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清梨在院中修养的这几日,沈怀序当真一次都没来见她,提都没提过。 手里头杨氏送来的繁琐账单还没理完,纪清梨撑着头想不明白,觉得他说得那契约好别扭。 见面只挑月中月末,有事去寻他留下的人而不是找他,为何要分得这么公事公办? 简直像他们只是什么公正合作的同僚,需要这般避嫌约法三章似的。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用得着这般刻意吗? 可要说哪不对,沈怀序做事又并无错处可挑。 钱财管家随她,纳妾同房一律不要,算得上是关心体贴。 他寻常公事忙,一月只见几面也并非胡诌,她这些都要斤斤计较,未免是她太小气了些,不太好。 春兰见她一直在那冥思苦想,有心提及别的来转移她心思:“小姐多虑了,沈大人这般当然是心疼小姐。” “瞧小姐光崴个脚沈大人都再三叮嘱下人,不可再犯此等错误,哪会是刻意不见您呢。提出这种日子,只因为大人是个重规矩、行事有规律计划的人。” “有约定在前,小姐只需十五和月末的时候准备一番,不必日日备着等郎君回来一同吃饭了。” “小姐与其困惑这些,不如想初二该怎么风风光光的回去。” 纪清梨思绪果然被引开,纪家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在纪家蜷着长大,姨娘刚过世的时候甚至一日三餐都吃不饱,厨房拜高踩低每回送来的都是冷掉的羹食。 一到冬日纪清梨就又饿又冷,有回实在饿得受不了,蹲在角落盘算怎么偷偷从纪家爬出去,去给人做工赚口饭吃。 她尝试爬出去的当日,就在雪地里撞到个脏兮兮躺在地上,死人一样的小孩。 纪清梨以为自己撞死了人差些吓晕,手脚并用从他身上爬起来,此后再没升起过跑出去的念头。 后来是隔壁孙姨娘晓得她境况,把她从角落捡起晃醒,训她是把脑袋饿坏了,快饿死了还不知道找人告状。 纪清梨懵懵被她用棉被成一团拎起,抓到姨娘院子里喝粥。 孙姨娘问她吃饱了没,纪清梨含着粥小心问可不可以给春兰留一点。 那位姨娘愣了下,直接唤人进来她当面把她院门口的下人大骂了顿,后来纪清梨就没再饿过肚子,主母偶尔也会提及她了。 春兰显然也是想到此事,把腰杆撑得直直:“奴婢是认真的,您在沈家过得好,回去也有面子,让孙姨娘也跟着高兴高兴。” “从前二小姐总欺负您,刻意拿婚事吓您,说您日后定要给谁家做妾。这次沈大人和小姐一块回去,可要二小姐看个清楚,好好出口气了。” 纪妍是纪家嫡女,家中排行老二一直不喜欢她。 得知沈家愿娶她时,纪妍可气得在纪家大闹一通,她出嫁那日面都没露过。 不过主母一向疼爱她,想来也不会责罚她什么,只怕是抓紧机会给她寻觅一门更好的亲事,她同母的兄长纪文州也会护着她。 想起兄长,纪清梨有点局促。 纪家除了孙姨娘,好不容易有个会为她担心着想的兄长,结果到头来他交代的事纪清梨一样也还没完成。 她羞愧,更不知就这般回去会不会惹得嫡兄不快。 想起出嫁时纪文州曾说他会给她寄信,纪清梨问春兰:“这些日子纪家有送给我的信吗?” 春兰僵住:“小姐怎的突然问这个,没有的。” “一封都没有?” 春兰支支吾吾,门口端水的晚棠见了冷哼声,终于找到她错处:“夫人,奴婢见过春兰收过信!她肯定是偷偷藏起来了。” 这死丫头怎么就不是个哑巴,春兰恨不得把晚棠嘴缝起来。 转头自家小姐已经一脸狐疑,她不由得放低声音:“好小姐,那是旁人寄错了,里头圈得鬼画符呢。” “纪公子若有信寄来,奴婢怎么可能会拦着不让小姐看?” 她是真不想让纪清梨看见那些腌臜东西,没想到隔日那东西又阴魂不散送进来,被纪清梨撞了个正着。 她踮着脚一蹦一蹦跳到春兰身边,笑眯眯的:“还说没有,你骗我。是兄长寄给我的吧,他说什么了?” “小姐......” 春兰脸白下去,看着小姐新奇摸摸那信纸,轻叹:“有熏香的味道,好熟悉。” 像在人身上闻过一样,要她具体说出来,她一下也想不起来,只认得这纸价值不菲。 是谁用这般精细的东西给她写信。 是大哥担心她在沈家不适应,还是父亲叮嘱的家书? 纪清梨从未收到过家书,更珍重小心拆开那信纸,看清信内容的一瞬人却怔住。 那里头字迹端正,全都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去,才变出它们阴阴立在纸上,写得是和离和离和离和离和离和离和离和离和离和离和离和离。 纪清梨,你怎么好意思嫁人? 指名道姓毫不避讳,怨气之大,下笔之咬牙切齿,仿佛里头藏着只怨毒眼睛,只恨不能跳到她面前把她的婚事给咬到肚子里去。
