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戚香挑起眉毛,下意识就想瞪过去,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孟家,这里的每一个人,什么来路,什么秉性,她全然不知,不是她发作的时候。 于是姚戚香温温顺顺,佯作疑惑:“儿媳不知,请婆母赐教。” 她手里还端着茶,须臾功夫,手已经有些酸了。 常氏淡淡一笑,道:“你是我孟家的新妇,我自然愿意宽厚待你,可孟氏大族,规矩森严,今日我若不同你讲清楚,难免你以后再犯,为了你好,我还是要句句同你拆分清楚才是。” …… 姚戚香一个字也不想听。 她跪了有一会儿了,自觉已经给足了常氏面子,现在也是时候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姚戚香余光瞥见孟扶危往前动了动……她突然灵光一闪,将身子一歪,连同手中的茶盏一同泼了出去。 茶还热着,尽数泼到了常氏的裙摆上,倒也不至于滚烫。 常秋兰猛地站起了身,厉声:“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姚家就是这样教你……” 姚戚香扶住额头,虚虚吐了口气,颤声道:“婆母见谅,儿媳不是故意的!只是昨夜……夫君过于体恤,儿媳实在……体力不支。”
第8章 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夸很行?…… 不就是弱不经风吗? 不就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吗? 这种东西,姚戚香小时候就会了,她斜着身子坐了下来,装出一副眩晕的模样,膝盖顿时好受许多。 然云栖堂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常秋兰后面责问的话,则是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她高门主母的尊容令她一时想不出要如何体面地回这句话,只能大睁着眼瞪着姚戚香。 旁边的孟祁柏震惊过后,紧紧拧起了眉,同时还有孙月瑶和她夫君孟极,还有三房那两个小辈,几个人的表情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一般,皆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所有人无处安放的视线逡巡了片刻,都殊途同归地落在了孟扶危这个当事人身上。 孟扶危静静站着,他瞥向姚戚香,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因着他在这儿,满屋子的人没谁敢对姚戚香说一句不是,毕竟姚戚香那句话里,还捎带着孟扶危。 “这……”这下连常秋兰也看向孟扶危,她的眼神里诸多尴尬,仿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亲耳听到这个继子的房中事。 “如此,便先将夫人扶下去歇息吧。”孟扶危开口,平淡地了却了这一件事,就好像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听见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 月华与晨露闻言忙一左一右地扶姚戚香起来,常秋兰冷了冷脸色,看着地上打翻的茶面色不豫。 做戏做足,姚戚香起身时还佯装站不稳晃了两下身子,这才站好,她立刻喜形于色,娇怯怯对着孟扶危来了一句:“多谢夫君体恤。” 体恤,又是体恤,常秋兰第一句觉得这两个字是如此不堪入耳。 茶敬完了,姚戚香转身就走,至于常氏这婆婆茶没有喝着,那关她什么事呢?还是没缘分呐。 她这一走,堂中尴尬的气氛略略松动,三房的孟檀立马起身找了个借口带着妹妹溜了,二房的孟极也起身,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孟扶危的肩,眼里是旁人看不懂的钦佩。 孙月瑶也低着头,急急跟着自家男人离开了。 敬茶之事作罢,众人皆去,唯独常秋兰仍坐在堂中,目中一片阴霾。 她今日本打算敲山震虎,可没想到这小门户出声的丫头如此没教养,竟将闺房之事拿来说嘴!由此看来,盛京从前对姚戚香的传闻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她就是一个没规没矩没教养的丫头! 对付这种人,定要叫她知道厉害! 回松风堂的路上,姚戚香走在前面,孟扶危便走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虽然好端端走着,但总觉得有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压在她背上,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方才她那套脱身的说辞,不会惹孟扶危生气吧? 姚戚香盯着地上的影子,又想,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女人夸赞很行?她虽然是说了谎,可孟扶危与常氏又不对付,怎么想他都不该因此生气。 除非…… 除非他觉得她今日的话太过放浪,这才生气。 正思绪乱飞的时刻,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弄得姚戚香本能地缩了下脖子。 “去前屋。” 姚戚香慢慢回过头来,看了眼说话的人。 他神色还是静静,看上去似乎并未有什么波澜,也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叫她去前屋……真不是去问责的吗? 姚戚香昨日嫁进来,也只在睡觉的屋里待过,松风堂这边究竟是个什么布局,她还没逛过呢。 孟扶危不会要叫她过去训话吧? 因为不认路,姚戚香的脚步自然慢了下来,等孟扶危走过了她身边这才跟上。 