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誉啧了声。 他笃定谢无行没死。 沈怀序不会让谢无行尚没暴露多久、还在赏味期里时,死在这么出风头的一件事里。 这消息传到谁耳朵里,都会唏嘘闲言两句,给纪清梨那个耳根子软的人听见,更要愣住回想起谢无行生平,往后再提,也要说上几句其实谢无行人还不错。 早死的人最干净,最让人惦念,这招数沈怀序自己用过,他更清楚。 若不是人只有一条命,只怕沈怀序就把自己劈成两份。 一份用来死给纪清梨看,得她最独一无二的惦念,一份把剩下位置牢牢占据,他怎么舍得让别人死。 裴誉抬起眼皮,睨那侍卫:“你倒管起我来,我不过同人说两句话,也说不得?” 您那是跟人说两句话吗? 旁边多少想搭话的同僚您一概不理,总想同别人妻子说话,这怎么说得了。 侍卫满头冒汗,绞尽脑汁要劝说,还是刚从官署出来的沈怀序停步,看眼他,又不徐不疾朝远处看了眼。 棋白极有眼力见:“大人,属下看那是夫人的马车,应是夫人来接您了。” 沈怀序朝裴誉略颔首:“先行一步,裴大人自便。” 他装什么,谁问他了? 裴誉冷笑:“沈大人要走就走。不过既然搭话,也别怪我多提醒一句,路遥知马力,沈大人别着急得意。” “人总有人老珠黄的一日。譬如我就比沈大人年轻,有那么点新鲜资本,谁又能料到日后会是什么光景?我等着。” 裴誉当着他面掏出纪清梨那方手帕,沈怀序视线停留几秒,以胜者毫无波澜的姿态忽视。 “裴世子随意,我就不让夫人多等我了。” 他淡然离去,棋白敏锐感到自家主子脸沉几分。 官署门前,正值人说笑往来,沈怀序又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巴结对象,不少人有意过来奉承。 户部尚书撞见沈怀序,脸色变了变还是上前寒暄,姿态恭谨 。沈怀序简短应过,专心走到马车旁轻敲车身,将声音放缓:“今日怎么想起来接我?” “今日顺路。” “还以为夫人是今日想我,原来比不得一条路。” 这人得寸进尺了,纪清梨露出小半张脸,对上他视线:“你怎么不说再从前点,我给你送点吃食你也没动过?” 沈怀序从善如流认错:“是我那时知足,不知端的什么没用架子,小梨骂得对。” 他在马车旁耐心说话,姿态低而顺从,谁还记得沈怀序白日冷脸下令,言辞严厉摄人的样子? 旁人禁不住再多看两眼,沈怀序再认两句错,明日京中流言风声就有的传了,纪清梨面皮薄,斥他是花言巧语,让他上来。 马车上沈怀序握紧纪清梨的手,纪清梨挣不开索性由他,问起姨娘的事,沈怀序只轻描淡写盖过,并不邀功。 他今天有点奇怪。 夜间沐浴后也只随意披着外袍,从春兰手中接过帕子,细致给她擦干长发。 发梢被人很轻柔抚过,镜子里两道影子重叠,昏沉中快分不清身形。 纪清梨被揉得舒服,放松间要谢孙姨娘那件事,他顿了下,手指绕过纪清梨发梢,脸隐在暗色中: “谢我?小梨没有觉得,我来得太晚,能做的也太有限?” “若早知你处境,成婚时早知,成婚前早知,在你困在角落时早知……” 他能做得会更多。 而不只是徒劳阻止这些,在他意识到之前,纪清梨都是怎样熬过来的? 纪清梨不该为纪家的偏心付出代价,她值得更好的一切。 早与纪清梨相识,也绝不会有裴誉来面前趾高气昂。 他们一同经历了什么?这种共苦的日子,总是被回忆修饰得更加难忘,沈怀序自私想要纪清梨的每瞬难忘都是他。 他自知这不可能,且年纪毕竟摆在这,即使省去前面愚钝时刻,他还是要比纪清梨年长。 沈怀序轻柔将发梢放下,终于问出来:“小梨会觉得我有点老吗?” 鲜妍年轻的妻子极诧异回头,好像想不出他会问出这种话,目光上下巡视,带着审视与新奇。 沈怀序回避那道视线。 纪清梨这才意识到沈怀序今天的奇怪从哪来,把控朝政炙手可热的权臣,私下是暗搓搓想老不老这种事…… 心口不知为何为这瞬回避撞到。 与其说是老,不如说沈怀序是万事周全的从容和安全感。 冷脸、掌控,诱哄且不吝啬尺度的话都是他的伎俩,疯起来不计手段对自己也狠得厉害,要剥开这些,却也有隐秘真心在。 “没有,我从没这样觉得过。” 沈怀序没有声音。 纪清梨从没哄过他,一时手忙脚乱的:“沈怀序?我没有骗你。” 她讲话一向真心,眼角眉梢都是好意:“你又没比我大多少。况且京中提及你大多褒奖佩服,你从前才学惊人,现在是帝师权臣,怎么会这么想?” “是,但从前冷淡外表下是不堪瘾病,连常人都算不上。谁知晓这副病症后,不会说上一句虚伪?” “不会的,七情六欲人之常情,”纪清梨咬咬牙,再咬咬牙,“不是谁都觉得有问题,我觉得就还好。” “即使是虚伪维持表面,气度端庄克制,身量禁欲有度,你已经竭力做到旁人没做到的,我很喜欢。” 