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学着娘亲往日亲他的样子,在卢月照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力道重重的,然后又笑嘻嘻地窝回了娘亲怀里。 突然,殿外一阵杂乱脚步声,小太监报“乾王到”的话音刚起,裴祜便大步踏入了常宁宫正殿内,他面若寒冰,在确定卢月照母子二人无事后,寒刀一般的目光直刺向座首端坐的女子。 卢月照见他面色阴沉得厉害,赶忙开口道:“王爷,太后娘娘请我和旂儿来小坐,娘娘和善,很喜爱旂儿。” 裴祜未有言语。 “怎么,乾王爷好大的阵仗,哀家如何都请不来的人,今日倒是主动闯宫……” “你以为我做了什么?欺负了她?欺负你心爱之人吗?” 郑萋萋嗓音颤抖,泪眼盈盈。 听到此处,卢月照抱着旂儿对着郑萋萋行了一礼,而后退在外间等候。 殿内宫人尽数退下,只有雪兰留在郑萋萋身侧,扶着几近站立不稳的主子。 一方湖蓝锦帕之下,郑萋萋又如从前见他之时,为了让自己稳下心神而将自己的手心扣出鲜血。 “你用这样寒凉冰冷的眼神看着我,所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毒妇是吗?” “太后,你既知本王逆鳞,又缘何要犯?”裴祜冷言说道。 “是啊,我知晓你会震怒,又为何要如此呢?” “因为,我想亲眼看一看,那个让你不顾名声体统也要带进宫来招摇过市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我从九岁那年就知道我要嫁给你了,我等着,盼着,念着,等着与你成婚……十年了,可我等来的是什么?是你的死讯,以及现今这般的薄情寡义!” “殿下,你难道就没有对我的一丝心动与愧疚吗?” 郑萋萋声泪俱下。 “你我之间,起于父皇赐婚,你并非我心中之人,你早该知晓。”裴祜说道。 是啊,十年了,她郑萋萋都捂不热他的心,十年都未能换来他哪怕一瞬的关心爱护,他那样温柔的神情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他的关怀备至,小心翼翼也从未给过她一分一毫,她与他之间仅有的联系便是父皇赐婚,而她与他这唯一的关联,亦断于父皇赐婚啊…… “裴祜,你好狠的心……” 郑萋萋倏然瘫软在地,泪流满面。 “太后病了,请太医。” 言罢,裴祜转身离去。 出来后,裴祜自卢月照怀里抱过旂儿,面上寒冰瞬间消散,他低头亲了亲旂儿粉嘟嘟的小脸蛋儿,又腾出一只手牵住卢月照的手。 “你还未用饭吧,刚好,我也饿了,我们回东宫用晚膳。” 可是,两人坐在一处没吃多久,裴祜便匆匆离去。 来人是太皇太后寿宁宫的太监,只道了句“娘娘病重”。 卢月照揪心不已,她知晓太皇太后在裴祜心中的分量,又忧心这位慈母的病情,直到第二日午后,她才等到裴祜归来。 他归来时,面色比走时稍稍缓和了些。 “母亲暂时无碍了。”裴祜说道。 卢月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裴祜忽然紧紧抱住她,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彷佛只有这般,两人才不会分离。 “十多年来,母亲身子一直不好,每年冬日都会病情加重,甚至几度生死徘徊,连水都喂不下去。” “昨夜那般情景……母亲已经昏迷呓语,直到天将亮时,母亲才醒来。” “我一度以为,母亲便要这般丢下我,就像娘亲和父皇那般……” 提及双亲,裴祜埋首于卢月照脖颈间。 卢月照泪眼氤氲,因为,她脖间一片微凉,那是他的泪。 “娘亲薨逝时,她将我抱在怀里,让我莫要哭泣……” “而父皇……我甚至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他至死不知我还活着……” 裴祜哽咽不已。 卢月照心口骤痛,泪水滑落,又抬手轻轻抚着裴祜的后背,就像她哄着哭泣的旂儿一般温柔。 “所以……我不能再失去母亲,也不能没有你……” “梨儿……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裴祜通红的眼睛,对上了卢月照的一双水眸。 卢月照默了良久,终究缓缓开口,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人非草木,我非木石……若是你需要,我便会一直在,若是有一日你不需要我——” 裴祜俯身,封缄了她的朱唇,泪水微苦,落入二人唇间。 “梨儿,我的梨儿,我要你永远在我身侧……是我离不开你……” 良久后,两人才喘息着分开。 裴祜自身后抱住卢月照,“母亲已然知晓你进了宫,她还问起你在东宫可还适应。” “等到她身子好些,我便带你去见她。” “嗯。”卢月照点头。 又一日,卢月照带着旂儿坐上了回景和园的马车。 可就在这夜,她听闻了一件稀罕事。 恪王的内侄女田荷华在前些日子恪王府的宴席上对乾王裴祜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吵嚷着非他不嫁,事情闹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听闻恪王一口应下,要主动为内侄女田荷华和侄儿裴祜撮合,可恪王妃田氏好似不甚高兴。 第123章 恪王妃田氏在侄女田荷华向她诉说自己对裴祜的情思时甚是无言,田氏何曾没有听说乾王在景和园养了个外室之事,甚至裴祜还生怕天下人不知似的,带着那个外室进皇宫招摇过市。 退一万步讲,若是那外室是个家世清白的也便罢了,男人嘛,不都这个样子,见着个好颜色的便走不动道儿了,可偏偏那外室听闻是个带着个孩子的寡妇。 