种不了垂柳这样的植物。 楚椿今日作为迎宾大臣,见状,只是抚须笑道:“国主,这天生万物,自有它的活法。在大月国能生存的,在王都可不一定就能栽种呀。” 男人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是啊,吾妹可不就是这样么?” 坏菜了。 楚椿原本是想打个圆场,没想到弄巧成拙,竟然牵扯出对方的伤心事来。 “这、这国主莫要伤心,是老夫一时失言,月妃娘娘之事,皇上也是悲痛不已,更何况娘娘是极乐登仙,回月宫当神仙去了!” 这登仙化为月神的谎话也就大楚皇帝能编得出来,而且,瞧眼前这大臣说得有模有样,阿部勒心中暗叹,这大楚皇帝确实是有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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