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早已上前一步,厉声喝道:“陛下问话!聋了吗?吴掌事,还不快说!” 吴姑姑被这声厉喝惊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陛…陛下息怒!奴婢…奴婢奉太后娘娘宫中管事之命,前来…前来捉拿偷盗御赐之物和私藏逾制御品的罪奴沈青瓷!人赃俱获!人赃俱获啊陛下!” 她一边说,一边抖着手,指向地上那枚金镶玉凤簪和太监手中高举的玄狐裘披风,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哦?” 萧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缓缓移向被松开的青瓷。 她半边脸颊红肿,指痕清晰可见,嘴角残留着血丝,发髻散乱,几缕乌发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单薄的宫装在拉扯中有些凌乱。 她倔强地站着,背脊挺得笔直,那双清亮的眼眸里,燃烧着屈辱的火焰和一丝不灭的坚韧,毫不避讳地迎上萧彻审视的目光,里面没有哀求,只有被污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沈青瓷,” 萧彻的视线在她红肿的脸颊上停顿了一瞬,眸色似乎更深了些,“你有何话说?” 青瓷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和身体的颤抖。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再次跪下,声音因脸颊的疼痛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字字如钉: “陛下明鉴!奴婢从未见过这枚凤簪,更不曾踏入慧妃娘娘宫苑半步!至于这件狐裘披风……” 她抬眼,目光直视萧彻,“乃是陛下几日前深夜,因怜奴婢侍立寒冷,亲口所赐!陛下当时言‘披上’,李总管可作证!奴婢惶恐,不敢僭越,却更不敢违抗圣命!此物一直小心收于奴婢包袱底层,从未示人,何来‘私藏’之说?” “今日之事,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欲置奴婢于死地!求陛下为奴婢做主!”她重重叩首,额头触碰冰冷的地面。 “陛下!她…她血口喷人!”吴姑姑尖声叫道,声音却因心虚而发颤, “这狐裘是御用之物,怎会赐予一个浣衣局出身的贱婢?定是她偷的!还有这凤簪,人证……” “够了!” 萧彻猛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震得吴姑姑瞬间噤声,抖如落叶。 他不再看吴姑姑,目光转向李德全,语气冰冷如铁:“李德全,几日前,朕赐衣之事,可有旁人知晓?” 李德全立刻躬身,声音沉稳:“回陛下,当日夜深,唯有老奴在侧。陛下赐衣后,老奴亲自送青瓷姑娘回房,并亲眼所见她将披风小心收好。此事绝无第三人知晓!” 他特意强调了“绝无第三人知晓”,目光锐利地扫过吴姑姑。 吴姑姑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逾制的恩典竟是真的,而且是如此隐秘地赐下! 她背后的主子,显然也不知道这个细节! 萧彻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冷、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人遍体生寒。 “很好。”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跪地的青瓷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蕴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风暴,“你说有人栽赃。告诉朕,你怀疑谁?” 青瓷的心猛地一跳。 她能感觉到萧彻话语中那股压抑的、即将爆发的怒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射向瘫软在地的吴姑姑,声音斩钉截铁: “奴婢不知幕后主使,但今日带人闯入紫宸宫、口口声声称奴婢为贼、并动手掌掴奴婢的,正是这位浣衣局掌事,吴氏!她口称奉太后宫中之命,然奴婢入宫五年,从未踏足太后宫苑,更不曾得罪过哪位贵人!奴婢不知,为何要遭此构陷!” “你…你胡说!”吴姑姑面无人色,尖声嘶喊,“陛下!奴婢是奉……” “奉谁的命?!”萧彻骤然提高声音,那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滔天怒意! 他一步踏下台阶,明黄的袍角在阳光下划出凌厉的弧度,瞬间逼近吴姑姑!强大的威压让吴姑姑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萧彻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老妇,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朕的紫宸宫,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浣衣局的奴才,带着外宫的腌臜货色,来朕眼皮底下抓朕御前的人?还敢动手打人?!” 他的目光扫过青瓷红肿的脸颊,那抹刺目的红痕仿佛点燃了他眸底最后一丝理智的引线。 “陛…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吴姑姑终于崩溃,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奴婢…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是…是太后宫里的张公公…他…他让奴婢这么做的!他说…说只要办成了…就…就让奴婢调离浣衣局…奴婢糊涂!是奴婢该死啊陛下!”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她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背后的指使者。 “张有德?” 萧彻冷冷地吐出这个名字,眼中的风暴愈发汹涌。他不再看吴姑姑,目光如电,扫向那两个早已吓瘫的太监: “拖下去!杖毙!”冰冷的两个字,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陛下饶命!饶命啊!” 凄厉的求饶声瞬间响起,但立刻被扑上来的御前侍卫堵住嘴,如同拖死狗般拖了下去。回廊上只留下两道绝望的拖痕和令人心悸的余音。 吴姑姑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屎尿齐流,恶臭弥漫开来。 