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挣扎着起身,这才发现身上衣物早已换过。 她抿了抿嘴,大约是门口的侍女帮她上药换衣的。 像是算好了时间一般,容朔敲门而入,见林清如醒了,轻轻挑了挑眉。 林清如见他进来,略感意外,“这么晚了,容公子还没睡?” 月色昏黄,屋内只有一盏朦胧灯火跳动闪烁。 容朔看着她睫下扔挂着未干泪痕,在微弱灯火照映下衬得那双眸子格外明亮。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模样,强忍着不肯落下的泪水,眼眸倔强而执拗。 他唇角轻勾,似笑非笑,“林姑娘不也没睡?” 这便是明知故问了。林清如抬眸看他,“容公子还有何事?” “林姑娘,你这伤……”容朔顿了一顿,“昨晚宴饮未至,怎得还弄了一身伤?” 林清如不知他是否有意试探,方才那般浓重血伤并未让他露出惊慌神色来,着实不符合他商贾的身份。索性将计就计,故作心有余悸, “死里逃生罢了。去西山送一批粮食,谁成想刚出了城就被山贼劫了。” 容朔眉毛微挑,不加质疑,“女子走商不甚多见,的确危险。”他话锋一转,“只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林姑娘明知危险,为何还要夜间送粮?” “世道浑浊,山贼流寇作乱,哪里是我小小女子能预知得了的?”林清如秀眉微皱。 她想起在卷宗线索的关键便是花间楼,于是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不过容公子这话很对,既然危险,我从此便不出城了,在京城寻些生意便是。” 说着她看向容朔,“不知容公子这京城第一酒楼,可否让我混口饭吃?” 她想,她也许可以借此接近容朔,探查其中秘密。 容朔轻笑着“哦”了一声,“林姑娘想和我做生意?那自然是却之不恭?只是容某也是生意人,不知这价格……” 很符合她对容朔小气的印象。 林清如亦是挑眉,“自然会让容公子满意便是。” 她眼角瞥见更漏,已是寅时三刻。快要上朝的时辰了,林清如不由得起身欲走。 容朔打量她一眼,她已是穿戴整齐,除了面色微恙,倒看不出什么来,“天色未明,林姑娘又身受箭伤,何不多休息片刻。” 林清如含糊地唔了一声,“未免家人担心,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容朔挑眉,“我派人送送姑娘?” 林清如自然不肯,她假借行商之名,不过是为了接近花间楼查找线索,岂能轻易暴露身份?于是随意搪塞了一句,匆匆离去。 容朔半倚在楼上,望着她夜色中离去的背影,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冒失。” 他唤过小二,“景才,去跟着吧。别再出其他事情了。” 林府与花间楼不过隔了两条街巷,只是林清如身上有伤,略觉有些吃力。这个时辰,倒是已有不少早点铺子的小摊贩在路边支起了架子,烧水的烧水,揉面的揉面。 漆黑夜色,星辰光和烟火气为伴。 雪茶早已等得焦急万分,远远地见她身影,不由得匆忙迎了上去,拉住她的手,“大人!你终于回来了!急死我了!” 她心下一直不安。虽说大理寺诸人在花间楼中宴饮享乐,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被发现,大人该如何自处? 早知道当时该再拦一拦的。 右手被雪茶拉着,不由得扯到肩上伤口,疼得林清如姣好面庞拧做一团。 雪茶一边迎着她入府,一边惊讶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林清如摆了摆手,“无妨,差点被发现了。被守卫追踪,中了一箭。” 雪茶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大人可有被发现?是怎么脱的身!” 林清如微微顿了片刻,“我当时体力不支,又怕回府引得守卫察觉,趁他们不防,躲至花间楼中了。” “难怪大人换了衣服。”说着,雪茶又瞪大了眼睛,“那花间楼老板,不会出卖大人吧!” 林清如沉吟着摇了摇头,“容朔只知我行商卖粮,不知我身份,想来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雪茶心有余悸,不由得喃喃念道,“我就说大人不该冒险。若真被发现了可怎么好。那些人正愁没处做文章,岂不是撞上去给他们抓把柄。” 说着她又十分担忧地看着林清如,“大人伤势如何,可有大碍?要不在家休息几日?” “箭矢射中肩臂,不曾伤筋动骨。想来是皮肉伤,不过要痛几日罢了。”她摸了摸肩口伤处,“大理寺刚出了乱子,我怎敢休息,平白惹他们怀疑。” 雪茶知晓轻重,也不再多说,只是看着林清如苍白的脸色,不由得生出心疼之意。人人都说她家大人年少有为,风光无限,可没人知道以女子之身换得入仕朝堂,她是怎样地努力与拼命。 更何况,还要遭受朝中那许多古板的轻蔑与非议。 雪茶轻轻叹气,只妥帖为林清如备好马车朝服,“大人脸色不好,在马车上眯一会吧。” 林清如捏了捏眉心,有神的双眸中露出一丝疲惫,“母亲留下的那几个粮食铺子,你这几日去看看,把账本收回来吧。” “嗯?”