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士似乎这才注意到此,赶紧行了一记大礼,可换来的只有宋宁宁的一记冷哼。 “在皇叔身边当差竟如此没有眼力,不若自刎了事。” “公主赎罪,王爷军令,属下不敢违逆,若叨扰公主雅兴,也还请公主宽恕则各。” 宋宁宁见他只垂首告罪,身形没有一丝不 稳,能这般准确的在此处找到他们,恐怕是耳目回去禀报的。 “本殿若是不呢。” 宋宁宁抿紧了唇,脑子里又升起钝痛之感。 就在那将士正欲开口之际,厉川开了口,温文尔雅:“在下答应送三公主回府,劳烦小兄弟回禀王爷一声。” 见那将士还有迟疑,他继续道:“稍后将亲自向王爷告罪。” “滚!” 宋宁宁不喜厉川这般,她又不怕事,今日若非要强,那将士又敢拿她如何? 她今日就算要他死,他也必须得死... 她阴狠着眼色,却在厉川看过来的那一瞬转过了身,好半晌,她才恢复了神态。 像他这样的人,定是不喜的吧。 一路之上,宋宁宁难得没有主动开口,反倒是厉川试探开口道:“太子殿下今日提到了公主。” “让在下莫要同公主...” 厉川的话音未落,宋宁宁已经僵直了脊背,她垂着头,微风拂过,吹开她额前碎发,能看到她幽黑的瞳孔。 “你提他作甚?” “才来几日,便迫不及待成了他的马前卒?” 不要同她联系,不要同她说话,还是不要同他掌中之物扯上瓜葛? 她双手捏握得死紧,不等他再开口,冷声道:“够了,不劳太子身边的红人相送了。” 厉川未再言语,只看她竖起了尖刺,活像是感到危机的刺猬,将自己的柔软包裹的严实。 宋宁宁不再管他,径直往一旁跟着的马车上走去。 可刚刚上了马车,却只觉一震,她一转头,竟是厉川也跟了上来。 她的车撵豪华而宽敞,容纳七八人都毫不在话下,可厉川一进来,她反而觉得空间一瞬变得狭窄,被他的气息所覆盖。 她本还冷着脸的,可现在却又直直朝他看去,视线又粘稠在了他的身上。 “答应了殿下的,在下说到做到。” 他的声音温柔,一点也没有被宋宁宁刚刚刺耳的话语所影响半分。 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宋宁宁心间升起,她不懂那是什么,只觉得有些温暖又有些陌生。 一路之上,宋宁宁就安静地看着他,就像看着心心念念的宝物,有贪恋和喜欢。 厉川下了马车,行了一礼,目送她的车马归府。 展晖走上前,有些不解道:“公子,她既要走了,又何故陪她一路回来?” 他觉得自家公子不是这般上赶着的人,这般做法,定是有其深刻用意。 可厉川只淡淡道:“君子一诺千金而已。” 展晖有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子在敷衍人方面可谓天选之子,他怎么不知道公子如今这般重诺了? 此事还未想通,另一个问题又自他嘴里跑了出来:“公子,您有没有发现三公主身边的那个丫鬟有些眼熟?” 厉川没回他,只朝着街角停马车的地方走去。 回王府的路上,展晖绞尽脑汁回忆,可最终只摇头叹了口气,就此作罢了。 而回到公主府的宋宁宁,却陷入了失眠的困境。 或许是今日白天睡得太多了,又或许是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太奇妙,她辗转反侧在榻上,止不住回想起他在马车上的姿容。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纯净的人物呢? 他哭起来是什么样子?被绑起来会低身下气的求饶么?痛苦时又会如何,会呻/吟么? 宋宁宁想要打住自己愈发危险的想法,这般神仙人物是该被好好珍惜收藏的,需要用柔软的羽毛抚摸,需要在温泉水里滋润。 就是要强迫他,污染他。 不行,要珍视他,保护他! 两个声音猛地在脑中炸开,宋宁宁一瞬只觉头痛欲裂,冷汗瞬间爬上她的额头,她大叫出声。 魏娘赶紧跑了过来,看到宋宁宁是头疾犯了,一脸焦急。 宋宁宁好久都未这般了,太医来看也只说静养,开些无关痛痒的凝神药,可现在她也只得道:“奴婢这就叫人去熬药。” 宋宁宁已经被疼痛折磨到听不清,只疯狂将手边够得到的东西扔出去,砸出去,发泄着痛苦。 魏娘见状,猛地想起一人,她快步去了偏屋,将小荷摇醒,嘱咐道:“你身上若真有能减缓公主头疾之味,此刻便是该用到刀刃上的时刻,若是没用,你便见不到明日太阳了。” 见魏娘神情严肃中带着慌乱,小荷立刻扯过外衣就往公主殿下的寝殿跑去。 为了加深那股味道,她房中衣物还专门熏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正是大好的机会。 小荷一路飞奔,刚刚进了寝殿,兜头就是一镂空雕花的杯垫袭来,猛地砸在她的头上,留下一块破皮的血痕。 小荷眉头一皱,看到床榻之上,宋宁宁闭着眼,还在疯狂摸索着床头木柜上的摆件,她咬了咬牙,一鼓作气上去将她压在了大床之上。 一股扑鼻而来的幽香,似一剂猛药对症,比送宋宁宁吃的所有的药都要来的更快更好。 她只觉脑袋里像烈火燎原般的疼痛竟似被浇头的海啸所扑灭,海水所经之处,一切火焰消失无踪,海水散去,那本该是一片狼藉的炭木焦土,也被一并带走。 她本在反抗突如其来的压力,可很快,随着香味浓烈而持续的袭来,宋宁宁渐渐柔软了身体,她微微睁开眼,在烛光之中看到了小荷很是担忧的神色,还有她额角上显而易见的血痕。 