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此事便成了,姚戚香虚虚向常氏一礼,转身回了座位。今日,孟家所有人可都见证到了,她是如此贤良淑德,如此温善孝顺,哪怕将来做了孟家主母,那也是很得宜的。 姚戚香小声问孟扶危:“我表现如何?” 她说完,便没有等到回话,忍不住抬眸去看时,才见孟扶危眼中其实藏匿着一点笑意。 姚戚香怔了怔,一时间所有的心思都不复存在,周围好像霎时安静了下来,静得她只听见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着。 她忍不住想,她纵是与孟扶危和离,今后再嫁,恐怕也再遇不到一个如孟扶危这般会替她谋划考量的人了。 此事刚罢,便有一个身影急急闯进了屋中,竟是气喘吁吁的孙月瑶。 待她到了,发现这屋里竟然坐着这么多人,先是一愣,随后才草草向长辈们行了礼,之后,一双寒刀似的眼光便朝孟极刺来。 孟极下意识躲避开她的视线,拉着芸香躲着她走。 “你这个时候来是做什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孟极纳妾,你不同意?”常秋兰开口。 孙月瑶收回了目光,低声道:“我还能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人都被领进门了。” “嗯,这就对了。”常氏道,“此事已经板上钉钉,是孟极不好,没有事先与你商议,可你们到底是夫妻,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纳妾的?回去之后照常过日子,不要心生怨怼才好。” “主母放心,晚辈不会。”孙月瑶道。 姚戚香暗想,孙氏的确不会。 只因方才那一眼,孙氏看向孟极时,姚戚香将她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那里面根本没有丝毫的痛心与委屈,亦或者是怨恨,而是满满的嫌恶。 孙月瑶厌恶孟极。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发现。
第32章 夫人说他年轻 隔日, 姚戚香罕有地登门拜访了孙月瑶。自她嫁入孟府,她与孙月瑶的关系便是不远不近,平日里没什么理由拉近关系, 姚戚香也不喜欢虚与委蛇。 不过眼下, 她与孙月瑶的夫君都要纳妾,且还都是同一个家中的女儿,那她要去找孙月瑶说道说道, 不也很合乎情理吗?说不定, 孙月瑶心中也很盼望着与她说道说道呢。 她没有选择一大早便登门,而是选在了下午,人的精神最惫懒的时候。 女使来禀说姚家娘子过来了时,孙月瑶既觉得惊讶, 又觉得情理之中, 她好歹与孟极成婚已有近两年了,可姚戚香却是刚嫁过来月余的新妇,自己的丈夫即刻就要纳妾,万一再在自己跟前生下一个儿子,那真是说不完的糟心事。 一会儿功夫,姚戚香被请到了偏厅, 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薄衫, 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明快,坐在屋里的孙月瑶比起她, 便更显得冷沉不少。 “嫂嫂,我一个人闲得无趣, 来你这里坐坐。”姚戚香笑道。 “快进来坐吧。”孙月瑶脸上也带了笑,“今儿个日头这么大,也难为你还肯往外跑。” 说这话的同时, 孙月瑶也忍不住想,这种天气姚氏都能来回走动,可见她是真坐不住了。 姚戚香道:“本来是懒得动的,只不过早上出去听了出戏,嫂嫂也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跟钟嬷嬷学些东西,很少得空,还是近日学有所成了,钟嬷嬷允我轻松些,我才能到嫂嫂这院子里来,我听完戏回来,便直接过来嫂嫂这边了,你不觉得我叨扰吧?” 孙月瑶自然不会,她整日在这后宅之中也是无趣自苦,若能有个人来陪她说说话,她自然是高兴的。 “你倒是好兴致,还能出去听戏。”孙月瑶下意识觉得姚戚香就是年纪小,只有年纪小的人才有这样的心力,便忍不住说了一句,“还是年轻好啊。” 这后半句乍一听像是感叹,可若仔细分辨一二,便能从中听出些缅怀来。 “嫂嫂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不也只比我大个三岁吗?也还年轻着呢。” 姚戚香说完了这话,孙月瑶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恍惚了一瞬,她想对啊,她其实也只比姚戚香大了三岁而已,她今年才十九岁。 可为什么日子孙月瑶总觉得自己已然老了呢?她像是已经在这孟府的家宅中度过了很漫长的一段岁月,前些日子她回了躺娘家,看见家中几个年幼的姊妹初长成的模样,便更加觉得自己是老了。 可她明明才十九岁,有些不讲究的人家里,女儿十九还未嫁呢。 姚戚香见孙月瑶懒洋洋的,似乎并没有要应付她一句什么话的样子,神色却露出思索,便知是自己那一句话又勾起了她的回忆来。 她就说,午后是人最惫懒的时候,这会儿人懒得动,可脑子却并不死板,在安静的环境下,人的思维反倒更加灵活,也更容易听进去别人说的话。 “昨日我在云栖堂瞧见了二叔和三叔,便稀奇这家里的兄弟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虽然长相不同,可五官总有几处是一模一样的,我来孟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瞧见二叔呢。”姚戚香并未直奔自己的目标而去,而是真的和孙月瑶闲聊起来。 听着她说话,孙月瑶也忍不住道:“他们兄弟几个确实长得像,可我觉着还是伯翁最是威严,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孙月瑶口中的伯翁便是姚戚香的公爹孟祁柏。 “的确,我每次去云栖堂,都害怕撞上他。”姚戚香道,“不过好在,他老人家也是个冷清的性子,我去几次也遇不上一次,就好似孟扶危……” 姚戚香有意顿了顿,“他这性子真像他爹,也是沉闷的。” 孙月瑶听着她说话,忍不住想姚戚香终于把今日闲聊的话题引到孟扶危身上了,只怕过不了一会儿,就要说妾室的事。 可下一句,姚戚香又道:“元德的性子就不像了,也不知是像了谁,不过元德长得跟公爹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罢,她又接着道:“三房那边的孟檀,小小年纪看着便很是英朗,不过我瞧他眉眼与三叔并不像。” 孙月瑶忍不住道:“孟檀更像他的母亲。” 这是怎么?姚氏怎么一副真跟她来闲聊的样子?难道姚氏不是来同她商量如何对付妾室的对策吗? “哦……是吗 。”姚戚香笑了笑,“那堂兄呢?” 她抬眸,不愿错过孙月瑶眼中的任何情绪。 “堂兄更像谁?” 孙月瑶呼吸明显一顿,她看向别处,视线又落回姚戚香身上,道:“他更像我公公。” “是吗?”姚戚香惊讶。 她在惊讶什么,孙月瑶怎会不知?孟极的父亲孟祁松,虽然有些年纪了,但不说风采依旧,至少也是器宇轩昂的,反观孟极…… 孙月瑶的眸中,又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厌恶之色。 “他年轻的时候……”孙月瑶顿了顿,“我是说更年轻的时候,也是气度不凡的,我真想不明白,短短两三年功夫,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而今的孟极,膀大腰圆,臃肿油腻,孙月瑶眼里的嫌恶真是藏也藏不住。 她与孟极,本就不是那种恩爱夫妻,当年孟极看中她的美貌上门提亲,新婚头一年对她还算不错,可后面便渐渐敷衍起来了,到现在,她与孟极的关系也不过是普通夫妻,只是她这个人性子厉害些,孟极少不得有些怕她罢了。 怕又如何呢?该做不该做的事,他也一样都没有落下。 姚戚香抿唇笑道:“嫂嫂何必挂心这些,男人嘛,总是在外的事业为重的,只要他没短你吃穿,没给你脸色看,不给你找麻烦,那长成什么模样又有什么打紧?女子这一生本就苦闷,若咱们自己再找些没来由的苦头硬吃,那还活什么人呐。” 她这番话说得倒是令人舒心,让孙月瑶想起姚戚香进门敬茶那日,在常氏面前说出的那番惊世骇俗的话来。 从前姚氏在外的传闻,孙月瑶并非没有耳闻,她原本也是信的,听说孟扶危娶的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曾也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然而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虽然相处得不多,可孙月瑶也大致看得出姚戚香是个本分人,她性子不坏,只有说的话有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罢了。 难道就因为这样,姚氏的名声便成了外界传闻的那般恶? 结果前两日,孙月瑶回了趟娘家才知,姚家那个原来是姚戚香的继母,那这里面有些什么弯弯绕,也就不言而喻了。 “你倒是看得开。”几番交谈下来,倒是孙月瑶先忍不住漏了底,“那孟司使纳妾之事,你也不放在心上了?” 因着孟扶危在朝中的影响力,亦或是在孟家的影响力,在外人面前,孙月瑶不是很敢直接称呼孟扶危的名字,莫说是她,就连她的夫君孟极也不敢真的叫孟扶危一声弟弟。 姚戚香摇了摇头:“这种事,嫁人之前我便想好了,有什么可惦记的?横竖我从前也只是个五品郎中之女,如今能攀上孟家的门第,我已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每日去听听戏,吃吃茶,就很自在了。” 孙月瑶一想也是,姚氏的出身的确一般,能攀上孟家的确是她此生最好的出路,那么来一两个妾室又如何?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两日,孙月瑶满脑子都在想孟极纳妾的事,她膝下没有孩子,想到那进门的妾室说不定会比她先生下孩子,她真是睡也睡不着。 可跟姚戚香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孙月瑶突然就想开了许多,孩子的事,她急也急不来,横竖孟极不能休了她,不如破罐破摔,就先这么过着吧。 孙月瑶忍不住问:“你今日去听的,是什么戏?” 姚戚香道:“我今日听的是出新戏,名字叫出墙记,哎嫂嫂,那演船夫的人生得可真是俊俏,我都不好意思多瞧他。” 光是听着这名字,孙月瑶便不免直了直眼:“出墙记?” 这不是什么正经的戏吧? “是呀!”姚戚香道,“盛京刚来了伙南边的戏班子,不知有什么路数,生意做得可红火了,我瞧着他们排的戏倒比正经戏园子里的好看。” 顿了顿,姚戚香又道:“便是冲着今日那船夫,我也要再去瞧一回。” 见她说话如此直白,孙月瑶不免被逗笑了:“真有这么好看?比你家……孟司使还要好看不成?” “嫂嫂。”姚戚香摇头,“两种全然不同的感觉,怎么能拿来比?你若是去瞧一眼,便什么都懂了。” 姚戚香离开二房的院子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并不能确定自己的话是否能够打动孙月瑶,但她今日来,也只是给孙月瑶埋下一条引子,这条引子要不要去引燃,引子的末端要维系着什么,都是由孙月瑶来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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