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我相信您。您是君子,定然不会食言。”为表敬意,楚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由衷地说道:“国主, 上回在须弥山时, 您说我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我也当您是我的朋友。” 她的眼睛很亮, 阿部勒想起来时一路的阳光。楚瑶的眼睛里, 有比阳光还要耀眼的东西:“既然是朋友, 我便不能骗您。在我的心中,您豪爽、坦荡,是大月国的英雄,也是我们大楚的挚友。山高水长, 楚瑶愿与您当一辈子的朋友。” 楚瑶把话说到这份上, 已经够明白的了。 “国主, ”楚玄在这时插进话:“其实结不成姻亲,当朋友也是人生乐事。朕已经命人备好歌舞,还有今日御膳房给为您准备了江南一带的美食, 先坐下,我们慢慢聊。” 阿部勒的目光始终落在楚瑶身上,意料之外的答案似乎对他打击颇大。缓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对楚玄作揖:“皇上,可否容许吾与殿下单独谈一谈。” 楚玄:“……” 谈什么? 身为一国之君,大楚的皇帝没理由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可身为一个男人,楚玄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的理由。 信息是对等的,既然北蛮内部异动的消息能传至王都,那阿部勒肯定也知道,顶多就是比他晚一两日。 同样都是男人,他太清楚了男人的心思,阿部勒绝对会拿北蛮的事来威胁她。 姐姐。 楚玄的眸色顿时黯下来。 …… 春日融融,枝头桃花灼灼,遮天盖地,一阵风吹来,漫天下起粉色的雨。 “殿下,”阿部勒没有心情赏花,“为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问楚瑶。这回,他不想让楚瑶用“朋友”二字搪塞过去了。“您不要怪吾,吾查过了,您与段琼和离后,并没有跟哪个男子交好。” 楚瑶哭笑不得,对方的理由显得简单又粗暴,“国主,这件事跟我与谁交好没有关系。” 阿部勒定定地看着她,“可是,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是,大月国没有大楚繁华,可是殿下,大楚没有哪个男人可以跟我一样,让您可以当皇后,可以给您一辈子的财富和荣耀。” 不是他自夸,大月国虽是小国,但他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放眼整个大楚,除了楚玄,谁还能与他匹敌? 但那位大楚天子自然是万万不可能的,那是她的弟弟。所以,阿部勒说这话出于绝对的自信。 楚瑶在心中轻叹一声,“国主,并不是所有女人都非得嫁人,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梦想着当皇后。” “我已经嫁过一次了,女人出嫁后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很清楚。”面对阿部勒,楚瑶没有任何隐瞒:“坦白说,那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我相信您会兑现您的承诺,可是,我真心把您当朋友,而且我也不想把我的余生都寄托在一个男人手里。” 阿部勒感觉自己完全是走进死胡同,他根本说服不了楚瑶。粉色花雨落在眼前女人身上,她就像是花中仙子般,美得让他移不开眼,也让他心中那股欲望更加膨胀。 天下美人何其多?莫说其他,就论他最已经逝世的妹妹,阿部勒自认也是见过美色的男人。 可没有哪个女人像她这样,聪慧、高傲、坦荡……这位大楚长公主糅合了这世间所有最美好的词语,错过她,他肯定会后悔的! 贪婪的欲望如藤蔓般肆意疯长,阿部勒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唇,“殿下,可是您又知不知道,北蛮的首领靳可在三个月前已逝世。吾在来大月国之前,北蛮已经由他的二儿子樊锲当首领。两日前,吾刚收到急报,樊锲在北蛮境内集结了一支十万人的骑兵。如果吾没猜错,等到四月份,北蛮的冬天结束,他们的军队应该就要进攻大楚了。” 楚瑶直勾勾盯着他,反问:“国主,您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是何意呢?” 她的视线太过锋利,阿部勒呼吸窒了窒,别过脸说道:“殿下,大月国历来与大楚交好,吾只是希望能与您亲上加亲。只要您是吾的妻子,吾可保证,大月国绝对会是大楚挡在北蛮前的一道屏障。”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倘若我不答应这场亲事,大月国就要倒戈相向,为北蛮大开方便之门?” 阿部勒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殿下,您是吾此生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也会是唯一一个。吾只是想,你我成亲,大月国与大楚可以一直交好,按你们大楚的话来说,这叫‘一箭双雕’,难道不好吗?” “不好。”楚瑶斩钉截铁地道:“‘一箭双雕’不是这么用的。国主,就算你拿北蛮的事来威胁我,我也不会答应。” 阿部勒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短短数个时辰内,被同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最阴暗的一面,沉声说:“那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陷入战乱之中吗?” 一阵急风拂过,卷起漫天花雨。待到花瓣渐渐落地,楚瑶脸上的惊愕也敛住。 