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明君,心怀天下,励精图治。这万里江山,需要陛下这样的主人。”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明姝……只是一个背负了太多过去的女子。深宫的荣耀,抵不过心无挂碍的自在;母仪天下的尊贵,换不来市井长巷的烟火人间。陛下……放明姝走吧。” 她退后一步,对着萧彻,深深地、无比郑重地行了一个女子最庄重的万福礼。 “明姝,拜别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江山永固。” 萧彻凝固在原地,仿若被冰雪封冻。 他注视着眼前这位深深鞠躬的女子,她的姿态坚决而宁静,她穿着象征自由的白色长袍……一种强烈的、几乎无法承受的失落感和痛苦瞬间笼罩着他。 他想要出声挽留,想要利用君主的权威将她留在自己身旁,想要告知她在这深宫之中有他在就不会感到寒冷……然而,在她那双明亮且坚定的目光前,所有的话语都显得毫无力量。 他能够赐予她荣誉,提供保护,却无法给予她最为渴求的、如这冬日梅花般自由自在的生活环境。 经过漫长的沉默,直到庭院中的积雪再次融化些许,萧彻才缓慢而费力地举起手臂,仿佛耗尽了全部的力量,轻轻虚扶了一下。 “起来……” 他的嗓音嘶哑异常,夹杂着细微的颤抖。 青瓷站直身体,最后一次深情地凝视着他,这位在她人生最低谷时给予她强大庇护,并曾对她展现出脆弱与深情的君王,此刻被她铭刻于心。 随后,她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眷恋,每一步都踩在湿润的积雪上,向着那扇通向外界、象征自由的重重宫门迈进。她的白色身影在白雪与红梅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瘦弱,却又极为坚强。 萧彻伫立不动,目送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她在宏伟宫门的阴影中隐没。 阳光过于耀眼,他略微闭合双眼,眼角似乎有温暖的液体涌出,却被凛冽的寒风带走,不留任何痕迹。 他慢慢伸手,摘取了旁边那朵盛开得最为绚烂、距离他最近的红梅。鲜艳的花瓣在他的指尖轻微抖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李德全。”他发声,语调已恢复为帝王般的镇定,但其中蕴含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孤独。 “老奴在此。” “将这株梅花……移植到御花园中最能接受阳光的位置。好好照料它。” 他递出了手中的红梅给李德全,视线仍旧停留在青瓷消逝的方向。 “老奴……遵命。”李德全恭敬地接过了梅花,内心不禁感慨。 萧彻最后一次回顾那空旷的宫门后,转身离开。 黑色的衣袖在冷风中飘扬。他一步步迈向那个代表着最高统治权同时也充满孤独的紫宸宫深处,背影笔直如松树一般坚毅,却好像承载了整个冬季的沉重负担。 宫殿之外,一辆简约的青色马车静静地等待着。车帘打开,露出阿萝既兴奋又忧虑的表情。 青瓷——即沈明姝,最后一次回首那座金碧辉煌、囚禁了她五年光阴与泪水的地方,眼神平和无澜。她深深吸入一口外面清新自由的气息,果断地上了马车。 车轮压过湿润的道路,驶向遥远的目的地。 雄伟的城墙之上,积雪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辉。 一棵新近移植的老梅树伸展其弯曲的枝条,红色花朵点缀其间,在寒风中顽强开放,散发出隐约的芬芳,宛如默默讲述着一段关于冤屈得以洗清、关于情感纠葛、最终导向自由与解脱的故事。 随着雪花消融之处弥漫着红梅之香。皇宫之内与之外的世界各自独立存在。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完结啦[撒花]!喜欢作者写的故事的宝子们就收藏一下作者吧[害羞]。后续或许会写番外,作者可能会和大家讲讲青瓷在宫外生活过得怎么样?是否过上了为自己而活的自由生活?或许还会写两人再次见面的场景[垂耳兔头]。敬请期待吧[加油]! 第9章 番外: 水巷梅香 江南,姑苏。 晨雾仿若轻柔的薄纱,温柔地覆盖于错综交织的河流之上。经过昨夜细雨洗礼的青石板路面,映衬出白墙黑瓦的简约线条。 乌篷船缓缓划过石桥,船娘以柔和的吴地方言与潺潺流水相融合,共同编织出一首宁静而深远的江南旋律。 临近水域的一座小巧庭院,其门楣悬挂着一块质朴无华的木制牌匾,上书三个清新脱俗的字——“梅香绣坊”。 推开半掩的院门,步入其中,可见天井内摆放着数盆盛开的素心腊梅,香气四溢。 正厅宽敞明亮,陈设简朴而不失雅致,墙面装饰着几幅精美的刺绣作品,主题多为梅兰竹菊,针法精细,韵味十足。 沈明姝(青瓷)端坐于临窗的绣架之前。晨曦透过雕花木窗,柔和地洒落在她的周身。 她身着一件淡雅的藕荷色襦裙,发髻随意盘起,头戴一支简约的白玉梅花发簪,眉宇之间流露出岁月沉淀后的宁静与温婉,往昔的冷漠与警觉已被江南湿润的空气所软化。 她用纤细的手指持着银针,在纯白的缎面上灵活穿梭,针下,一朵即将绽放的红梅已然初现风采,其针法源自她母亲的“叠雪映梅”络子技法。 绣坊内一片寂静,唯有针线穿行于绸缎间的细微声响。 偶尔有熟识的顾客踏入,选购丝线或领取定制的刺绣作品,沈明姝便会微笑起身迎接,声音柔和,带有水乡特有的柔软口音,全然听不出任何北方的痕迹。 她在此地以“沈娘子”的化名经营这家小型绣坊已有三年之久。 凭借学自母亲的精湛针法和沈家贵女积淀的审美眼光,她的作品在姑苏城内颇负盛名,虽未达到富裕的程度,却足以让她过上宁静安逸的生活。 “沈娘子!”