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男人的视线未曾离开她一丝。 温行川不理解这么一会功夫,姑娘的情绪怎会泛起这么大波澜。 他记得冷元初读过的书名,在她站过的地方轻易寻到。 摸着信上新留的泪滴,看着白纸黑字间来自冷兴茂的算计,再想到她读过信,跪在地上哭泣的模样—— 她不知这一切? 那,她求娶信中言之凿凿的爱,是违心之语? 温行川忽感胸口被什么堵住,他竟想回避这个结论,自袖中取出冷元初回寄给她堂兄的两封信。 「虽集市熙攘,然郡王阻吾出府甚是烦闷,王府肴馔难以入口、仆婢狗仗人势,吾心甚疲几难支撑,望兄赴江宁与吾闲聊一二解妹之苦。」 另一封信是五日后截到的:「堂兄尝言,男子若钟情于女子必敬之爱之,断无纳妾之理。吾实不愿与旁人同侍一夫,然其贵为郡王且有外室,吾心惶惶,不知当如何处之。」 温行川压平唇角,逐字逐句再读一遍后,将信撕碎,燃烛烧尽。 思绪空滞半晌后,男人大步走回内室,坐在雕满龙凤的拔步床中。 烛光下,冷元初细长眼睫的影子落在精致的玉面上,如一个润透的玉瓷。 如雪的脸颊上覆盖着轻柔的绒毛,温行川倾靠一旁,轻轻抚摸她的腮边,没 想到冷元初一个翻身,将腿搭在他的腰上。 温行川一把捏住她柔软的腿肚,想起那日她烧得厉害,忽然喃喃一句。 “你不能爱爱我吗?” 第10章 温行川目不转睛注视着熟睡的妻子。见她一个翻身,被子从身上滑落。 一段软腰从中衣露出,肌肤白嫩清透,仿若细腻的羊脂玉。 盖被的手迟疑很久,才为她盖好。 温行川触碰到冷元初的手,仍旧冰凉凉的,他把她的手完全握住。 看到冷元初入了梦还在皱眉,温行川的心也随着那淡淡的蹙眉一下下揪紧。 你若不姓冷,若姓秋,该有多好。 * 半月后,梅雨依旧,但这次冷元初被允许离府,回江宁县归宁。 冷元初今日晚起很久,因昨夜,温行川与她圆了房。 他接受了冷元初是他温行川妻子的事实,唯一没有考虑的,便是她此刻是否同意。 等到冷元初被温行川吻到失了力气,被他分开双踝,自顾自闯入进来。 “嗯...”每一个因无法抑制发出的每个音节,都被温行川吞咽入腹。 染着豆蔻的润甲深深陷入温行川结实的臂膀、后背,落下一个个弯月,每个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冷元初的耳畔再听不到雨落在瓦片的声音,只充斥着温行川沉重的呼吸。 那一瞬间的痛,让她回到那次在南洋的船上。滔天巨浪倾倒,将她拍击在甲板上。 她想逃,却被温行川紧紧嵌在雕龙画凤的床上。 冷元初只能看着帐顶如风帆摇晃,看着那盘龙缠凤逐渐模糊又逐渐清晰,渐渐地,被吻过的每一寸皮肤发出异样的烫,如新开的红梅在皑皑冬雪中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赤印。 风浪久久不止,冷元初看到温行川的发冠齐整,而她却发丝凌乱,湿了枕巾。 激出的眼泪被一点一点舐掉,睫毛依然湿糯糯的。 冷元初没想温行川会突然接纳了她,但他没有考虑过,她第一次会痛,他应该慢点的。 浊浪拍打着岸滩,“哗啦哗啦”响彻不停,海水用力填充每一角落。她累得想要游离开,却被他攀住软云,轻颤着去了云巅。 “告诉我……你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嗯,妻子吗?” 一开始冷元初撑住温行川的胸膛,紧勒停他,任由他的脉搏在她的体内狂跳。 她凝视着温行川那翻涌滔天情浪的乌眸,勇敢而郑重问他。 哪怕已经晚了一步。 “是。” “你爱我吗?” 冷元初纤长的手指插入温行川的发间,原来他的头发很粗,很砺。 直到被幢晕了去,冷元初还是没有听到温行川的答复。 云里落了雨,与汩汩白雪相缠相生。 …… 晨间,冷元初红着脸,小心拨开上了很久的药,温行川破天荒没催。 但冷元初看出,温行川并没有话本里说的,饕餮之后的餍足,鹰视她的眼中,欲要卷起狂风暴雨。 似在抱怨她昨夜哭喊得厉害,扰他的兴致,又似是她才病一场瘦了一圈,三两口便被他拆骨入腹。 是她没做好,没能满足他、让他满意。 * 越国公府承合堂里,温行川与冷元初面对高座之上的越国公冷兴茂,和一品诰命夫人邱馥,行跪礼献茶。 冷兴茂现年六十有一,已是霜鬓稀疏、银须虬曲,一双毒蛇般的三角眼闪着犀利的光,只注视温行川的一举一动。 他是一位政治商人,精准投机在彼时势微的北幽小国,先是助燕侯温裕夺嫡封王,后又运筹帷幄,合纵连横。 以三寸不烂之舌疏通外交,以慧心妙算坐镇后方,助力温裕一扫三十二割据势力,实现大一统。 建元当日受封越国公,爵位世袭。 但温行川依旧认为,这并不是冷家垄断行市、凌驾皇室的理由。 再看这四面闪着光的金丝楠木、雕梁画柱,墙上挂着的是连宫廷都凑不齐的古迹佳成,占地堪比皇宫的越国公府,所有殿宇的地上,皆铺着太和殿才能使用的金砖铺地。 不管春夏秋冬,四季皆能保持体感舒适的温度。 