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镇定地扯谎:“可能是起初没关窗,雨飘落进来了。” 纪襄跪坐在屏风后,心都快从喉咙口里出来了。她看不到侯夫人和司徒征的身影,听脚步声像是二人都走近了。 约摸半炷香间,她听到了那一声嘹亮的通报。 如果被司徒征母亲看到她在司徒征的卧房里,那真是说不清了。 而且,纪襄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那便是司徒征是不会告诉他母亲发生了何事的。 司徒征简略地安抚了慌乱的她几句话,便挪了挪屏风的位置,让她安心在里面坐着就好。 若是坐在床榻上,万一司徒征母亲不由分说走进来,那真是再长一张嘴也说不清吧。在椅子上则是会被看到的,纪襄飞快想定,半坐在了屏风之后。 可现在,侯夫人就站在屏风旁。 司徒征还让她不要想着躲在柜中或是床下,她自己也不想如此狼狈,同意了。谁知道侯夫人就像是知道了司徒征房里有怪事一般,一定要问个清楚。 房夫人匪夷所思地看着司徒征,她算是看出来了,从“偶感不适”后儿子说的话全是扯谎。 屏风外安静了,纪襄屏着呼吸,生怕被敏锐的侯夫人听到。 偏偏人紧张时,就会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格外明显。 实在不行,就在侯夫人进来时主动站起来吧。 可是,应该找个什么理由解释呢? “你得了风寒,我进去瞧瞧你的被褥可是有何不妥当。” 纪襄攥紧了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坐着实在不雅,还是站起来面对吧。届时她就一言不发好了,让司徒征去糊弄他的母亲。 她有些无赖地想着。 纪襄才站定,就看到一只手伸出来,似乎是拦住了侯夫人的去路。 “儿大避母,母亲是知道的。”司徒征淡淡道。 他这么说,等于是告诉了房夫人,屏风后就是有不能被她看见的东西。 “母亲不用操心,是关乎......”司徒征顿了一顿,“母亲不用操心,您坐。” 房夫人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屏风,视线又移到司徒征已经褪去少年青涩,清俊雅致的脸上。 片刻后,房夫人在无声中妥协了,坐回了原有的位置上。 如果孩子一向令人操心,那或许平日里就会有懒得管教的时候。可若是孩子自小懂事得过分,那他身上有点异样,就会令父母担忧不已。 “罢了,我也不管你这么多了。总之,你记得,平日里公事再多也不要耽误了自己歇息。我们家也不缺你一个去挣家业,留着祖宗基业,无功无过地混下去就很好了。你父亲也是这般想的,什么时候你身边有个贴心人能和你说说话,照顾你,那我们才是真放心了......” 纪襄静静地听着房夫人絮絮叨叨。 中年女子的声量很温和,带着一股平缓的力量。她不知道司徒征听了是什么感受,但她有些许羡慕。 司徒征十九岁了,母亲还会关心他是否告假这样的小事,会因此来别院看望他。 终于,外边的说话声停了。一直没有停歇的雨声也渐渐小了许多。 她听到了司徒征送母亲出门的声音。 雨虽然小了,天色依旧昏沉。 片刻后,司徒征回来了。眉眼上沾染了几滴细小的水珠,他仔细地用手帕抹去,点起烛火。 做好一切后,看向纪襄。 室内一下子透亮起来,照出司徒征平静的眼眉。 他不开口,纪襄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司徒,我适才说的,你是什么打算?”沉默片刻后,她主动开了口,“就是......我求你帮我报复回去。” 她想的很清楚,她一个人势单力薄,或许能让谈贵妃大庭广众丢一回人。但是要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那她一个人暂时是做不到的。这件事她不准备告诉任何人,那就只有请知情的司徒征帮她。 至于司徒征问的那一句...... “纪襄,不要装作听不懂我说的话。”司徒征淡声道。 她一怔,抿了抿两片粉润嘴唇,脸色一点点红了起来。她极力压下羞恼之情,强装镇定道:“我确实不懂。” 纪襄怎么也看不出司徒征有想要娶她的意思,那他这般说,是想要让她成为他见不得光的...... 外室? 她想了想,寻到了一个合适的词。 可是要怎么做,她确实不太懂。 纪襄清澈的杏眼,一错不错地看向司徒征。如果他对她有男女之情,那她中药的时候,可是毫无羞耻心地往他身上贴的。 当时,他可什么都没有做...... 纪襄努力回想了一些不甚清晰的片段,确定他什么都没有做,还将她推开过。 司徒征没有给她解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纪襄被他的眼神看得不安,正想让他说清楚他究竟想要什么时,司徒征开口道:“你想要怎么报复贵妃?” “是要我潜入宫里将她杀了给你解恨,还是让她在宫中倒台?” 她被他的话吸引,情不自禁地身子前倾,注视着他的面容。 司徒征没有在同她玩笑。 纪襄轻声道:“第一点,你可以做到?” “试试。” 纪襄立刻摇头,道:“不用了,她罪不至死。对你也太过危险了,我不用你这般帮我。” 她的话语里,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女的天真。 “但是,第二点......”纪襄小小地歪了歪脑袋,看向司徒征,“司徒,你可以自己做主吗?” 她委婉地在试探,在提醒他。 纪襄是说话时想到的,司徒征头上还有个太子殿下呢。 司徒征突然笑了一下,如风拂玉树。他道:“不能。” 纪襄立即反应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放软了声调:“司徒,我不是质疑你。