纪清梨好意要举例子说清,只是说他脸不错很喜欢太奇怪,说喜欢他手就更说不清,她舌头此刻显得意外笨拙,不好说清。 直到肩头长发被拨开,纪清梨不受控抬头,沈怀序捂住她眼吻在后颈上,低哑叹息:“能听到你这样说,我很高兴。” “我以为你只习惯昏沉时松口说喜欢,所以从不敢白日向你要个答案。” 他抱得很紧,手掌下的脉搏像一颗心。 “以色侍人,面容总有老去的一天。届时你腻了把我抛开,我怎么办?” “沈家众人对我客气有余,却只是客气,世间待我真心的人少之又少,我只想要你一个答案。夫妻就是夫妻,夫妻是不能半路抛开我的,你就是不同意,勾勾手指,我总要过来。” 把自己说得可怜,没了她就要死,吻却细密不安分沿脊骨往下,尽心竭力地伺候好她。
第68章 喉口的绳在你手里 合卺酒夫妻…… 沈怀序显然同“年老色衰”差得远。 他正是拥有耐久体力, 蛛网般严密心计的时候,启唇回应他,就是掉进陷阱的开始。 就像此刻, 用一张沉稳皮囊和巧言令色的低姿态,把纪清梨哄得可怜他,下秒就獠牙必露将她托着腿弯抱起。 腿侧细嫩软肉从他指缝溢出, 应和着手背青筋,用力掐下去就开始发红, 沈怀序垂眸扫过,将她颠得更稳。 行走时衣襟滑在她后背上, 浅或深完全不得预料, 摩挲得蝴蝶骨好痒。 纪清梨不得不艰涩吸气, 甚至屏息提气 沈怀序收拢手臂, 五指稳握住她肩头:“躲什么?给我的可怜这么快就到时效。” 他轻易将纪清梨拨正, 抱她转向梳妆镜台。 抱在一起的影子叠做混乱与团, 这对本就面皮薄的纪清梨而言,无疑是太过头的东西,顷刻小腿都绷紧, 气沈怀序巧言令色。 她是为沈怀序这一路的处境动摇,为那点脆弱而可怜。这点可怜, 是用在这种地方的么? “怎么了?” 那副明知故问的神态不是探求, 只是种品尝她耻度的趣味。 镜中人仿佛看出她的愤愤, 眉眼模糊垂下:“是这样程度太重, 太浅显直白, 我们起码应度过含有温情的前戏,对吗?” “抱歉,是我操之过急。此前从没有人这般宽慰我, 说喜欢我,我不知怎么回报。” ……说得好可怜,如果能把发烫体温挪开,装得就更像了。 而且“回报”那是她的词,纪清梨张口反驳,沈怀序却垂首,藉机探来温凉良久的吻。 舌尖很慢碾转,勾卷住小巧唇珠,他浅浅的吻。 沈怀序鲜少得到爱。 他不曾表现过对爱的一点恳求。 即使过往数十年,沈怀序被人注意到永远只因他能带来的价值,他的沉稳可用,他也只沉默望向条框,主动把自己融进去。 怪病在极度又被一贯强压着的角落中爆发,沈怀序没想过要告诉沈家的任何一人,只因此学会端起波澜不惊的皮囊,对男女之情漠然,预备未来简短冷淡过完一生。 他不问半句自己是否得到过一点爱。 直到那日纪清梨孤身站在原地,惶然不安有着某种相同处境的烙印,他用利弊告诉自己娶她很合适,双方各取所需,她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如今回看,“各取所需”俨然是谈不上,是他占到便宜。纪清梨是比他要珍贵更多,更宝贵的孩子,因此更无法问出那句话。 毕竟旁的松动可以用手段,真心却太难。 但今天纪清梨说了很喜欢,夸赞他一直以来做得很好,沈怀序单手抱她,捧着她脸吻得寂静,好保持她说的还不错情态。 明月高涨,万籁俱寂。 沈怀序抱稳她往床边走,几步的路纪清梨头昏脑胀,因被叠起腰腹折得发软,薄白皮肤痕迹浅浅,沈怀序空出只手覆上来。 他低头吻纪清梨发顶,请纪清梨再开口,再说一点喜欢。 她的呼吸眼神触碰声音他没有一刻不需要,看着他只看着他,不要被旁人分走丝毫注视,没有纪清梨他就要死掉。 当然,如果人死后是变成鬼,他日夜靠在纪清梨背后永世形影不离也未尝不可。 纪清梨唇被堵住般只是抽泣,沈怀序只好将她放回床上,耐心检查两片水艳艳的唇瓣。 这里该有面镜子,让她看清这一瞬情态沉迷四肢无力,昏沉得令人着迷的纪清梨。 沈怀序这样说着,手掌往上顶起,帮助裹着羊水的幼鹿站直般,帮同样湿淋淋的纪清梨摆好两腿,别倒下去。 纪清梨长发随延展开的肩线垂下,她模模糊糊抬头,就像溺水时浮到那一线水面上,在屏息和溺水间徘徊,两条腿也跪坐不稳,趴不住。 “坐好些小梨。”沈怀序撩起她长发,因看不清神色,低下去的声线便带有指令意味。 纪清梨回头恰见他领口敞开,肋骨上刀痕好似茧破开的一道疤。 作为许三出现的代价,那些伤都很深,留下疤痕在所难免,只有额间烧出的痕很快疗愈,不影响他面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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