一位身着粗布衣物、双丫髻的小女孩欢快地跑入院内,她是隔壁茶水铺的阿萝。 自出宫后她便带着阿萝一路往北回到了沈家旧府,她在旧宅新建了祠堂并把沈家沉冤昭雪的事讲给父母听一道把诏书烧给了他们。 再守孝了两年零三个月后她离开了那个充满了欢乐与悲痛的地方。 后来她又带着阿萝回了她原本的家也就是如今隔壁的茶水铺,而她自己也随之在此地落了脚。 当年浣衣局那个对她偶有善意的小宫女,如今也出落成了水灵灵的江南少女,阿萝一直跟着她学习刺绣,在沈明姝看来,阿萝既像学徒,也像家人。 “慢点跑,”沈明姝微笑着放下手中的针线,“何事让你如此欢欣?” 阿萝眼中闪烁着光芒,递上一小包尚带余温的桂花糕: “新鲜出炉的!我母亲让我送给娘子品尝。” 她走近绣架,欣赏着那朵栩栩如生的红梅,赞叹不已:“娘子的刺绣技艺真厉害!比真正的花朵还要生动!” “对了,娘子,刚才听从码头回来的张伯说,朝廷派遣了一位高官南下巡视,似乎是来检查漕运和农业情况的。虽然随行人员不多,但据说那位官员非常年轻且勤勉爱民,一路上都在向农民询问情况。大家都说,当今皇帝真是贤明之君,近年来风调雨顺,赋税减轻,生活条件都大为改善呢!” 沈明姝接过温暖的桂花糕,指尖感受到了这份温馨。 听着阿萝活泼的话语,尤其是提及“明君”、“风调雨顺”时,她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尽管她有意避开宫廷的纷争,但有关那位勤政爱民、使国家繁荣昌盛的新帝的消息仍会偶尔传来。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轻轻应了一声“嗯”,嘴角不自觉地勾勒出一个淡淡的、温柔的笑容。 午后时光,绣坊迎来了几位挑选丝线的妇女,沈明姝与阿萝正低声细语地进行解说。 送走客人后,阿萝前往后院烹茶,而沈明姝则拿起账本和顾客需求记录簿,坐在窗边的桌案旁开始整理记录。 阳光温暖地洒入室内,空气中弥漫着丝线与梅花的淡淡香气。坊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掌柜的在吗?”一个低沉而温和的男性声音在门口响起。 沈明姝抬头望向门口,脸上挂着礼貌而得体的笑容:“在的,请进。您是想观赏绣品还是定制?”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桌案上的笔和记录簿,准备做好记录。 来者步入屋内,身材高大挺拔,遮挡了部分门口的光线。 他身穿一套质地优良却不过于张扬的靛蓝色锦缎常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英俊,眉宇间透露出久居高位的沉稳气质,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审视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型绣坊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和探寻之意。 沈明姝的目光首先停留在来客的服饰上,心中迅速评估着适合推荐的绣品种类。 她拿起笔,蘸了墨汁,微微低头,声音依旧温婉: “请问您想要哪种类型的绣品?挂屏、扇面、衣饰等,本店均可承接。是否有特定的样式或要求?请告知我以便记录。” 她静候着客人的回应。 短暂的沉默。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滞了。沈明姝手中握笔的手指轻微地停顿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源自内心深处的熟悉感,如同微弱的电流,毫无征兆地穿越她的脊椎。 在此刻,那低沉而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其音质独特,仿佛穿越时空,清晰地传入她的耳畔: “听闻贵坊所制的梅花绣品,技艺超群。不知是否存有‘叠雪映梅’之络子?” “叠雪映梅”! 这四个字犹如惊雷,在沈明姝的耳边炸响!此乃她母亲沈夫人独创的梅花络子技法!除沈家至亲及宫中那位……世间何人竟知?且此声音…… 她猛然抬首! 笔尖的墨汁滴落于洁白的纸页之上,迅速扩散成一团墨渍,恰似她此刻翻涌的心潮。 视线不期然地与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相遇。那眼眸中,饱含着她熟悉的锐利与深沉,却又添了几分她未曾目睹的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仆仆,以及一种……仿佛等待已久、难以言表的温和笑意。 正是他! 萧彻! 他静立于几步之外,逆光而立,身影高大而熟悉。褪去了帝王的衮服冕旒,收敛了朝堂的雷霆之威,此时的他,仅是一名风尘仆仆、寻迹而来的旅人。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因震惊而微张的眼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更带着洞悉一切的沉静温柔。 时间仿若停滞。 绣坊内,唯有窗外潺潺的水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却汹涌的情感交流。 过往的惊心动魄、深宫的倾轧、血泪的昭雪、决绝的离别、五年的各自安好……无数画面瞬间交织、碰撞,最终汇聚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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