她想要说点什么,可她又被席卷而来的困意裹挟着,没有了疼痛的侵扰,她很快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魏娘带着端药侍女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诺大的床上,宋宁宁侧躺着,可她手脚都搭在小荷的身上,后者倒是规规矩矩平躺着,不过此刻却是睁大了眼,看着屋顶愣神。 魏娘垫着脚靠了过来,见小荷想要出声,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难得她能睡得这般香,周围还有人都能入眠,放在往日实在是难以想象的... 她深深看了一眼小荷,最后松了眉头,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侍女们离开了寝殿。 已是夜深了,当空明月高悬,月下的王爷府亦是万籁俱寂。 不过厉川所在之地,却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主上,东西有了,可分发至各处?” 一道喑哑声音响起,不辨雌雄。 夜风吹过,吹起厉川墨黑乌发,月色透过窗棂撒在他的眼睫之上,似不染尘埃的仙人。 “此事不急。” 厉川抚了抚左手扳指,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有个人你去查查...” 门外守门的侍卫强打着精神,一阵夜风划过,他们稍稍清醒了片刻,可周围一丝异动也无,他们又很快陷入麻木,不过仍是挺直腰背,在黑夜中尽着职责。 第10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魏娘又进来查看过一次。 本以为和昨晚的姿势差不多,可定睛一看,差点没将她吓晕过去。 三公主的手臂仍是搭在她的身上,不过小荷的腿竟压在三公主的腿上,两人竟睡得缠在了一起。 魏娘上前,想要将小荷的腿抬下去,却被小荷无意识的一蹬,又重新搭了回去。 宋宁宁被吵到,嘟嘟囔囔着皱眉,魏娘怕吵醒了她的好觉,只得恨恨瞪了一眼也在酣梦的小荷,可后者哪里接收得到什么消息,这一觉可谓这段时间最香甜的觉了。 等宋宁宁醒来的时候,只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女子的脸,离得近,她鼻子上的绒毛都清清楚楚,视线向上,那夺目的伤口此刻已经结痂,还有些血渍在外头,看起来很是污秽。 明明该将这等卑贱女人一脚踢下去的,可宋宁宁却并未怎么做,鼻尖还萦绕着那股子吸引她,平复她的香气,她继续嗅着,至到对上对方睡意朦胧的眼睛。 她的眼里从迷茫,到清醒,最后到恐惧。 宋宁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减轻,看着她乖乖下了榻,跪倒在地,将昨晚的前因后果讲了清楚。 “你怕我?” 宋宁宁语气不善。 小荷眼珠一转,摇了摇头:“奴婢是怕唐突了殿下,惹了殿下不快又点燃了头疾,奴婢就是千错万错了。” 宋宁宁坐了起来,一身轻衣薄纱,身形妙曼,她不遮不掩,反倒是流淌着一股醉人的气 质。 小荷将将抬头,眼中划过惊艳,同为女子,她都自叹不如,三公主虽性子不好,但谁人都无法忽略她容颜的极致。 “我原谅你了,小荷。” 小荷被这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何时的罪过三公主? 难道是说当日在宫里原身碎嘴的事? 她正要解释,宋宁宁却起身将她拉了起来,注视着她带伤的额头:“你即是本殿的人了,此后便绝不能背叛本殿,如若被我发现什么,我就用匕首从你这处伤口捅开,将你脑浆搅碎。” 宋宁宁说话的语气并不狠厉,平平淡淡的就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般,小荷咽了咽口水,一个劲地点头。 宋宁宁勾起唇角,对着她笑了笑:“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小荷看着她笑的美极,可只觉得头皮一阵子的发麻,哪里有心思欣赏半分。 魏娘适时进了来,深深看了一眼被三公主拉在一起坐着的小荷,赶紧汇报道:“谢家送来了流觞宴的帖子,说后日在他们北郊的庄子上举行,还递了话来说有楚馆新来的头牌,是个仙气飘飘的人物。” 宋宁宁兴致缺缺:“都是老套的东西,他们那种浊眼,又怎么分得出东施效颦的玩意。” 这般宴会,不过是喝酒、美人还有那些让人成瘾的逍遥散,她尝试过,觉得都不过尔尔,不过纵情声乐之中时,的确有片刻可以远离那些一直缠着她的烦绪,片刻消散后又是更为空洞的情绪。 突然想到什么,宋宁宁问道:“他会去么?” 魏娘只道:“王府那边也收到了帖子,不过厉公子是否会去,奴婢也不确定。” 宋宁宁思索了片刻道:“去回他,后日,本殿会去。” 他定会去的,这般风流的宴会,宋金香又怎么可能不央着他去呢? 而且,他初入大周国,一切社交对他来说都是必要的,他不是说了,他此行是为了两国和平吗,那这一趟,若是邀请了他,他自是不能拒绝的。 宋宁宁虽是随心所欲惯了的,可并不代表她不懂这宫廷政务里的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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