雪茶有些疑惑,“大人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您不是一向无心费神,交由旁人打理去了吗。” 林清如淡淡一笑,“我借行商之名与容朔做生意,手里头总得有东西吧。” “大人这是何意?” 林清如眸色沉沉,“花间楼和容朔,很是不简单。” 雪茶却怂了怂肩,“这不是众所周知吗?京城谁也不知道那容老板的来头。毕竟京城没有哪家富商一脉是姓容的。” 林清如摇了摇头,“光是富贵也就罢了。这花间楼来往之间,竟有诸多权贵。我昨日查看卷宗,虽未曾全部翻阅,但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见雪茶神色呆愣,她接着说道,“当年贪污案件,竟都能跟花间楼扯上关系。当年花间楼不过是京城才开的一家普通酒楼,而何佑惇当年乃是兵部尚书,三品大将,却也常在花间楼吃喝宴饮。” 林清如微微沉吟,“这容朔背后,怕不是富商二字可以说完的。” “大人是说权贵之家?”雪茶狠狠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谁家权贵会容许自家公子出来行商?岂不掉了脸面平白叫人笑话?” 她不屑一笑,“更何况京城容家,唯靖玉侯府一家而已。公侯王爵,更不可能做行商之事了。否则早也传的满城风雨了。笑也被人笑话死。” “说的也是。”林清如好看的秀眉微微拧起,“我听说靖玉侯府家唯一个世子,在宫里做皇子伴读。倒是不大可能出来行商的。” 她吱唔了一声,又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便说道,“许是旁系远亲也未可知。” 雪茶摆摆手,眼里带着一丝狡黠,“大人,若我去行商,必定大肆打着大人的旗号,想来必然会更顺风顺水!” 这话让林清如陷入了沉思,若真是侯府容家远亲,打着侯府名号,做生意岂不更容易些。 如此一来,她更要细查容朔究竟是何身份了。
第6章 话中争执 朝堂之上,林清如总觉有异样眼光探寻自己,不由得愈发挺直了腰板。 “林大人!林大人!”下朝之后,陈礼急急赶来,他倒是一副恭敬样子,“您听说了没,昨晚大理寺出乱子了!” 林清如含糊地点了点头。 “这……”陈礼神情有些为难神色,“若是上头查起来可怎么好……昨晚的宴饮,可是大人的主意……” 这话便是不愿背锅的意思了。林清如早知他胆小优柔两面三刀,索性板着脸, “昨晚宴饮,司南大人也在,他都不怕,你怕什么?” 她冷冷瞥了陈礼一眼,“更何况,这等小事,上头查什么?” 陈礼被她神色唬住,不由得诺诺应下。 只是陈礼好糊弄,司徒南却没这么好糊弄。 司徒南一见她脸色苍白,语气中已然带着探寻之意,正色问道, “上朝时我便瞧着林大人眼下乌青,脸色苍白,可是有哪里不好?” 林清如面不改色,假意咳嗽两声,“昨儿受了风寒,咳了整夜。没休息好罢了。不劳司徒大人挂心。” 司徒南狐疑的神色在她脸上来回逡巡,“敢问林大人昨夜在何处歇息?” 林清如直视司徒南目光,不退让分毫,“怎么?司徒大人是怀疑我?” “林大人,不是我怀疑你,是你本就可疑!”司徒南冷笑一声,“案卷司大乱。除了你,还有谁会执着于翻看卷宗?” 林清如脸上并未露出半点心虚之意来,“敢问司徒大人,卷宗可有失窃?” 司徒南语气一顿,“失窃一卷,已经找回。” 林清如见势追问于他,“失窃的可是当年禁封卷宗?” “不是。” “既不是禁封卷宗,我可随意出入翻阅,有何理由偷窃?” “你少在此模糊重点。”司徒南冷眼看她,“你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 林清如亦是冷笑,“司徒大人妄下论断,凭空污我偷窃案卷司。” 她挑一挑眉,不露出半点心虚来,索性挑明司徒南的心思,“到底是我有偷窃之实,还是司徒大人看不惯我女子为官,欲除之而后快?” “胡搅蛮缠!简直是胡搅蛮缠!”司徒南本是胜券在握,这般心思被挑明,不由得气结,一时间竟乱了分寸。 林清如乘胜追击,反将一军,“大理寺重地,官员日夜值守。昨夜为何偏有窃贼进入,还未被发现?岂不是玩忽职守,渎职懈怠?” 她轻轻一笑,露出胸有成竹的把握来, “我亦敢问司徒大人,请问昨夜在何处歇息?” 司徒南自是不愿告诉她是在花间楼寻欢作乐,一时间被她抓了把柄乱了阵脚,竟让林清如糊弄了过去。 等出了大理寺,天色渐暗,林清如已觉十分疲倦。 雪茶已早早候着。她手中抱着一摞厚厚的账本,“大人,这是三个铺子的这近些年来的账本。” 林清如点了点头,与她同上了马车,修长如玉的手指随意翻动着账本,“虽然这些是当年母亲的陪嫁,可我不通商贾,一应都交给外人打理了。” 雪茶应了一声,“大理寺事务繁忙,大人也无暇分身。” 林清如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这些年,这几个铺子总共也没挣几个银子,索性我花费甚少,倒也无碍。” “我听说,这几个铺子这些年很不好过,年年总有亏空。怪不得这些年交上来的银钱甚少。” “亏空?”林清如皱了皱眉,心下只觉得不对劲,“民以食为天,京城卖粮的就这几家铺子,怎得还会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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