在这个本该旖旎的场景里,阿部勒却感到迎面而来的窒息感,对面女人的目光赤/裸/裸在问:你竟然能问出种话来? 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不要觉得羞耻。 “殿下,只要可以得到您,吾不在乎用任何手段。” 楚瑶收回失望的目光,再次掀起眼帘时,她眸中已没有温情:“国主,大楚不会陷于战乱之中。” “你刚才说,北蛮的十万铁骑会在冬天结束后准备进攻大楚。北蛮要进攻大楚,只有通过大月国这条路。如果你们不跟他们合作,那么他们只有攻破岑木那,才有可能挺进大楚。但是,这样就很奇怪了。” 楚瑶往前一步,直视阿部勒,“大月国历来与大楚交好,如果他们进攻,那么大楚肯定会出兵支援,到时他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勾起唇,仿佛看穿男人的心虚,“自从听到北蛮准备起兵后,我就觉得奇怪,北蛮凭什么觉得他们一定能挺进大楚边境?难不成,他们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能让阿部勒国主你背弃两国情谊,一定要帮他们?还是他们预料到,你来到王都后会求亲长公主不成恼羞成怒,顺理成章跟他们勾结在一起?” “非也。” 楚瑶带着笑,说道:“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大月国坚守国门,只要等到今年六月份,当他们进攻大月国之时,大楚根本没办法派援兵。” 阿部勒瞳孔微震。 “每年六月份,在大楚与大月国之间的白苍江会在六月潮讯时发大水。但是根据古籍记载,自两百年前开始,白苍江每逢‘荧惑守星’之年,其水位会比往常中高涨三尺,导致江水泛滥,把两岸田土都淹没,从而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大楚与大月国之间无法通行。” “按照钦天监推算,今年六月份极大可能会现‘荧惑守星’之象。北蛮此次博的,其实是白苍江泛滥这个时机。” “这一点,国主你应该清楚。”在阿部勒愈发苍白的脸色中,楚瑶从容地继续说:“我猜,你向我求亲是出于喜欢,但是收到北蛮异动的消息后,你也急了,所以连要胁的手段都拿出来。” 倘若大楚长公主真的当了大月国的皇后,那即便是北蛮攻破大月国,大楚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阿部勒看着她许久,最终,他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花瓣,仿佛在碾碎着摇摇欲坠的自尊。 再次抬眸 时,他苦笑道:“吾能问一句,白苍江泛滥一事,你怎么知道的?” “前朝有个被罢黜的官员,他曾经去过大月国,将一路的见闻全都记下来,这本书叫《大月古游记》。” 楚瑶微微笑道:“国主,我这人也没什么特别擅长的地方,唯一可以拿得出来说的,也就是喜欢看书这个爱好了。” 阿部勒长叹一声:“殿下,你可真是吾生平所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当他俩齐齐走进正德殿时,楚玄不禁站起身,无言地问着楚瑶。 这时,阿部勒主动向前单膝跪地:“皇上,吾有一事,想请您出手相助。” 楚玄微愕,随即他在楚瑶的脸上看到答案,嘴角微微勾起,他道:“国主,好说。” * * * * “朕已经答应他,即刻起召集铁达支附近十万驻军越过白苍江。就算六月份江水泛滥,这支驻军足以帮大月抵挡北蛮。当然,这消息朕已经命人去大月边境散播。” 最好的结局,是北蛮那边闻讯而主动打消念头。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上策。 楚瑶与楚玄共同站在皇宫城墙上,远远望着大月国国主远去的背影。 她转过头问:“倘若我今日真的答应他呢?” “不会的。”楚玄眉眼间荡漾着温柔:“朕相信,姐姐你不会的。” 是么? 楚瑶眼尾瞥过长墙下那比平日多了一倍的禁卫军。倘若阿部勒成功胁迫她答应,恐怕……他也走不出这道宫门了。 就算是小国,可说到底也是一国之主啊。 楚瑶后知后觉自己无形中也阻止一场足以让两国反目成仇的祸事,暗自惊出冷汗之余,又像吞了颗梅子。 乍入口时酸,可细嚼之下,又品出几分甘甜出来。 “朕一直相信,姐姐决定好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不过,你竟然知道白苍江泛滥的事。”楚玄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无上的宝物,他一时情动,上前便握住她的双手,“你当真是朕的女诸葛!” 楚瑶后退一步,抽出自己的手,在楚玄微怔的注视中,她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紧接着,她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物件。 “皇上,还望您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楚玄恍惚失了神,盯住那东西好半晌,他才缓缓伸出手托住,仿佛手中有千斤重。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楚瑶带着审视意味说道。 墙头旌旗烈烈,阳光暖洋洋地照亮青色墙砖,等到砖面被炙烤得烫手时,她终于听到一声嘶哑的回答: “好。” 大楚成德五年春 天子颁下圣旨,自登基至今,天子尚未能巡视各州府,长公主楚瑶品性纯良,勤勉聪慧,今特封长公主楚瑶为钦差,代天巡视全国各州府,如办差途中遇有阻挠者,可先斩后奏。 此圣旨一出,朝野内外俱一片哗然。 …… “阿瑶。” 男人硬生生挡在马车前。 马车窗里探出青箩的面孔,片刻后,里面才出来两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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