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揽月殿那只白猫为什么能在宫道里出现?而且,偏偏要让段琼看见?” 赵明蕊喉头滚了滚,扯出笑来:“殿下,一只猫儿跑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宫人们看管不力,这事凑巧让段将军瞧见,这、这也没什么值得您特地进宫来找我……” “好,那本殿再问你,前年冬天你母亲孙氏特地到城南清水苑求本殿进宫,说是你已病了多日,这事也是凑巧吗?” 赵明蕊笑容僵住,干巴巴地回道:“那个、母亲——是母亲她——” 楚瑶往前走,她踏一步,赵明蕊就退一步,直到对方忽然伸出手扯住她,直接拉近两人距离。 她像被利剑指着,光是楚瑶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就能将人冻伤,赵明蕊看着对方瞳孔中仓惶的自己,接下来,听到一句令她胆颤心惊的话—— “赵明蕊,当年那壶掺了欢情散的酒,真的是意外吗?” 赵明蕊呼吸瞬间停住。 下一刻,冰凉的触感抵住她喉头,赵明蕊后知后觉,对方手里拿的竟然是原先头上那根钗子。 “今天你不说实话,本殿可以杀了你。而且……” 女人贴着她的耳,轻声道:“你应该知道,就算本殿在此处杀了你,他也不会将本殿怎么样。” 寒意从脚底直窜至脑袋,赵明蕊此刻只剩一个念头:楚瑶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敢杀了自己,更加可悲的是,只要凶手是她,皇帝非但不会追究杀人者的罪责,恐怕还会想方设法为对方脱罪。 “殿下,我——” “放开她。” 一道低沉的嗓音横空传来。 楚瑶身子刹那间绷得紧紧的,而看见来人,赵明蕊垮下双肩,像是重新活过来。 得救了。 “放开她吧,姐姐。”说话的人发出轻轻叹息,“你想要知道的,朕都可以告诉你。” 然后,他一步步地走向前,来到她的身边,覆上那只握住珠钗的手。当目光触及兰花珠钗上的东珠时,他眸色变得幽森。 “不要做会让你后悔的事。” 这句话如同咒语般,“哐当”一声,兰花珠钗从它主人手中滑落,撞到地砖上。 趁着这个当口,赵明蕊赶忙挣脱开来,闪至一边。劫后余生,贵妃娘娘狼狈地捂着狂跳不已的胸脯,得到楚玄示意后,她强撑着半软的双腿,跌跌撞撞往外头跑去。 楚玄半蹲下身,从地上捡起那支兰花珠钗。再好的东珠,也禁不住一而再的碰撞。 上回在落英殿中掉了一次,加上这次,这颗由匠师千挑万选出来的珠子终于裂了。 楚玄不无心疼地取出藏在袖中的帕巾,将它包好重新放回袖里。 楚瑶站得笔直,始终没回过头来。她的声音罕见地渗出寒意:“你来得如此之快,是因为张有禄给你报信,对吗?” 楚玄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行至她面前,他深深地看着心爱的女人。 上一回见面不过才三天前,当时情浓意暖,耳鬓厮磨。 “姐姐,段琼跟你说了什么?” 楚瑶缓缓移动眼珠,今日第一次正眼看他。她的眼神,仿佛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他跟我说,根本没有凌云子这个人。” 一个过去了很久,从未有人提及过的名字从楚瑶口中说出,但聆听的人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按大楚律例,凡进王都城门者,均须登记在册。佛、道等方外之士到寺庙道观打尖,也要登记。” “段琼去户部查过当年的记录,王都根本没有一个叫凌云子的道士。” 楚玄迎上她冰冷的目光,像是有些无奈:“那又能说明什么?一个藏头露尾的霄小,姐姐也要追究么?” “可是当年我找不到他!” 一个招摇撞骗的方士是没什么,但就这么一个连她派出得力下属去找,都找不到踪迹的方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个平白无故出现在段老夫人面前挑拨离间的方士,无缘无故失踪,甚至连身为长公主的我都找不到的人。” “他的出现,好像就仅仅只是为了在段琼他母亲面前说我克了她儿子,让我与她心生间隙。” “皇上,在这王都中,有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又会有谁在背后将他藏起来?”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楚玄目光微动,却是问道:“还有呢?” 楚瑶满腔的怒意顿时迸发出来:“你故意让赵明蕊将‘阿从’从揽月殿放出来,就是想提醒段琼,让他知道我跟你之间的事。” “由始至终,你想的就是让我进后宫,成为你的妃子。所以,你刻意让段琼发现我们的事,然后反过来用他的命来逼我同意李代桃僵这个计划。” 楚瑶低吼道: “楚玄,你一直在骗我!” 她猛地上前攥住楚玄的衣领,恶狠狠地反问:“我问你,当年那壶装了欢情散的酒真的是意外吗?” 倘大的宫殿中回荡着几近凄厉的质问,楚玄低眸对上那双通红的眼,伸手覆上那双手。 时至现在,他仍是轻轻摩挲着上头那些浅浅的疤痕,声音如窗外那股轻柔的春风。 “姐姐,这些都已经过去了,重要吗?” 楚瑶瞳孔微微缩紧,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当年你执意冥婚,朕同意了,是段琼他自己无法回来娶你。