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暗中联络了恪王,从父亲为他安排的马车上跑出,乔装打扮暗中返回京城,在恪王府做了几日最为低贱的奴才,每日倒夜壶,扫茅厕,就是为了等到这一日,能够手刃仇人的这一日。 终于,让他等到了,他不在乎恪王和乾王究竟谁胜谁负,他只想让卢月照去死! “哐!” 两船在湍急的河水中相撞,几乎同时,李康泰船上的几个打手迅速跳上了卢月照的小船。她瞪大双目,奋力挥动着手上的船桨,可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怎会是这些莽汉的对手,为首之人将她手中的船桨夺过狠狠掷在一旁,饿狼捕食般向她扑来。 卢月照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面前之人,小船窄小,甚至不能够两人并立,四人立在船上,小船晃动剧烈,一个不慎,卢月照打了个趔趄,堪堪使自己站稳。 她竭力压下心头恐惧,贝齿紧紧咬着下唇,鲜血浸出,疼痛袭来,让自己快速镇定下来。 “杀了她,赏金百两!” 李康泰嘶哑的嗓音自对面悠悠传来,恰逢冷风大作,吹起他断臂下的黑色衣衫,像极了自无间炼狱逃脱而出的恶鬼。 卢月照紧抿唇瓣,食指不动声色探进了自己的袖口,余光瞥向正向自己奋力游来的丁远,以及岸上那由远及近的铁蹄阵阵。 面前杀手高高仰起寒刀,毫不犹豫向着卢月照的面庞劈来,她下意识向后躲避,船体剧烈晃动,她被横在地板上的船桨绊倒,却就势躲进了船舱之中。 “啊!” 几声惨叫声响起,随后是重重的落水声响,卢月照抬首,面前再无歹人。 卢月照抚着心口,大口喘着气,她只探出半个头颅紧张无比地环顾四周,寻找着一个人的身影。 李康泰! 方才还在对面船上的李康泰此时已然不见了踪迹,而远处河水中丁远游近了那受伤落水的三个杀手,用那断了柄的残箭刺穿了他们的喉咙,岸边先行赶到的铁骑已然就位,方才他们看准卢月照躲入船舱的时机,准确无误地射落李康泰带来的那三个杀手。 视线之内皆无李康泰的身影,卢月照忽然慌了神,她奋力寻找着,因为她总觉着有一道视线正在紧紧跟随着自己,带着滔天恨意与无尽杀意。 “你找什么呢?” “是在找我吗?” 狭窄的船舱入口陡然探进一颗头颅,其上是狰狞丑陋的五官,那双卢月照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三角眼正冒着绿光,向着自己咄咄逼来,逼仄的船舱内空气顿时稀薄,凌冽空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饿狼喷出的那血腥恶臭又阴湿的热气,恍惚间,卢月照还以为自己再次身处那个于暗夜东庄村外疾驰的马车,再次被李康泰扼住喉咙,任饿狼猛禽宰割! 卢月照双手撑着地板,拼命向后躲去,可是窄小的船舱内很快便到了尽头,她单薄的背脊紧紧贴着后舱夹板,两只手死死地扣着木板缝隙,细看去,缝隙中竟留下了斑驳血迹,那是她方才挣扎向后时,指甲断裂留下的痕迹。 可卢月照却丝毫感受不到手指上的疼痛,她一刻也不错地死死盯着面前恶鬼的一举一动,眼看着他伏下臃肿的身躯,将自己塞进了船舱之中向自己逼来! 慌乱之下,卢月照奋力蹬着双腿,一下一下重重踢在李康泰的身体上,可是,李康泰那肥得流油的身躯刚好能够成为他的厚盾。 他目露凶光,寒光乍起,反射出那泛着幽幽绿光的三角眼,李康泰左手高高举起短刀,向着卢月照的心口刺去。 “嚓——” 金属划过木板的刺耳声响起,卢月照竭力侧身避开了那短刀,李康泰一次不成,拔刀继续,狭窄的船舱之中尽是“砰砰”**与木板相撞之声。 卢月照躲得狼狈,腿上渐渐失了力气,蹬李康泰的劲道小了许多,小腿手臂还因挣扎而磕痛,衣衫下起了血青。 河水中的丁远刚刚挣脱开最后一个杀手,没游几下便再次被杀手纠缠上来,杀手一手钳着他的脖颈,一只铁拳重击着他胸口上的箭伤,顿时河面上飘起鲜红。 岸边铁骑有的已经寻来小船向着河水中央行来,有的干脆脱下盔甲向着丁远和卢月照所在的方向奋力游来,晃动不已的小船之上,一时间只有卢月照和李康泰两人。 第129章 “卢月照……” 李康泰陡然停下了手中的短刀,借着漏进船舱的几缕光亮,细细观摩着卢月照那惊恐的面庞与战栗的身体。 “你以为你还能如上次一般好命逃脱吗?” “我今日就是要让你死在我手里,要不是你这个臭婊子,我能有现在这副模样?” “李康泰!” 卢月照出声大喊,直视李康泰那布满仇恨的眼睛,忽而嘲讽一笑:“你有今日全都是你咎由自取,现今这般衣衫褴褛,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全都是你自作孽,怪不得任何人!” “你就算将短刀刺穿我的心脏,我也会带着你一起去死,必定要亲眼看着你入那无间炼狱,千年万年日日夜夜受尽无尽折磨,为那些被你残害的人赎罪,忏悔,永生永世堕入畜生道!” “你看!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女子正在你身后等着你呢!” “花一样的年岁便被人无情残害,她们的手已经化作刀刃向你劈来,她们已然张开口露出獠牙,准备将你一片片撕碎,再生吞活剥!” “你看啊!