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眼眶,跨步向前,展开双臂想要将面前身形单薄的女子拥入怀中,可就在他大掌距离卢月照的后背半寸距离时猝然停下。 他眉心紧蹙,低头看着自己正不停滴着水珠的衣摆。 他不想就这般抱着他的梨儿,他怕她会因自己而染了风寒,哪怕他迫切得想要将她扣入胸膛,将她揉进血肉…… 可下一瞬,一个微凉的身躯便扑入他的怀中。 卢月照紧紧抱着裴祜的劲瘦腰身,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脸侧是他滚热的胸膛,鼻尖是他凌冽的气息,只有此时,她才能够再次确定,她的夫君,她的清明,她的裴祜,依旧活生生在自己面前。 他不在东庄村那个孤寂的坟茔之中,也没有断魂于恪王的乱刀之下。 “梨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裴祜心口伤痛更甚,他不敢去想方才险迫之事的另一个可能与情形。 身前女子缓缓抬首,泪眼朦胧地盈盈望着他。 裴祜抬手,粗粝的指腹温柔抚摸着卢月照细腻的面庞肌肤,将她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他的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她的身躯,唇瓣颤抖地问道: “身上可有伤?他可伤到了你?” 卢月照轻轻摇了摇头。 “裴祜,我杀人了……” “杀得好,李康泰他早就该死了……梨儿不怕,对不起,是我不好……” 裴祜眼眶通红,一滴泪水自他眼中滑落,他俯下身,神情极尽温柔,吻去了卢月照脸上泪珠。 而后,紧紧扣着她的脊背腰身,入他心口。 “梨儿不怕……我在……” 他喃喃道。 身前女子单薄的身子依旧在止不住地颤抖着,裴祜轻轻拍着卢月照的后背,安抚着她。 “不怕……不怕……” 渐渐地,男子滚烫的体温终于将女子身躯上的凉意驱散,裴祜在卢月照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 “梨儿,别离开我……” 他倏然开口。 “我不会离开你。” 卢月照温声答道。 “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好,我答应你。” “梨儿……” “嗯,我在。” “你嫁给我好不好?” 晚风吹拂,男子温润却 带着沙哑的嗓音在卢月照的耳边响起,字字清晰。 “我要让你做我的妻子,大魏朝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乾王妃。” 裴祜嗓音哽咽,字字坚定无比。 倏然间,卢月照响起云歇山清云观内,他向她求婚时的话语,恍惚间,又身处于祖父的病榻前,耳边是他指天发誓的誓言: “我清明今日起誓,一生一世爱护梨儿和她腹中孩儿,此生只她一人,若有违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一样的温润嗓音,一样的坚定不移,泪水夺眶而出,卢月照低泣出声。 良久后,久到满月升起,映照河水流深,长夜寂寂。 “好……我答应你……” 卢月照哽咽道。 火光熊熊,岸边亮如白昼。 卢月照自裴祜胸膛处抬头,望进了他那万千星辰揉碎于其中的眼眸。 那里只有她一人的面庞,一人的身影。 而他,笑得竟比春日还要好看。 第130章 昌化元年十月十五日乾王与恪王内侄女假意大婚时,二王兵刃相接,最终以乾王裴祜大胜作为结局,恪王自尽,恪王党被一网打尽,尽数收押,等待受审。 裴祜手臂处受了轻伤,这几日一直在景和园瀛洲玉雨养伤,他总是紧紧抱着卢月照的腰身,闷声说他身上不舒坦。 一开始卢月照担心他是因为浸泡在冰寒的河水中太久染了风寒,时不时会抬手轻轻抚摸他额间的温度,可是每一次她都虚惊一场。 直到夜里,他又往她身上蹭,殿内地龙温暖如春,两人都只穿了单薄寝衣,裴祜甫一贴上来卢月照只觉滚烫,她不放心,再一次去摸他的额头,依旧是正常体温。 卢月照松了口气。 “梨儿,我身上难受,我定是风寒高热了。” 裴祜大掌一捞,将卢月照紧紧揽入怀中,不轻不重地按上她的后腰。 “梨儿,我都风寒侵体高热成这般了,你都不心疼我……”裴祜将下巴搁在卢月照肩头嘟囔道。 “可是你没发热呀,是你的错觉。”她温柔说道,言罢,还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慰着他。 这几日卢月照算是知晓他这位乾王的另一面了,是他从前做清明时也没来得及向她展示的一面。 他怎会这般黏人,甚至比他上回醉酒撒娇还能撒娇,甚至旂儿这个奶娃娃都从来没有像他这般。 裴祜将头埋在卢月照的锁骨处,鼻尖蹭了蹭她裸露在寝衣之外的细嫩肌肤。 男子滚烫的气息喷在卢月照的皮肉上,她只觉一阵微痒。 “不,我知晓,我就是发热了,而且是……很热,很烫!” 裴祜再次说道,语气坚定。 话音未落,他便对上了卢月照疑惑不解的目光,而后在她的注视之下捉住她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带着向下,最终按上了他。 “你!”掌心被深深灼热,卢月照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染了酡红,“你不害臊……” 裴祜见状勾唇浅笑,他俯身衔住了她精巧粉嫩的耳垂,在她耳边轻轻吹着气。 “是不是很热很烫,我没骗你……” 而后,他便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将她压在身下。 女子的娇吟断断续续响了多半夜,直到男子一阵难耐的低喘吼叫后,瀛洲玉雨正殿内寝才渐渐安静下来。 而白日的大多数时候,裴祜便和卢月照一同和旂儿在东偏殿玩耍。 旂儿现今很是喜爱和裴祜在一处玩儿,也会对着裴祜笑,也不排斥裴祜抱他亲他。 只不过,有时候旂儿这个娃娃还是会很嫌弃裴祜,比如说裴祜总是在旂儿耳边让他唤他“爹爹”,一开始旂儿还会如从前一般一字一句反驳他“娘”,现在旂儿叫人说话的口齿已经特别清晰了。 再比如,裴祜这个便宜爹爹总会亲得旂儿脸颊泛红,甚至还沾了裴祜少许口水,每每这时,旂儿便会轻轻皱了眉爬到娘亲身旁,伸出肉嘟嘟的小短手去够娘亲的手帕,只有娘亲捏着帕子给他擦干净脸颊后,旂儿才会重新弯了眉眼笑。 这些日子裴祜所有的时辰都用来陪伴卢月照母子,只有半日他入了宫。 裴祜进宫是为了和太皇太后徐纾意提娶卢月照。 “儿臣是真心的,儿臣自知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可是,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晓,她,卢月照,是我裴祜的妻,不是世人妄自议论的乾王外室,更不是千百年后野史随笔中的闲谈野趣。” 徐纾意看着养子那红了的眼眶,她心下也跟着高兴。 “好,母亲为你做主赐婚。”她眼眶中也泛了泪花。 “儿臣就知道,母亲一定会同意。”裴祜欣然一笑。 “得空了,带她和孩子进宫吧,给我看看。”徐纾意说道。 裴祜将这事告知卢月照时,她先是意外,意外裴祜这般快就向太皇太后提及要迎娶自己之事,更意外太皇太后竟是这般开明之人,丝毫不忌讳她的出身过去。 而后,卢月照便开始紧张,她明日便要带着旂儿入宫拜见太皇太后,她不知该如何说话,如何行事。 其实,恪王自尽,大事已定,她想要将自己和裴祜的过往告知他的,可是卢月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一年间点点滴滴的相处怎是三言两语便可说清的。 卢月照问起裴祜他是否丢失了一段记忆,裴祜言“是”。 “太医说,我脑中淤血已清,说不定没多久便都能记起来了。”他说道。 于是,深思熟虑后,卢月照决定先不与他说了,她要等着他自己记起来的那一日,看他到时候会是何种反应。 而且…… 裴祜已然开始准备一月后的大婚事宜,用他的话说,他要让全天下人都知晓,她卢月照是他裴祜的妻子,是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乾王妃。 所以,她又嫁了他一次,也又与他相爱了一场。 兜兜转转,阴差阳错,依旧是他。 这便足够了。 “可是,我还是不知晓该如何面对太皇太后……” 卢月照秀眉微蹙,依旧紧张,太皇太后是裴祜留在这世间最亲近的家人之一,她要去见她自然紧张不已,这才是她现下最应该心忧之事。 裴祜笑着摇了摇头,揉满星辰的眼眸之中尽是宠溺。 “母亲最是慈爱,最是好相处,你不必忧心,况且,我会同你和旂儿一同前往寿宁宫,一切有我,你放心。” 裴祜那泛了青茬的下巴在卢月照发顶蹭了蹭,她这下才心定一些。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问裴祜:“听闻,娘娘乃是二嫁,是吗?” 裴祜点头。 而后,他慢慢将当朝太皇太后徐纾意之往事讲述给了卢月照听。 徐纾意出身大魏世家大族,先祖乃建国之初有从龙之功的重臣,袭封庆国公,其父兼任兵部尚书,赠太师,其母乃忠义侯嫡长女,家族在朝为官者数不胜数,只徐纾意同辈族兄弟中便有一门六进士之美谈,徐纾意本人更是自冲龄起便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无数豪门子弟竞相为其折腰,更有甚者以其作赌,就赌在各大节庆和花宴喜宴上能否见她一眼,与其谈笑几句,由此甚至引发了大魏昌平十七年的一场世家子弟于宫门外的聚众斗殴,原因就是赌资分配不均以及那宣成伯幼子输了个精光被当众剥光了衣衫之事。 由此,当时的大魏皇帝即孝章帝裴承俨龙颜震怒,下旨斥责,为首者赵国公世子更是被褫夺继承权,甚至连累赵国公也丧失了世袭的爵位,更是因此,孝章帝对当时奢华颓靡,尾大不掉的众世家豪门展开了一轮敲打和清洗。 而庆国公独女徐纾意也被波及,被孝章帝下旨于家中好生修习《女则》《女戒》,亲手抄满百遍,皇上亲眼看过确认没有敷衍了事后才能解了禁足。 “先帝是在借题发挥是吧?”听到此处,卢月照问道,“可彼时 的娘娘最是无辜,为何先帝连她也要一并责罚呢?” 裴祜笑了笑,“父皇是在借此整治朝堂,至于母亲......用她自己的话说,她也并不无辜,她早就看不惯那帮游手好闲的豪门子弟成日以她为乐,所以才故意放大他们之间的矛盾,最终酿成祸事。原本,母亲以为她做的自是天衣无缝,不会有任何人发觉,就连庆国公和国公夫人也不知晓,可......父皇却一眼洞察,这才对母亲小惩大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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