我们两情相悦时,并没有对不起谁。” “他回来后,朕也没有棒打鸳鸯,是那个西蛮女人找上门,你选择与他和离。” “如今,朕不过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想同你厮守一生,难道这也有错吗?” 楚玄眉头轻轻拢紧,嘴角也抿着,从小到大,他受到委屈时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然而,楚瑶在这一刻却开始怀疑,过去那些日子,她看到楚玄这副表情时总会认为是谁欺负了自己的弟弟。 委屈的真是楚玄么? 甩开他的手,楚瑶后退一步拉开彼此间距离,寒着声:“楚玄,我只问你,你敢说从来未曾骗过我?” “那朕也想问你,在你心中,究竟是咱们在一起重要,还是这些已经过去了的问题重要?”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楚瑶红着一双眼,倒映在她瞳孔里的这张面孔,第一次变得陌生。 “楚玄,你知道答案的。” 男人的眼神陡然变得锋利。 “我讨厌背叛,也痛恨别人骗我,尤其是最亲的人。” 楚瑶直视他,“你应该知道,当初如果段琼选择跟我坦白,或许我能原谅他。” 让她毫不犹豫地写下和离书,并不是因为段琼在西蛮碰了那个女人。 她或许能原谅段琼在西蛮的无奈和身不由己,但她无法原谅段琼回到王都后 还试图要粉刷一切。 骗了她,一切就结束了。 目光在空中胶着,胸腔内汹涌澎湃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时间而熄灭,它们不断燃烧着,将她的心烧得通红,烧得痛入每一寸血肉里。 片刻后,她眼前的男人轻叹一声,像是无奈,又像是嘲讽,他轻笑,然后道:“朕知道。” 楚玄看着她,原先的温柔已消失无踪,鸦羽般睫毛投落在眼睑,掩去不少阴鸷。 “朕知道姐姐的性子,所以,朕才千方百计地让人帮着那个西蛮女人来到王都。” 这一刻,外头春风和煦,阳光柔和地落在树木花草间,温暖着天地万物。然而,楚瑶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第59章 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 “那个女人……” 楚瑶颤抖着唇, 短短一句话,足够让她明白所有内情。 “原来是你……你让她来王都找段琼的。” 是了,她也曾怀疑过,一个怀着孕的女人跋山涉水, 千里迢迢从西蛮到王都, 难道这一路真的畅通无阻, 没有遇见任何因难吗? 原来是他。 “是啊,”楚玄轻轻哼道, “姐姐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朕统统都能告诉你。” “当年那个道士,确实是朕安排的。一包‘醉梦散’,已经足够让段琼的母亲在梦里见到她想看见的。” 说到这,楚玄特地顿住, 带着几分怜悯看她:“不过, 最终选择相信那些话的, 还是她自己。” 楚瑶几乎是从咬紧的后糟牙中挤出一句:“你——卑鄙!” 楚玄勾起嘲讽的笑:“卑鄙吗?姐姐, 你实在太不懂男人了。你不会明白, 哪个男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嫁给一块牌位?” “至于你在意的那壶酒……”楚玄看她的眼神油然生出贪婪, 完全是在看着自己的猎物:“确实有人向赵明蕊提议使用欢情散,而又刚刚好,送药的过程中让你身边的人看见。” “姐姐,那日你冒着风雪赶来正德殿, 你知道朕有多高兴吗?” 楚瑶只觉胸腔内那把火已经快将她焚烧殆尽了。 这天底下, 还有比她更蠢的女人么? 浑身力气被这些话一点点抽去, 她踉跄一步,差点滑倒在地,幸得旁边的男人及时伸手扶住她。 肢体触碰的瞬间, 楚瑶全身都在发出尖叫,她猛地推开他,嘶哑着声喊:“滚,你给我滚!” 楚玄盯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抬眸时眼底一片幽暗,“姐姐,你要的答案朕给了。朕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不想以后你与朕之间还心存间隙。” 闻言,楚瑶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以后?楚玄,你我之间还有以后?” “为何没有?” 楚玄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你我两情相悦,莫说那些无谓的伦理纲常,就是天皇老子来了,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疯了! 楚瑶怒极反笑,“没错,你爱我,我也爱你,可是楚玄我告诉你,这种充满欺骗的爱我不要!” “要是没有欺骗,你会给朕机会吗!?” 楚玄猛地攫住她的手,厉声问:“倘若朕没有费尽心机,你会跟朕在一起吗?” 没有他的处心积虑,她只会一辈子拿他当弟弟看。 楚瑶转过脸,硬生生答道:“不会。” “所以朕不后悔。”男人握住她的手愈发用力:“楚瑶,没错,那道士是朕让人派的,酒也是朕使人做的局,包括那个西蛮女人,还有段琼,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朕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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