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一句玩笑话,纪襄思忖片刻,却觉得也挺有道理的。 司徒征问:“如何?可要学?” “要的。”她点点头,又问,“去哪里学?” “后山。”司徒征简略地回答,他看出纪襄还有一箩筐问题在等着他,索性提前一一解释了,“这里是我的别院,山后的不少猎道还是我少时开拓的,从没有人来,你不必怕被人看见。你的骑装我已经备下了,你若不会穿就让婢女进来帮你。” 他解释许多,纪襄讷讷问道:“还有野兽?” 司徒征险些要笑,揉了揉她的脸,道:“现下没有。你若是想要打猎,我喊人圈几只来。” 纪襄连忙摇头,道:“不必了。” 她说话时,淡淡的香气扑在司徒征颈侧。他捧起她的脸颊,呼吸视线交错间,斟出一点别样的旖旎。 纪襄很不自在。 她一向乖,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被人捧着脸颊,被男人漆黑的眼珠看着,实在是心跳怦怦,忍不住紧张。紧张之余,也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心绪,十分微妙。 纪襄先前刻苦研究,学了不少,在书上看见一个词叫做“调弄”。她抿抿唇,再这么静下去,司徒征可能就要“调弄”她了...... 她扫视一圈屋内,这里大约是司徒征办公读书的地方,布置相当简朴。她道:“我们现在可要出去了?” “好。”司徒征将骑马的衣裳指给她看,示意她换上。 纪襄没有喊人,自己抱起衣裳去小屏风后换。她没有穿过,琢磨了一会儿才解下衣裳,顺利地穿上崭新的骑装。 司徒征心无旁骛地看着公文,在纪襄出来后赞了一句“不错”。他估算了一下今日有多少时间可供消遣。事务还没处理完,晚上还有场家宴,不知能否教会纪襄骑马。 书房内还有一扇门,直通后山。一推门,就见远处山峦起伏,绿意盎然。 他态度坦荡,纪襄却有些做贼一般的心虚,被他带到后山的路上一直东张西望。一是欣赏风景,二是生怕被他的仆从看见。虽然这里的人可能都知道了,但亲眼撞见他们在一起总归不同。 他们二人在此悠闲,被司徒征近日针对的人可没有这种好日子过了。 谈嗣宗强忍着进宫扇亲妹妹一巴掌,扇眼前外甥两巴掌的冲动,在房内来回踱步。 燕崇这早早失恃的黄口小儿,何时如此刁钻了?谈家办事的银子多半进了内帑,想来燕崇也是心知肚明的。偏偏被他逮到谈家在西南一带大肆敛财,变相引起了流民作乱的证据。这还不算,他还收集了不少当地民怨民愤的言论,以及当地绘制的皇帝丑样玩偶。最后,太子还称这是谈相公手段酷虐,带累天子名声,又若有若无地暗示谈家账册不实。 皇帝可以做,却不喜百姓说。 谈嗣宗被狠狠申饬一番,还折了不少自己势力下的人进去。愁得嘴上起了燎泡,一张口就疼。 “大舅舅......”肃王唤了一声,请谈嗣宗拿个主意。 谈嗣宗今日才从肃王嘴里听说,自己的好妹妹竟然给太子下起兴的药,结果还被人看穿了。谈嗣宗不知太子为何没有当庭揭发,反而悄无声息揭过了。 但显然,太子不会肯白白受气。 “殿下若还肯听我这个舅舅的话,就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再转告贵妃娘娘,任何事都要和我商议过再做!”谈嗣宗踱步几圈,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他道:“殿下不若尽快生育个皇长孙出来。” 皇家向来重视子嗣绵延,如今肃王膝下只有两个庶女,太子成婚不到一年并无子息。 肃王连连点头,谈嗣宗又嘱咐了几句务必小心的话,送走了肃王。 郊外,纪襄全然不知道这些朝堂之事。 她看着眼前腿短个矮的一匹白马,它的眼睛透出一股温顺,使人想要摸一摸它的脑袋。 第23章 暖煦的日头给纪襄的眼眸染上了一抹琥珀的光彩,她回过头,问道:“我要怎么上去?” “不急。”司徒征道,“你先摸摸它。” 此言正合纪襄心意,她伸手摸了摸它雪白的鬃毛,双眸亮晶晶的,噙着唇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她手下柔软光滑,忽又想到什么,提醒他:“司徒,我比较笨,你可能会不耐烦教我......” 纪襄吞吞吐吐,有些怕他到时候不高兴了会扔下自己就走。 皇帝从前年年秋狝,即使现在他自己不经常去了,也依旧有太子率领王公大臣后妃宗女去围场狩猎。纪襄每年都能跟着太后一起去。女眷也有女眷的玩法,在圈起来的地方射兔狐之类的动物。太后虽然会骑马,但自持身份,从来不肯去游猎。只有一次她兴致勃勃地要教纪襄骑马,教了两刻钟不到就累了,带着人回寝殿歇息了。 纪襄当时别说学会,连马都没上过。太后摇摇头说她没天赋,她也就没有了再想学的心思。 如果不是司徒征提起,她都要忘记这事了。 司徒征瞥了她一眼,道:“纪姑娘谦虚了,我记得你课业极佳。” 纪襄仰起头看他,茫然地问道:“咦,你怎么会知道?” “又不是什么秘密。”司徒征轻笑一声。 “你不用害怕,放心,它很温顺听话。而且,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纪襄心里弥漫着的紧张在他淡而温和的话语里消散不少,她突然有些好奇,问:“司徒,那你是和谁学的?是宫里的武师傅教的吗?” “不是,幼时我爹把我往马背上一摔,我就......学会了。” 纪襄双眼微瞪,惊讶地看着他。