她们就在你身后,她们在哭啊,你听到了吗!” 卢月照声声怒斥,嗓音喑哑,话音未落便是风声大作,原本摇摇欲坠的小船更像是被什么用力拍打一般爆裂声声! 风声呜咽,像极了怨诉。 李康泰突然怔在原地。 卢月照抓准了这一瞬息,可很快,李康泰便回过了神,被卢月照言语激怒的他狠狠扑来。 “你这贱人,想拖延——啊啊啊啊啊!” 李康泰突然痛喊出声,卢月照一脚踹向了他那原本就不能人道的裆部,又向他凑近一只手死死捏住了他的残臂。 “噗嗤——” 锋利金属刺破血肉的声响在船舱内响起,李康泰目眦欲裂,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满是不 可置信。 身前恶兽的血迹喷洒在女子姣好妍丽的面庞之上,冷风中,甚至冒着热气。 卢月照手起刀落,双手竭力将匕首没入李康泰的心口,她手中握着的就是裴祜送她防身的玄铁匕首。 这匕首曾经两次被裴祜架在她的脖颈之上,如今却被卢月照死死攥在手心,她神色果决,哪有方才的恐惧慌乱,此刻,卢月照将匕首拔出,而后再次狠狠刺进李康泰的心口处。 狠绝,果决! “轰隆”一声,李康泰骤然倒地,他瞪着双眼,眼看没了气息。 卢月照片刻怔松,而后双膝跪地,双臂用尽全力将李康泰推出船舱。 “哗啦——”巨响,在丁远以及靠近小船乾王亲卫震惊的目光之中,卢月照一女子,将李康泰推进了河水之中。 卢月照面色苍白,大口喘着气,失了力气,瘫坐在地。 冷风吹刺着她的面庞,她失神望向远处河岸。 那里铁蹄声震天响,火把明亮,照亮半边天际,而那为首之人正翻身下马向着自己奔来。 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卢月照眼眶湿润,她双手撑起地板,缓缓站立了起来。 冷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子,隔着宽阔江河与千百人群,两人遥遥相望。 裴祜,你来了。 卢月照上前两步,想要看清男子狂奔的身形。 “啊——” 女子尖利的惊叫声陡然响起,已至岸边的裴祜心口骤然一痛。 他夺过铁甲身侧护卫的弓箭,搭弓射箭,箭矢飞出,直直向着河水中央而去。 原本已经被推入河水的李康泰竟还未死去,甚至卢月照穿透他胸膛的匕首还在其上,正在汩汩流出鲜红血迹,他撑着一口气,竟探出头来,左手死死地拽着卢月照的脚踝,想要将她拽下小船。 卢月照身体骤然失去重心,被拽倒在甲板上。 她拼尽全力蹬着腿,想要摆脱那只钳着她脚踝的兽爪,可是,不论她如何挣扎,李康泰的左手就是没有一丝松开的迹象,而更可怕的是,尽管她双手死死扣着地板,可她纤细的身体还是不可控制地被拽向了小船边。 而距离她最近的丁远已然重伤,他在刺穿最后一个杀手的喉咙后渐渐失了力气,但他还是拼命向着卢月照游去。 卢月照紧咬下唇,唇瓣上已然沁了血,她拼命使自己镇定下来,余光中扫视周围。 终于,电光火石之间,她拿起不久前被掷落在地板上的船桨,对着李康泰的头部重重击打,与此同时,裴祜那射来的箭矢准确无误地插进了李康泰的后颅,鲜血瞬间喷涌。 李康泰眼眶出了血,左手终于松开,仰头死死地盯着面前女子, 卢月照快速从地上爬起,继续用船桨尽全力一下又一下击打着李康泰的头颅,船桨很快折断,卢月照便用那残余的半截船桨死死将他的头颅按入涛涛河水之中。 河面上鲜血冒出,良久后,一个臃肿的尸体缓缓漂浮出水面,李康泰的五官已然被砸烂,头颅裂开,脑浆崩裂。 至此,李康泰,彻底死去。 卢月照彻底没了力气,瘫坐在原地,耳边突然万籁俱寂,一阵耳鸣,她头晕目眩,面上一片冰凉。 她今日终于亲手为东庄村村民,为那些被李康泰残害的无辜女子,也为她自己,亲手报了仇。 她做到了当日的承诺。 她与李康泰的恩怨,至此由她亲手了结。 眼前迷蒙一片,自扭曲重归正轨。 没了船桨,小船只能顺流而下,距离河岸的男子越来越远。 泪水氤氲,眸中一片水泽,可很快便一片清明。 京郊宽阔河岸上明火执仗,亮如白昼,那男子身着大红婚服大步跨入河水之中。 初冬黄昏,河面上已然结了一层薄冰,裴祜在千百人的注视下,将那花纹繁复的层叠婚服脱下,扔在河水中,只着里衣,推开冰棱渣,向着河心小船涉水而来。 寒风吹拂在卢月照的面庞上,她心下层层叠叠泛起了疼痛。 盛夏时节,东庄村的河岸边,他也曾如此刻一般,涉水奔向自己。 而那几日前,他也曾如方才一般身着大婚喜服,天地为证,娶她为妻。 而此时的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他们二人,紧紧望着对方,想要将彼此刻入骨髓,永不忘却。 卢月照撑着地板缓缓起身,小船一阵晃动,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裴祜上了船。 “梨儿……” 裴祜颤声喃喃道。 冰冷刺骨的河水浸透他的身躯,他歪了发冠,几缕发丝贴在他的脸颊,模糊了他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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