恪王妃田氏这辈子,还就听不得这“寡妇”二字,她嘲讽道:“寡妇,怎么又是寡妇?这当爹的喜欢寡妇,做叔叔的也喜欢寡妇,那这做儿子做侄子的喜欢寡妇,也不奇怪了哈?” “我就纳闷儿了,这大魏朝建国至今从未听说过历代君王有什么癖好啊?怎么偏偏到了这两代,个个喜欢寡妇?” “可惜啊,你姑丈没死,要不姑母我也高低做回寡妇,让皇帝王爷对我好生发疯发痴,念念不忘一番才是!” 田氏甚至怕侄女不知乾王在外头养了人的事, 还仔仔细细告知了田荷华,谁知侄女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就是因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寡妇,所以侄女才不担心的啊,若是乾王看上什么家世显赫的,那我还真不一定能嫁给他呢!” 田荷华,先英国公之孙,先吏部尚书之女,年芳十八,出生不到十日父母便在康王之乱中被杀,后被送到恪王妃这个姑母身边教养,恪王和恪王妃膝下并无女儿,两人将自幼养在身边田荷华视为亲生,尤其是恪王妃田氏,视她为亲女。 田氏为了侄女的婚事可谓是操碎了心,她们姑侄二人出身甚高,加上田氏又不愿侄女早嫁,于是,直到如今还未挑到合适的侄女婿人选,谁知侄女就这般看上了裴祜,田氏实在是拗不过田荷华,最终还是点了头,答应和恪王一同为田荷华说亲。 又过了几日,太皇太后徐氏宣恪王妃和田荷华进宫,听闻,太皇太后要亲自做主成全乾王裴祜和田荷华的婚事。 于是,京城中人人都道,这桩婚事眼看就要成了。 卢月照也听闻了,也因此神情恹恹了三日。 她很想开口问裴祜,问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决定了要迎娶田荷华为正妻,可这三日来,裴祜从未踏足景和园一步,卢月照根本没有机会去问他。 可此刻,裴祜就坐在她五步之外的紫檀翘头案后,卢月照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也是,她算什么,乾王一个无名无分,上不得台面的外宅,哪里来的脸面去置喙他迎何人为王妃之事。 田荷华那般高贵的出身,二人年岁相仿,她又爱慕于他,两人般配无比,天造地设...... 那为何自己此刻心口会这般疼痛呢? 雅茗阁顶楼,卢月照立于窗下,垂着眼眸望着远处的街巷,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初秋第一场雨落下之时,那个她因乾王三两句讥讽便落荒而逃的时刻,秋雨将她浑身淋透,她冷得齿间打颤,一如此时,窗棂大开,冷风穿透她的躯体,又刺穿她的心脏,而她贪恋的温暖好似也要被这冬日寒风一并带走,一丝一毫都不留给她。 脑后忽然剧痛,卢月照扶住了窗台,怀旂儿时此处受过的伤不知为何竟开始作痛,有什么被她遗忘的东西仿若要被她记起,无数个记忆碎片似雨雪,似流火一齐向她砸来,卢月照头脑一片混沌,痛得浑身颤抖,她要站不住了。 预想之中的跌倒在地并未发生,卢月照倏然被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裴祜抱住她的腰身,俊眉紧皱,心焦无比地问道: “梨儿,你怎么了?你怎抖得如此厉害?” 卢月照摇了摇头,一行清泪流下,眼眸之中满是迷茫:“我不知晓,我不知晓......我只知,我的头好痛,我的心也好痛......” 一双含泪眼眸落入裴祜眸中,不知为何,他的心头也跟着痛楚,而裴祜,也红了眼眶。 他抬手,轻轻拭去卢月照眼下泪珠,默了一瞬后,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卢月照点头,“你要娶别人了。” 裴祜未有作声,只是深深看着眼前女子,“那是我和母亲做的一个局,恪王要借婚事来试探于我,我便将计就计,这些日子没来陪你便是因为这桩事......” “梨儿,你信我,我不会让你等待太久,没多久,这一切便都会结束了。” “没多久是多久?”卢月照哭得鼻尖泛红,“或者说,何时才会结束?” “你口口声声说要我信你,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要我如何信你?还是说,你本来就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的感受,所以才对我隐瞒,要哄骗我是吗?” “不,我怎会......”裴祜顿了一瞬,继续道:“是我不好,我本来不想要你掺进来,可......既然如此,我便全都告知你......” 裴祜薄唇张了张,浓重的愧疚感袭来,他忽然开不了口。 “我与田荷华婚礼当日,便是一切结束之时。” “恪王意在试探,我只有让他相信,我同意了他联姻的相和之举,届时,便会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而后,裴祜继续解释他现今与恪王的势力分布。 时至今日,裴祜已然将大魏朝廷五分之三的权力归拢至自己一方,而剩余的五分之二依旧在恪王处,眼看自己接连退败,恪王这才要借内侄女田荷华之婚事试探裴祜的心意,看他是否愿意接受两家联姻,以期两方势力之间能够达到某种平衡。 毕竟,政治斗争到了这时,恪王虽身处下风,可他剩余之牌皆为如户部,刑部,乃至吴仲彦这个钱袋子之类的硬牌,况且,恪王尚且手握一万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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