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朝心软软的,给他舀了一勺肉糜,“想吃什么就吃,有母后给你做主。” 这顿吃得汉王小肚子滚圆。 等到上午的功课做完,下晌要去跟武师父上课,他又依依不舍地望着送自己读书的母后:“以后母后还来接我下课吗?” 崔雪朝:“......” ‘母后以后还回陪我写打字嘛’ ‘母后以后还会给我绣笔袋子嘛’ ‘母后以后还会为我擦汗珠嘛’ .... 小小年纪,被他父亲诱惑得做这些,真是可怜。 但他睁着与他父亲相似的丹凤小眼睛,实在很惹得她怜爱,“太晚,母后就不去接你了。”见他瞬间失望,只好:“但你下课回来,母后肯定在。” 汉王这才舒展眉头,看看时辰小腿扯开就跑,再不跑上课就要迟到了! 等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上,崔雪朝问今日是什么时候。 万姑姑说:“八月十一,再有四天就是中秋了。” 见娘娘盯着天上流云的侧颜太过平静,心悬了下:“中秋快到了,崔家三夫人请托娘娘的事情就有眉目了。” 仿佛提及崔家,就能让娘娘欲飞的心落在实地上。 崔雪朝淡笑了下:“她所求,是妄求。仲家不会应承的。” “后天是汉王生母的冥辰,让御庙的住持打个祭礼。” 万姑姑应是。 汉王年岁太小失了母亲,若是皇后娘娘不去张罗,他身边人有意无意地忘了,传到杨家怕是对皇后娘娘有说辞,再往深了想,百官会觉得汉王对生母并无孝顺之心。 娘娘能记挂汉王,便不是起了离意。 * 宫里只几位主子,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惊动湖面。 昨日陛下从通政殿匆匆赶往坤宁宫,去了不久就传了太医给皇后看诊,风言风语传起来,似乎是皇后娘娘为什么事情跟陛下起了龃龉,惊动胎气竟然昏厥过去! 董贵人吓了一大跳,早早要来坤宁宫,结果在宫道上被请到陛下跟前。 陛下委婉说了几句,董贵人听出是陛下惹了娘娘不痛快,娘娘怕是要远走內宫。董贵人操着很怒其不争的眼神看陛下:“您就不能服个软?” 乾元帝:“......朕服了,没用。” 自家哥哥活着和陛下年岁一般,董贵人一想若是自己的嫂子要跟哥哥闹得日子过不下去,就觉得自己哥哥真是无用,连自己的媳妇怀了娃娃的天时地利下,还留不住人? 她心里啧啧了下,“陛下放心,皇后娘娘跟前嫔妾还是有几分脸面的,我帮着您劝劝。” 董贵人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消失在乾元帝的眼前,等至傍晚,让人去打听,听说董贵人在坤宁宫给皇后耍枪解闷,一个不留神那钝了头的枪捣烂琉璃窗扎进屋里,把皇后娘娘绣了大半个月的绢彩当中戳了个洞。 乾元帝:“......” 隔一天,董贵人拉上了赵嫔,让皇后提前看看赵嫔学的舞,免得赵嫔在内外命妇那么多人前丢脸。 赵嫔铁青着脸不甘不愿地在亭子里拧了几圈。 临了下台阶,咵嚓,才好没多久的脚踝又崴了,当场肿成馒头样,中秋献舞是不成了,赵嫔吊着嗓子哭爹喊娘叫老天爷劈道惊雷落到董贵人头上。 皇后娘娘只好赏了赵嫔好些金银珠宝补偿。 拿了东西的赵嫔被抬出坤宁宫,董贵人抻着脖子目送赵嫔一行消失,抚着胸口也委屈,“赵嫔那舞扭起来又不好看,她方才莫不是故意崴了脚,好讹诈娘娘的东西吧?”从方才赵嫔盯着红盘上的金元宝时露出的两眼精光,此类猜测似乎并不是没有根据。 因为赵嫔方才一顿哭喊,皇后颇觉头大,董贵人也不好呆着,灰溜溜回了自己住处。 乾元帝:“......” 这么不省心的后宫,更会让皇后坚定离去的念头。 疏散后宫嫔妃的念头再一次浮上脑海。 汉王拜祭生母的事迹传到前朝,杨国公听闻竟是皇后吩咐人前后操办,五味杂陈。 妻子因为宫中贵妃的事情一直病着,幼子又是个脑子拎不清的,自己的侍读之位悬着半空还整日没心没肺地怪宫中给他的饭菜太清淡,一回家只会抱着大肘子啃。 汉王小小年纪,偶见自己这位外祖父,总是觑着眼,不敢正眼看人,性子太卑弱了。 想来想去,借汉王势力让家族更上一层楼似乎只是自己的梦了。 中秋大宴,与贤贵妃见了一面,她倒是没有从前的怨怼脸,杨国公知晓她近日得了宫务在做,且做得不错,陛下似乎有意让她协理六宫。 贤贵妃呢见了亲爹,依旧板着个脸:“父亲做什么美梦呢?还协理六宫?少做些攀龙附凤的痴心妄想吧。” 杨国公竖起眼睛。 贤贵妃才不怕:“皇后尚在,有她在,我就没有出头日。您盼着我掌权,且先把那尊菩萨弄走。” 这话她说得漫不经心,一心想让亲爹不舒服,哪曾想大宴过后,隔天后宫嫔妃俱全,皇后娘娘尊坐正东,笑容如桃李芳华,却震得满座死寂。 “博川山要开办一家女学,本宫有意全力筹办为望京女子做些事情,打明日起便迁居博川。内宫一应事务交由内廷司与贤贵妃协理。”