萧彻嫌恶地皱紧眉头,声音如同淬了冰:“吴氏,构陷御前宫人,擅闯紫宸宫,咆哮御前,其罪当诛!念你受人指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拔去舌头,打断双腿,扔回浣衣局,永世为奴!朕要让她活着,好好‘享’受她应得的!” “不——!陛下!饶……” 吴姑姑的惨叫戛然而止,一名侍卫眼疾手快地卸了她的下巴,随即被粗暴地拖走。那绝望的眼神死死盯着青瓷的方向,充满了刻骨的怨毒,最终消失在回廊尽头。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刺鼻的血腥味和尿骚味在弥漫。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散这方天地的肃杀与寒意。 萧彻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依旧跪在地上的青瓷身上。他眼中的雷霆之怒尚未完全平息,却多了一丝复杂的审视。他没有立刻让她起身。 青瓷跪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因方才的惊心动魄而微微颤抖,脸颊的刺痛依旧清晰。 她亲眼目睹了帝王的冷酷无情和雷霆手段,那两条人命和吴姑姑的惨状就在眼前。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但更深处,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信了她!他不仅信了她,还用最残酷的方式为她主持了“公道”,狠狠回击了背后的黑手! “沈青瓷。” 萧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审视,“抬起头来。” 青瓷依言抬头,苍白的脸上,那红肿的掌印和倔强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萧彻的目光在她脸颊的伤痕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下移,落在她因紧张而紧攥着衣袖的手上。 就在她下意识想要将手藏得更深时,袖口处,一抹暗红色悄然滑落——正是那枚她一直紧攥在掌心、作为精神支柱的梅花络子! 络子无声地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红梅栩栩如生。 萧彻的目光瞬间被那抹红色攫住!那熟悉的样式!那日在药碗上惊鸿一瞥,便让他心弦微动的红梅络子! 他弯腰,修长的手指在青瓷惊愕的目光中,轻轻拾起了那枚小小的络子。 冰凉的丝线缠绕在他指尖,那独特的针法和梅花形态,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而温暖的片段瞬间重合!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穿透青瓷强装的平静,直抵她灵魂深处。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带着洞悉一切的明悟和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没有问这络子的来历,也没有再提刚才的构陷。 他只是看着她,用一种低沉而清晰的语调,缓缓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朕给你一个交代,也给你一句忠告。”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红肿的脸颊,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在这紫宸宫,只要朕在,就没人能再动你分毫。但若你自己行差踏错,朕也绝不会姑息。” 说完,他将那枚梅花络子轻轻放在青瓷面前的地上,如同放下一个无声的承诺,也像放下一个未解的谜题。然后,他不再看她,转身,明黄的身影在阳光下留下一道冷峻的剪影。 “李德全,传太医,给她看看脸。” 萧彻的声音随着他离去的背影传来,不容置疑,“再挑两个稳重可靠的宫女,贴身伺候。” “老奴遵旨!”李德全连忙躬身应道,看向青瓷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复杂。 青瓷呆滞地跪在地上,目光落在那枚重新找回的梅花络子上,随后抬起视线,望向萧彻离去的回廊尽头。 脸颊的疼痛尚存,心脏的剧烈跳动亦未平息。那句“只要朕在,就没人能再动你分毫”仿若炽热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灵深处,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这种感觉既包含了极大的安全感,也蕴含了更为深刻的恐惧。 他已然知晓!他必定有所察觉!无论是关于这络子,还是关于她自身……否则,他为何不进一步追问?为何要以如此坚决的态度保护她?那句“行差踏错”的警告,究竟所指何物? 巨大的疑惑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在帝王近乎专横的保护之下,她的仇恨之情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且摇摆不定。她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梅花络子,那冰冷的丝线此刻却似乎带有灼热的温度。 李德全的声音在旁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青瓷姑娘,请速速起身。陛下已有所吩咐,老奴即刻去请太医。您受委屈了。”他示意两名小宫女上前搀扶。 青瓷借助宫女之力勉强站起,身体仍显虚弱。她注视着李德全,声音嘶哑:“李总管,陛下他……” 李德全立即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姑娘乃聪明之人。今日之事,陛下以雷霆手段,已为姑娘清除障碍,亦表明了态度。在这深宫之中,陛下的信任,既是恩赐,亦是……” 他停顿片刻,未再继续,仅留下一个充满警示意味的眼神,“姑娘只需谨守本分,安心侍奉即可。其余之事,勿问,勿思。” 青瓷的心猛然一沉。 李德全的话语,证实了她的猜测。萧彻的保护,并非毫无缘由。 他或许早已洞察了她的身份与目的!那句“行差踏错”,正是对她最为直接的警告——他虽能暂时庇护她,但若她企图复仇或对他的安全或江山构成威胁,他也必将毫不留情地将其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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