第10章 古怪站在她床头 半柱香没过就往纪氏院…… 纪清梨神色空白,怔在原地。 “小姐快别看了,这定是谁闹着玩的。”春兰急急把那信拿走,扶住她。 她都快不认得和离两个字了,纪清梨恍惚片刻,缓过来后问:“这信是谁寄来的,什么时候寄来的?” 春兰不得已,才把这自纪清梨嫁来起就同附骨之疽的信说明白。 “奴婢也不清楚,只知成婚后就开始有这些东西。奴婢头次看见时吓了一跳,私下打点请门童盯紧点。” 但查不到,那人似是铁了心要干这种事,挑衅一般。里头也什么都不写,光要小姐和离。” 哪个正常人会日日写这些东西?春兰咬咬牙,全都给烧了。 纪清梨摩挲那怨毒信纸,脑中浆糊似的,她努力理出头绪。 她鲜少出纪家,面也没怎么在人前露过,能认识亲近的人是屈指可数。 是谁会这般怨毒在意,这么迫不及待等着她和离? 为什么执拗和离,它是对沈怀序有意,还是也觉得她靠算计嫁到沈家,为沈家谋不平一心赶她走? 好像自从嫁进沈家,不,从那日踏进荣安县主府上起,她就一直稀里糊涂被推着往前走。 纪清梨吐出口气来。若杨氏态度是让她直视问题,这信便是催促纪清梨行迹快些,快些把那日背后主使抓出来,还她清白别再这么被动。 “请去查那日的事可有着落了?” “那人是去查了,可毕竟已过了半年,那日除了沈大人和司礼监的谢公公在,又还有刚被认回永安侯府的那位世子。 听闻那世子半年前才被接回府上,侯府极其看重,出行派了不少人跟着。” “人员杂多,要查清没那么快。” 什么世子,纪清梨光记得那日那个太监了,对此毫无印象。一个小小孩童百日宴怎么会牵扯得这么繁琐,纪清梨皱眉,心中更不安。 “不然小姐去请沈公子来查这件事?沈公子手段了得,定能查清的。” 不,那日说到底是她贴身东西被旁的男子捡到。 沈怀序虽一直不说,但纪清梨不确定他介不介意。若旧事重提,难保会起到反作用。 春兰原不敢说这般话,但这几日见沈怀序能这般看重小姐,待小姐这么好,也敢劝了: “沈大人那般看重您,夫妻又一体同心,他舍不得您这样受委屈的。” 纪清梨抿唇,捏皱那张信纸,犹豫。 她是不愿麻烦别人,也不想在圆房成事前倒欠沈怀序什么的。 但那日沈怀序捏她腿时说过的话还在耳边,让她有事不必忍着,也许…… 也许她可以试着相信沈怀序。 纪清梨哄哄自己,壮着胆子走去,没想到在书房前被拦住。 “公子随靖王去静元寺还没回来,您请回吧。”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去里面等他就好。” 小厮挠挠头:“但夫人,公子说过只月中月末见夫人,平日不见的。” ......什么? 沈怀序说月中月末见面,还当真是只那两日见面? 她现在是连他书房都进不去了? 小厮看她表情不太好,忙道:“不过公子嘱咐过夫人若有事,小的们都该都当竭力相助,也留了人在院中等待夫人命令。” “您有什么事,小的即可去办。” 话音还没落,院口又有表小姐怯怯提着食盒过来,说是杨氏着人做的糕点,命她给表哥送来。 今日怎么回事,小厮擦擦汗,只让那东西放下,人是不会放进去的。 他怎的在这上面一视同仁,春兰气得瞪他:“你脑子放灵光点,表小姐该拦是要拦,自家夫人有什么好拦的,糕点都能进去夫人还进不去了?” 表小姐旁的嬷嬷见状冷哼声,阴阳怪气张口就喊纪夫人:“夫人您这是--” 纪清梨心头乱糟糟的,没空分眼神给她,打断道:“既如此,沈怀序回来后,烦请告知他我有事寻他。” 对方连声应下,纪清梨才侧头瞥去一眼。 那嬷嬷仗得就是纪氏温驯不掐尖的性子,以为纪清梨会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她光递来个眼神,打量她如衡量个没有价值的物件一般,看得那嬷嬷愣了下,恼怒中要再说什么时,她早走干净了。 “神气什么?正牌夫人还不是连自家夫君门都进不去,同表小姐有什么区别。” 杨小姐面色难堪,牵那嬷嬷的手要她别再说了。 靖王去寺庙祈福阵仗颇大,待沈怀序回来,从小厮口中知晓此事,已是夜半了。 那位主子是夺嫡后唯一还活着的皇亲,行事张扬无纪,陛下又刻意纵容,与他在外留宿一晚可不是什么轻松好事。 不过去趟寺庙,沈怀序溅得一身血腥,眼尾还沾有将干涸的腥味,在漆黑夜色中幽幽泛着光。 是刺客的血,也是助他一臂之力的梯。 小厮吓了一跳,以为沈怀序受伤了,喊着郎中救命的就远远冲过来。 然而转来转去也没看见沈怀序有什么外伤,最多看见他溅上血滴的左手有块新色浅疤。 烛火烫出来的。 沈怀序不着痕迹收回手,棋白嫌弃说公子没事,受伤的是旁人,公子这是护主有功。 再看眼天色,摆摆手:“时辰不早,纪娘子只怕已经睡下了,公子现在也不适合见人。” “再说公子不早说过了么,除开那两日不见纪娘子。人都给她留着,也不用明日去问她有什么事了,不管她要什么直接帮她解决就好了。” 小厮愣愣说好:“那我明日带人去见夫人好了。对了,这还有杨夫人给公子做好的糕点,说天寒公子别忙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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