如果换个人,她一定以为是在和她开玩笑。据她所知,定远侯只有司徒征一个嫡子,居然敢这么教儿子,也不怕出事...... “过来。”司徒征打断了她的思绪,朝她微抬下颌。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纪襄要和他对视只能仰头。司徒征肤色雪白,连牵着缰绳的手指都白,在熠熠日光下格外显眼。她有些好奇他一个年轻武官,怎么会如此肤白。 她偏了偏脑袋,将问话咽了回去。转瞬,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在府里闷久了,能说话的人少之又少,才会想要一直和司徒征说话。 方才,她竟然想开口问司徒征为何会如此白。 他们之间可真没有这般熟络...... 司徒征让她不急,便是真的不急,慢条斯理地给纪襄讲起如何上马控马。声音低醇,语气耐心。 纪襄也就真的生出了一种,仿佛在绿草如茵的平原上听人授课似的感觉。她很认真,沉浸在他的教导里,不时地点点头,很是乖巧的模样。 等他说完,纪襄便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至少,驾驭一匹温顺的马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的态度很耐心,很有条理。纪襄不禁好奇地问道:“司徒,你之前教过别人吗?” “没有。”司徒征道,“我为何要教别人?” 他说的理所当然,微微挑眉,流露出一抹符合他当下这个年纪的飞扬意气。 这和平时的他,又有些不同。 说起来,纪襄从前对他很是尊敬,知道他心地善良,但又本能地有些惧怕这类严肃冷漠的人。他得老天眷顾,出身高贵,年少成名,和她当真不是能说到一起的一类人,然而私下真相处起来...... 她居然觉得挺放松的。 不用担心他会突然生气或者冒出冷言冷语。他的情绪一直都很镇静从容,仿佛永远不会生气,远远不像是只比她大三岁的人。 而令她担心的那点事,总不至于幕天席地吧? “那你当真是个好师父。” 司徒征一笑:“拜师礼便免了,上马试试。” 他扶着纪襄上马,纡尊降贵地亲自替她牵着缰绳,慢慢地走着。纪襄鬓边的几缕碎发被风吹过,她脸上有些痒,伸手拂去。 骑在马上,行在郊外的感觉当真奇妙,令她根本无法压抑不住脸上的笑意。 马蹄踩在芳草上,发出轻轻的窸窣声。司徒征没有开口,纪襄也没有试着找话题,静静地享受着眼下的闲适。 许久,纪襄才想起一件事来,问他:“司徒,当日二公主帮我遮掩过去。你说我应该如何感谢她呢?我暂时是不想进宫去了......” 她越说声量越轻。 “不用。”司徒征轻描淡写道。 “你和公主不熟悉吗?” 纪襄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想了想坦诚地道:“不熟悉,我和几位公主都不熟。” 她虽然和公主一起念学,但公主也都有自己的伴读。何况,她一直都是能少说就少说,不说话就不会得罪人的谨慎性子。唯一的好友裕华县主萧骊珠也是二人意外聊了一次彼此喜欢对方性子,才深交的。 “你和二公主很熟悉吗?”纪襄问道。 司徒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了她一眼。 纪襄立刻便不想知道了。她也没有特别好奇,只是想到他会托二公主帮忙,应当关系不错,才随口问了一句。既然他不想说,或许是个秘密呢。本来,他一个男人若是和公主熟悉,也不太妥当。 她转了话题,道:“对了司徒,你知不知道今年还去不去行宫或者围场?” 纪襄不想去,她若是去了必然会被太后传召在旁。虽说往年都去了,也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今年会有变化。 “你怎的不叫我府君了?” 她微微蹙起眉头,“咦”了一声,问他:“难道你很喜欢旁人这么叫你?” 纪襄也就如此称呼过他一回,还是抱着一种和宫廷生活彻底诀别的心绪说的。她笑道:“你上值时听的还不够吗?可我又不是你的下属,论起来,我现在应该喊你一声师父才对。” 他停下脚步,马儿也随之停下了。 司徒征看向纪襄,迟疑了片刻道:“那,徒儿?” 微风拂面,如一匹光滑的绸缎轻轻抚过脸。时而有鸟鸣嘤嘤,空寂山原里,只有他们二人。 纪襄看着他,脸颊渐渐热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一双墨黑的眼珠盯着看,会觉得十分有压力。也不知道,原来只要对视几瞬,就会忍不住两靥生晕。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却恍若过了许久。 司徒征继续走,问:“你累了吗?” 纪襄摇摇头,道:“我一点儿也不累。” 她一直坐着,哪里有什么疲累的地方?纪襄侧过脸,悄悄看向司徒征,他鬓边有细小汗珠,问道:“你累吗?” 话问出来,她就觉得自己问的过于蠢了。人家堂堂东宫卫率,会因这点小事而疲累? “我不累,”司徒征,“上午我都有空暇。” “上午?”纪襄估摸一下了天色,大约还有半个时辰便是平常午膳时分了吧。 他微微一笑:“还有些公事需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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