陛下寝宫都未曾如此。 前些日子,那夏会首招供,溧阳白马山的那桩命案,是他派人所为,杀人动机只道那户人家辱了他走失的女儿。 温行川只当他放屁,夏会首现年四十不到,妻妾五房共生六个儿子,人头册从娃娃落地就登记着,何来的女儿? 冷公又在冷元初出嫁当日一反常态,匆匆前去溧阳县。 “殿下,这位是我的侄儿,穗德钱庄的大同行,冷元知。”越国公嗓音略带沙哑,却又中气十足向贵婿介绍着,打断温行川的思路。 温行川看向一旁一袭月白锦袍,手持折扇,容貌隽秀的儒雅公子,长身细腰,器宇不凡。 他未曾探知冷家的商产,但「穗德」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 国境及海贸使用的各类官制宝钞,是以户部属下宝钞提举司监管、穗德钱庄印发。整个大燕的货币控制,是妻兄冷元朝负责,实际发行,就是面前这位冷元知负责。 冷家,可算分走温氏王朝权力的一大块。 胡雍生前,在朝中结党营私,称为“徽帮”。温行川接手璀华阁后,仔细读过各份卷宗,他们是以“废旧君立新帝”定的实罪。 但徽帮往来宝钞,婚前即被他查出,全印有同一标识,与市面流通宝钞,有非常细微但绝对不同的实证。 种种迹象皆指向,冷兴茂与胡雍案有关系,偏偏这时候,他娶了冷元初。 温行川微微扬起下颚,略掀眼皮,凌厉扫过比他稍矮一分的冷元知,接受他的行礼。 昨夜,他在璀华阁情药发作,理智撑到归家断了弦,失控要了冷元初。晨起见她梨花带雨摸着红肿,他险些清醒着沉沦。 可未被人换过的床褥上,没落一点红。 方才,冷元初又在他这个丈夫面前,毫不犹豫扑进这个男人的怀里,很自然。 能靠近他的人有内奸,但他更想先查出,冷元初在他之前,可有,相好。 “殿下可对郡王妃满意?”所有人都落座后,冷兴茂掀起衣裾,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 冷元初看向温行川,怀着希冀。 但温行川没吭声。 肥梁瘦柱下的承合堂,一片寂静。 冷兴茂盯着他这卓然的女婿看了半响,再瞥见冷元初双手攥紧袖边,一脸局促,自顾自圆了场。 “你们小辈活络,多聊聊。” “还请郡王殿下多多关怀家妹。”冷元知拱手开口,正想替冷元初再说些话,忽见冷元初原本灵动的双眸失去了光彩,黯然魂销。 他从前与冷元初以表兄妹相称,从她还是小姑娘起便带她长大。 以前在老宅里,冷元初见到他根本收不住话匣子,这才嫁人一个月,她怎变得这般沉默,掉魂儿似的? “元儿,元儿?” “啊?” 这下不光是冷元知,邱馥亦觉察出不对劲,“你们男人聊着,我带初儿到闺房去。” 冷元初被邱馥带到那仿照绍兴老宅而建的四进台门,黑瓦白墙,引水环绕,五桥叠跨仿若置身山阴。 进了闺房中厅,邱馥按着冷元初的肩膀要她坐下。 “初儿说实话,和郡王圆房了吗?” 回到江宁府,邱馥已听说那些风言风语,劝了冷公很久,不是冷元初的错。 坐痛再度爬升,冷元初只有点头,不敢说与殿下的初次,他们都不太舒畅。 “姆嬷,我好像满足不了郡王……”冷元初说得极小声,这种私密之话,她还不太适应与邱馥说,极其忸怩。 邱馥正轻轻拍着冷元初的肩,听到此话停下手,拈起她的下巴,细细看过眉眼,再撩开粉袖,守宫砂浅淡近无,她没有说谎。 邱馥取手帕蘸了水,为冷元初重新洁面,再取了香粉和燕支,按她心思点了点。 横看竖看,冷元初都是娇艳绝俗的人间尤物,怎就换不得郡王的恩宠? 邱馥问她:“那胡婆没有教你吗?” 冷元初点着头又摇头,在温行川的绝对力量前,她完全无法顾及旁的。 邱馥叹了口气,“给你的陪嫁丫鬟,你给他吧。” 冷元初仿佛被一盆冷水彻 头浇下,如定格一般愣住,怔怔看着邱馥眨眼间泛出尾纹的长梢眼。 “可我不想他去宠幸别的女子,我不想和别的女人共侍……”冷元初环住母亲腰身,喃喃说出她的忧愁,被邱馥径直打断。 “你不要犯傻,无论如何都不要得罪郡王,他想要从你身上索求,你要迎合,若不够的话,为他侍枕席的,必须是你的人,记住了吗?” “姆嬷,为何要站在他的立场?您是我的母亲啊!” 冷元初如被火雷劈头盖脸击中,刹那间被抽去所有的灵动与活力,她站起来蹙眉而问,躲开邱馥想要握她的手。 冷元初看着面前的母亲,穿着一身织金云霞锦缎的诰命华服,一头乌发已夹杂着缕缕银丝,细眉长眼梁鼻,矜贵的面容完全看不出是近六旬的老妪。 邱馥是前朝江宁首富的女儿,因嫁给冷兴茂,携娘家躲过燕朝清算,富贵了一辈子。 她此生守住一个丈夫,现在却教育她要包容,要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邱馥注视冷元初那含水的双眸里,闪着坚定的光芒,知她是不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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