松风堂这边安静,雅致,应当是孟府除却云栖堂那边最好的院落了,姚戚香跟着孟扶危走了几步便不觉被这里的景致吸引,原本忐忑的心思也消散了不少。 管他呢,她想,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前屋通透敞亮,屋子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兰香,姚戚香一走进去,屋里原本在的几个女使就退了下去,她看着孟扶危走到桌边坐下,才看见桌上摆了好几道不错的菜品。 “坐吧。”孟扶危开口。 姚戚香微怔,喊她来吃早饭的? 她起了床就去敬茶了,折腾了半晌早就饿了,可她还满腹心思惦记着昨夜她与孟扶危饮合卺酒时剩下的那几道菜呢,她可只吃了一点,还有大半剩着。 孟府这种简单的菜肴简直比姚家正经宴席上做得还要好,姚戚香惦记着回去热热再吃,没想到孟扶危叫了新的,还让她一起用。 姚戚香坐在了桌边,她见孟扶危已然开始动筷子了,他今日穿着一身简素的蓝衫,显得肤色很白,新婚之夜屋里虽点着灯烛,但到底是晚上,再加上她没好意思,并未细看过这个夫君,此刻近距离坐着,才发现他面如雪玉,风骨凛然。 生得俊朗非凡,在朝堂又身居高位,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隐疾的,作为夫家他的确无可挑剔。 就是性子极冷。 不过也没事,仔细想来,他怕是也不愿这桩婚事,很有些门第之见,大概也看不上她,不愿跟她说话就不说吧,反正也碍不了她什么事。 姚戚香夹了一筷子虾仁放进嘴里,入口的那一瞬间,姚戚香眼神一亮,顿时把什么心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味道真是不错!她在姚家,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虾仁! 于是姚戚香动了第二筷子、第三筷子,足足吃了五枚虾仁之后,她才舍得去碰了别的菜,无论是豆腐也好,汤也好,鸡也好鱼也好,滋味妙得姚戚香都顾不上分心孟扶危,真真大快朵颐起来。 菜色丰盛,等姚戚香吃饱喝足,发现这桌上的菜还剩下不到一半。 她下意识想,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只是刚生出这个念头没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并不是在姚家了,很不必如此省吃俭用,吃了这顿还想着下顿的。 若是让旁人知晓她的想法,恐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见她吃好了,孟扶危便让人将所有东西都撤下,姚戚香正想着一会儿究竟要如何面对孟扶危,便见他已经起身了。 “近日朝中事忙,我不常在府上,你尽可随意,若是有事可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平静动听,姚戚香诧异,他这是就要出门去了?那……敬茶的事他就不追究了? 姚戚香起了身,跟着送到门外,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身影有些出神。 嗯……性子是冷了些,不过情绪倒是十分稳定,她刚刚在云栖堂那边,给他丢人了吧? 不及深想,有个女使过来道:“夫人,奴婢带您在府里逛逛可好?” 姚戚香认得她,昨夜在婚房中,她见过这个女使。 “有劳,你叫什么名字?” 女使道:“奴婢茗玉,是在小厨房做事的,松风堂这边女使不多,公子身边只有小厮伺候,因着您来,公子才叫奴婢过来服侍。” 是孟扶危让她来的? 姚戚香意外,她还以为孟扶危不喜欢她这个妻子,便什么都不管了,没想到又送女使又跟她一起吃早饭的,其实也算仔细了。 她虽昨晚因孟扶危的冷淡有些来气,但睡了一觉早就消了,何况今天这顿早饭味道实在不错。 姚戚香从来不对旁人生出任何的指望,她来前把什么糟糕的境遇都想了一遍,可当她真正站在这里时,方觉其实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至少孟扶危,还是愿意跟她做做面子上的功夫的。 松风堂这边安静雅致,外围种着一片竹林,很好地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姚戚香一边走,一边听着茗玉为她讲这是何处,做什么用的,逛完了松风堂,又去了别处,偌大一个孟府慢慢逛到中午,还没有逛完一半。 “太傅!老师,孤看了几遍,还是不懂,这局孤为何输了?” 一个少年声气响在偌大空荡的繁华殿宇之内,这便是当今太子殿下李清,才至十四的年纪,却已经沉稳知礼。 景成帝膝下少子,成王李漓出身不高,不堪为正统人选,后来幸得了幼子李清,景成帝对这个小儿子宠爱异常,十岁那年便将李清册立为太子。 “殿下再仔细想想,臣讲过的,都是一样的局,换了副样貌殿下便忘了。”孟扶危并未上前,随意翻阅着桌上供太子过目的文书,从中拿出一份科目名录来。 “名册已经定下了?”孟扶危开口。 旁边站着的吴内官恭敬回话:“是,陛下亲眼看过了,让人送来给太子殿下过目。” 景成帝年事已高,这次是吉人自有天相,如若不测,怕是随时都有可能崩逝,让太子查看科举名录,也是为太子今后培植人脉考量。 尤其今次科举中有很多新人,这些都是景成帝为这个儿子筹谋的。 “殿下若是闲暇,也应该去贡院周围看看,朝廷在那边设了房舍,大多远道而来的考生都会住在那边。” 李清从迷局中抬起头来,道:“孤若是去,岂非私自结交臣下?那若是让父皇知道了……” 孟扶危抬了眸,“谁跟你说的这话?” 李清讪讪:“是三皇兄。” 成王。 成王李漓今已二十四岁,很早便开府别住,又娶了妻妾,一直都还算安分。 孟扶危:“殿下是太子,与别的皇子不同,这是陛下授意的。” “真的!”李清再是沉稳,可终归还是年纪小,听见能够出宫,眼睛都亮了亮,他看着孟扶危,随后道,“太傅,孤怎么觉得你今日心情这般好,往素都少言寡语的,今日竟跟孤说了这许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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