我当然知道你鸿鶱 凤立,略不世出。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有能耐帮我,我才会厚颜开口,请你帮我的!” 司徒征听了这溢美之词,不置可否,静静地和纪襄对望。 她水润的眼睛里含着一点讨好,轻轻地皱了皱鼻子,一副怕他生气的小模样。 “司徒,我当真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有你能够帮我了,不然......” “过来。” 纪襄被打断了话头,蛾眉微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司徒征将她的原话送回,一字未改道:“你我从前并不熟悉,也非有亲缘干系。” 他垂眸,问她:“我为何要帮你?” 纪襄心头一口气涌上,胸脯起伏,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没有将怒意宣泄出来。 她悻悻道:“你记性倒是不错。” 他微微颔首,应下了她的夸奖:“征不才,纪姑娘说的话一句都没忘。” 纪襄咬牙看了他一会儿,他的神色坦然极了。她霍然间站了起来,提腿就走。 她才不想日后和司徒征厮混在一起! 与其说不想,更多的是不敢。她根本不敢去想象,万一被章太后,被章序发现了会是什么后果。 而且,司徒征怎么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人?诚然,她给不出什么丰厚报酬,但是司徒征直接要她现在就“过去”,也太过分了吧! 从前她真实没看出来,司徒居然也是这种...... 纪襄心内一时词穷,悄悄撇过脸看他一眼。 司徒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是笃定了她不会真的走。 这副模样,纪襄看了愈发生气。她拖着两条疲软的腿,大步折返回去,气冲冲地对他怒目而视。 纪襄许久没有发怒,抿着唇瞪着眼的模样活脱脱就像是一只预备龇牙的小兽。 司徒征静静地和她对视。 她不知是否她眼花了,司徒征那永远没有表情的脸,好像唇角微微上翘了几分。 纪襄一向理智谨慎,心跳恢复如常后,神智也回来了。眼前人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很值得争取的一个...... 助力。 她沉默了片刻,视线飘忽,声若蚊呐:“你想要我如何,才肯帮我?” 司徒征不语,向她张开了双臂。 “你想要报复的,就只有谈贵妃?” 他不久前说的这句话,蓦然在纪襄脑中响起。 东风袅袅,吹散了风帘雨幕,一抹夕阳斜照,和室内烛光两相辉映,氤氲出一个煌煌人间。 也将眼前人雪裹琼苞般的眉眼面容,照得分明。 她如遭蛊惑,挪动着脚步,缓慢地坐在了司徒征的腿上。 在马车上的记忆,不合时宜地浮现了起来。纪襄脸颊滚烫,才要开口问“这样就可以了吧”时,司徒征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 她的脸颊,便贴在了他的胸膛前。 他的手拂过她的腰肢,纪襄顿感一种说不上来的酥麻之感,想要躲闪但还是忍住了。她从来没有和哪个男人如此亲近过,身体僵硬而板直,呆呆地想着他究竟要做什么。 “饿不饿?” 这声响是从头顶传来的,她能感到她柔软的发摩挲过他的下颌。纪襄一日一夜没吃过东西,胃里空空的,却一点儿也没有饥饿感。 她轻声道:“我不饿。” 司徒征抚摸她的额头,问她:“头还晕吗?” 她正要老实地回答不怎么晕了,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道:“我还有些不舒服。” 司徒征揽着她,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纪襄浑然不知他把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垂下眼眸,看着司徒征放在她腰肢上的手。难得被人关心,即使她知道司徒征如今怀的也不是好意,她还是有几分感动。 他体肤的热意,循着薄薄的一件衫子,渗入纪襄体内。 “好热呀。”她轻轻地抱怨道。 暮夏傍晚,空中仍是有些热意。司徒征没松手,问她:“你想好了?” 她迟疑了片刻,将自己杂乱的心思理了理。从被灌下那一盏甜汤起,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到现在坐在司徒征的大腿上,都超出了纪襄平日里的所见所得。她觉得自己没有骗司徒征,因为她的脑袋真的有点发晕了。 纪襄心内“啧”了一声,流了几通眼泪后,原本的伤心委屈已经散尽了。 她为何要因谈贵妃害她而难过呢? 眼下,她心里只有一股要报复回去的意志。 但是,方才侯夫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吓成了这样...... 纪襄偏过头,认真道:“司徒,我想好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不想被人知道,你一定能理解我吧,你也是不能被人知道的。而且,我还有一个未婚夫......” 她顿了顿,继续道:“虽然我们只是口头上的婚约,但是绝对不能被他知道了!” 司徒征看着她蹙起的两条不画而黛的眉,道:“你很怕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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