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求三清祖师保佑我和谁?”卢月照问出口。 “你和......张庄敬,张大人。” “若是我告诉你,我今早回绝了张大人呢?” “回绝?你是说张大人同意了这门亲事,但你......” “是。” 卢月照深吸一口气,水雾的湿濡弥漫。 “所以,你求错了,真人不会应允你。” 裴祜看向卢月照,伞下的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自己。 看着她眼中含泪,裴祜心口疼。 “你之后还要去求什么?去求我和王大人、陈大人、刘大人?就是不求......和你是吗?”卢月照声音发抖,带着哭腔。 “你愿我和他人白头相守,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是否愿意?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可以,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贪权慕贵,毫无真心之人?清明,你未免太看不起我!” 卢月照泪水涟涟,裴祜渐渐红了眼,他深吐了口气,就是不敢看她。 “你看着我的眼睛,”卢月照忽然伸手握住了裴祜冰凉的手掌,继续问着,“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心中没有我,然后,再甩开我的手。” 裴祜低头看向卢月照,她紧紧抓着自己。 可他怎么能,怎么会,说出口。 雨依旧在下,裴祜早已被雨水淋透。 看着狼狈不堪的他,卢月照伸出另一只手,将伞从他手中抽出,狠狠扔在地上。 伞面瞬间泥泞,雨水浇在卢月照的身上,她同样变得无比狼狈。 “清明,我能够和你同淋雨,你为何不敢和我过一生?” 她不怕苦,只怕身边之人不是他。 裴祜分不清眼前的模糊是不是雨水。 她就是能够轻易牵动他的喜乐悲欢。 “你不要走好不好,就留在这里......”卢月照哭得伤心,语气近乎恳求。 裴祜的心口似被虫蚁啃食,细细密密地疼。 他回握她的手,看进她的眸中,轻轻将她带入怀中。 什么冷静克制,什么衷心祝愿,全都被他抛在脑后。 此刻,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在乎是自己让她伤心至此。 如果他的后退,他的犹豫,让她伤心,那他便不再后退,不再犹豫。 是他的错…… 雨幕倾斜,裴祜紧紧地抱着卢月照。 卢月照的脸颊贴在裴祜的胸口,她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 裴祜抬手抚摸着卢月照湿漉漉的发顶,极尽温柔。 “梨儿,我不走了,就这样陪着你好不好?” 他终于颤抖着唤出了那声“梨儿”。 卢月照环抱住裴祜的腰身,点了头。 “我今日答应你,无论今后何种境地,都会在你身旁,和你面对一切,是我自以为是,是我不懂你,是我的错,不哭了,好不好?” 天光渐明。 雨,快停了。 第17章 午后,天放了晴。 夏日的雨后,空气中仍残存着些许清新。 可是,日光照射,很快就蒸腾不见,只留下潮热,还有些闷。 卢齐明去了私塾,家中只剩下卢月照和裴祜两人。 曾木匠那边的活儿还是要等院子中的雨水没了之后才能继续。 雨后潮湿,不能坏了木料。 这样一来,裴祜要等明日午后再去。 趁着裴祜在,卢月照叫上他准备干活。 这场雨实在是大,卢宅厨房外的墙皮受潮掉了一角。 听着卢月照的安排,裴祜正在院中用铁锹和着黏土。 不一会儿,卢月照从外面抱了一捆干草进来。 裴祜去迎她,想要从她手中接过干草。 “不用,也不重。”卢月照说道。 她抓起干草放进黄泥之中,裴祜也跟着拿起干草放进去。 “接下来把它们搅拌在一起就好。”卢月照说。 裴祜应声拿起靠在树身上的铁锹搅和着。 “好了,”卢月照端来一个木盆,“再把草拌泥铲到盆里,我们就可以去糊墙了。” 黏土拌上干草,就叫“草拌泥”,乡下人家的墙面很多都是用这草拌泥涂抹上去的。 别看它现今还是湿哒哒黏糊糊的,等晒干风干之后,就会变得坚硬无比,用火烤,还可以用来防潮,简单好用,也不用什么银钱。 裴祜将木盆端到厨房,接过卢月照递来的抹子,将草拌泥细细抹上去。 卢家的厨房就是用这草拌泥糊上去的,等风干之后这处也看不出什么痕迹。 很快,裴祜就将墙壁补好,舀水清洗刚才用过的工具,二人再一同将院中和过泥的地面冲洗干净。 天气渐热,石板地用不了多久也就被晒干了。 将各种物件归回原位后,二人用胰子洗净手。 裴祜拿起巾帕包裹住卢月照的双手,轻轻擦拭。 她的双手白嫩细滑,随着裴祜的动作,泛红的指尖探出了乳白色的巾帕。 “擦好了。”裴祜嘴角噙着笑。 卢月照轻抿朱唇,“你下午没什么事是吧。” 裴祜点头,“怎么了?”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把我们两个的事告诉爷爷,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也不用瞒,想瞒也瞒不住。” 彼此心中都有对方,现如今挑明了关系,情真意切,恨不得将眼睛粘在对方身上,但凡是个人打眼一瞧就什么都懂了。 但卢月照还是想尽快告诉卢齐明。 “那就等爷爷傍晚回来说。”裴祜回答。 “那......怎么说?” 卢月照大大的眸子盯着裴祜。 “我来说。”裴祜回道。 “好,你来说,我呢,在一旁附和。” 卢月照眼中闪着俏皮,裴祜勾唇浅笑。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卢月照问道。 “嗯——听你的。” “让我想想这村中你哪儿还没去过......你是不是都去过了?” “好像是都去过了,但我还没去过田里,想去看看咱们地里的庄稼。” 卢家是有好几亩庄稼地,只不过家中只有一老一小祖孙二人,打理不过来,卢齐明就请隔壁陆当家的打理,两家的地紧挨着,也方便,每年卢家的收成会分给陆家五分之一。 刚来东庄村时裴祜不懂韭菜要割不能拔,被陆家婶子说了一番,她就是陆当家的媳妇儿。 “好呀,你若是想去我现在就带着你去。”卢月照笑着说道。 说走就走,二人一同出了门。 阖上大门,卢月照挂上门锁准备锁门。 “梨儿,等等!” 卢月照停下手中动作和裴祜一同转身。 卢齐明从不远处出现,身影 摇晃,似有些蹒跚,眼下双手扶着路边的树干,站不稳了。 卢月照和裴祜见状赶忙跑到卢齐明身边,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了卢齐明。 “爷爷,你没事吧?”卢月照满是担忧。 裴祜亦紧紧蹙着眉头。 卢齐明慢慢抬头,苍凉的眼中满是泪水,定定地看向远处。 “爷爷,这是怎么了?”裴祜问道。 卢齐明张了张嘴,想要说,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尽力压抑住自己的悲痛,过了一瞬,呜咽出声:“梨儿,章晋过世了。” “章......章爷爷?”卢月照惊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之前他们二人还一同叙话饮酒,怎么突然就...... “是什么时候的事?”卢月照问卢齐明。 她伸出手给卢齐明顺着气,“爷爷,我们进家门说。” 进了卢家,裴祜扶着卢齐明坐下,卢月照端来一杯温水让卢齐明喝下。 “刚才有人去私塾寻我,说他受章家老夫人刘氏所托来告知我,章晋两日前因病过世,昨日之雨一直下到了今晨,报信之人车马陷入泥中,山雨又淹了路,这才晚了一日。” 卢齐明目光呆愣地看向远处天际,不知在想什么。 “梨儿,你陪我去章家吧,上次分别之时,是他去信京中和县城李府,否则,李垄和李康泰没有那么容易罢休。” 卢齐明扶着桌子起身,继续说道:“本以为他回乡后我们二人能多些时日相聚,可没想到,那日匆匆离去,竟是最后一面......你章爷爷许久未见你,还说要来看你......你随我去看他吧,明日是他下葬之日。” 卢月照眼中闪烁着泪花,她记忆中的章晋衣衫落拓,见到她时总是很欢喜,会带糖糕给她吃,带珍藏书卷送她看,还满脸羡慕地对卢齐明说: “我这一生最大之憾事就是没有女儿,也无孙女,如今你却有了一个这般贴心,还玉雪可爱的孙女,我好生不平!我想问你借几日梨儿,让她做我的孙女,也孝敬我这个爷爷!” 听到此话,卢齐明笑哈哈地回道:“这是我的孙女,你想要孙女,不如催促你家儿子,让他争些气,好过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的孙女羡慕不已!” 章晋看着卢齐明的笑容无奈摇头,心想着,他回去就催促他那儿子,太不争气! 只可惜,他那“不争气”的刑部尚书儿子章应,还就是没圆了章晋想要抱孙女的心愿。 裴祜和卢月照去将马儿牵出,套好车。 二人站在卢宅门外,裴祜抬手,指腹轻轻拭去卢月照眼下的泪水,“帮我给章大人上柱香,替我谢他救你之恩。” 卢月照点头。 “照顾好自己和爷爷,我在家等你们回来。” “好。” 卢齐明拄着拐杖出了门。 这条拐杖是卢月照早几年就给卢齐明备好的,之前一直没拿出来用,他没想到会在去往老友葬礼之时用上。 裴祜将卢齐明扶上了马车,卢月照坐在前面驾车。 “驾——” 马车向着北庄村行进。 卢月照扭头看见裴祜向他们挥着手。 裴祜站在原地,马车的身影消失许久,他才回了卢宅。 不知为何,今日听到“章晋”的名字和他去世的消息,裴祜心中也是说不出的伤感。 或许是听闻他曾帮了卢月照和自己的缘由吧,裴祜想。 若是没有他,李垄和李康泰父子哪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他会牢牢记住“章晋”这个名字,记住这位未曾谋面,却在他和卢月照危难之际伸出援手,抱有善意的老者。 * “唉,怎么说也是从一品前太子太傅的丧礼,结果就这么几个人来,冷冷清清,真叫人唏嘘。” “谁说不是,这朝廷里的官儿都是人精,眼看着新皇登基,咱们这位族叔没了依仗失了势,这人死了,也就当没听说。” “想当初先帝和先太子在位的时候我们族叔是何等风光,人人都想巴结,附近的新晋仕子都想寻族叔求个门路,连带着我们也跟着沾光,这十里八乡的,只要一说我们是太子太傅章晋章大人的族亲,谁敢欺负我们,有时候为了能够见族叔一面,这礼都能送到你我家中,虽说族叔从来不见吧,但没人敢欺负我们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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