第57章 母后连你都不要了吗? 潇潇秋雨, 坤宁宫矗立在一片萧瑟,廊檐下的雨滴垂落如珠,如此难行雨夜, 宫人内监来回穿梭在雨幕中, 忙碌异常。 殿内,乾元帝立在屏风侧, 听那边人温柔地叮嘱汉王在宫中认真读书,“伺候你的人母后筛问过,你不必担心她们会像从前那些敢对你不尊敬。但你要不可仗着自己的身份就随意打罚他们,如是有伺候不到的地方可寻万贵妃做主, 或是询假来博川告知于母后。” 汉王闷闷不乐地点头。 自晨起母后传玉令到后宫, 风雨难阻母后的决心, 汉王偷偷瞥眼屏风上的黑影,偷偷在心里反省, 是不是他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崔雪朝留意到他的小动作,抚抚他的顶发, “你没有做错什么, 母后搬出宫外是很早就决定好的,大人们之前的事情你现下还太小, 不能懂。但母后和你父皇不会把大人的气撒到你身上。” 汉王收回目光, “那我多久能去看母后一次?” “只要不耽搁你读书, 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博川山很大,女学后院有连舍,母后会在自己住的地方旁边独留一间属于你的舍院。” 汉王渐渐接受,他问过贴身宫人,从望京去博川山,让侍卫抱着骑快马, 来回只需要四个时辰。 他还想再说什么,屏风上的黑影动了,汉王敏锐意识到父皇的不耐烦,只好起身拱手暂退。不在殿内,他去廊庑上等着送母后出门。 小儿轻弱的身影里去,屏风外侧的乾元帝绕至内间,寝居里属于她的东西已经被宫人搬得差不多了,那些代表着皇帝尊宠的豪奢东西,太沉太富丽堂皇的尚在,逡巡几圈,至少不是割舍得干净,他亲手挑选让人送来的耳饰环佩都带走了。 一片寂静,袁望坐在她对面,心平气和地问:“我方才下旨让贺功带了两万禁军去博川提前驻扎。待明日上朝,我会让岳父派工部能吏去博川建行营,委屈你这段时间先在博川小住几天。” 博川只一小镇,女学占的辜家私产早些时候已经落为皇后私人产业,绵延三四里的地方足矣。 崔雪朝不去看他的眼,“不用建行营,民生不易,为我私心浪费民生民力,我和孩子夜里会睡不踏实的。” 她的拒绝平淡,却让袁望恐惧,想了想:“不建行营也好,那我每日处理了政事就上山去看你....” 话至一半,见她突然直直看着自己,点点泪光与身后的烛光交映,“我最近不想见到你,从大义来说,我身为一国之后应当理解你的初衷,我尝试去理解,但每次想到母亲...” 之后的话再难继续下去,他们之间有了隔阂,或许未来会过去,但眼下她一想到他,眼前是杀戮是母亲惨死,是今春与父亲决绝时父亲崩裂的表情,她知道不该迁怒于他,但她真的做不到先理后情。 “再留在这里,我会觉得喘不上气。我很感激你不曾阻拦我的决定。秋意渐浓,你不必常来看我,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袁望沉默几许,“要去多久?三月?六月?” 他看着她护在下腹处的手掌,“难道要等到孩子降生,我这个亲生父亲都不得去见他吗?” 崔雪朝哽了下,摇摇头,说:“做不到的事情我不会轻易承诺。” 归期不定。 堂堂天子对软硬不吃的妻子束手无策,老天爷也不懂事,竟在这时停了雨,只是夜色浓重,如人心头蒙一层阴翳,叫人好不痛快。 他送她出坤宁宫,亲手为她御高架伞,臂膀撑她踩上脚踏,车帘一点点落下,最后希冀的情形没有发生,她一眼都抬起,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娟秀却倔强的下颌。 汉王瞧着金根车启动,突然崩不住哭出了声。 乾元帝嗓子眼堵了烙铁般的难受,生平第一次主动牵上儿子的腋下,将软软的身躯抱进怀中,儿子依偎在他脖颈,眼泪落到皮肤上,像落在心里。 “父皇,母后连你都不要了吗?” 早慧又敏感的孩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母爱,却明白是因为父皇求到佳妇。 乾元帝也很伤心,至少妻子还准允儿子去博川小住,而他呢,却是连一面都不肯施舍。 相拥在一块的父子俩第一次亲近却有入闺怨愁画的气质,一众伺候的宫人们亦是酸苦,尤以万姑姑为首,她被留在宫里守着偌大的坤宁宫。 前些时候她还得意及时给陛下报信,保住了娘娘和陛下的恩爱,连阿屏和秦姑姑两个总是不安分的连敲带打地收拾过了,如今可好,白白得意,通透的皇后怕是早就知晓她的通敌之举,今次离开,自己也失宠了。 万姑姑叹口气,恰好回眸跟童公公对视上,两下里很同情彼此,天一凉,人心也不太暖和了呢。 / 在博川的时光过得很快,不经意之间四月过去。 新旦过,又是一番新气象,即将入腊月,山下的农庄送了不少鲜嫩菜蔬。 博川山脉有一处深谷,颇有几分桃源的僻美,原先的庄子人家有皇后下令,不许驻扎的禁军将此地世代定居的人家驱赶走,有此恩德,山庄时而就要送些时令下难得的东西上山进献给皇后娘娘。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4 首页 上一页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