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死寂。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四品武官,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绝非虚言。 青瓷低垂着头,心中却翻江倒海。赵乾!这个沈家旧案的关键人物之一,竟因虚报战功被萧彻雷霆拿下! 这是巧合?还是……萧彻在借题发挥,敲山震虎?他是否知道赵乾与当年旧案的联系?他处置赵乾,是否也隐含着为沈家旧案……不,不可能!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他只是为了整肃军纪,仅此而已! 然而,看着赵乾被拖走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滋生。是快意?是茫然?还是……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 赵乾被拖走后,殿内的气氛依旧凝重。萧彻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扶手,目光沉凝,显然余怒未消。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压抑的咳嗽毫无征兆地从他胸腔爆发出来!他猛地俯下身,咳得撕心裂肺,俊美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额角青筋暴起,连手中的朱笔都掉落在地! “陛下!”李德全大惊失色,慌忙上前。 青瓷的心也猛地揪紧!几乎是出于本能,她一个箭步冲到角落的暖笼旁,飞快地倒了一杯温热的参茶。 她顾不上规矩,端着茶杯快步走到萧彻身边,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陛下!喝口参茶润润喉!” 萧彻咳得几乎喘不过气,脸色涨红。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因剧烈咳嗽而泛着水光的眸子,带着痛苦和一丝脆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青瓷盛满担忧的眼眸中。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青瓷在那双深邃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那深藏的痛苦和一丝……依赖?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萧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从她尚未完全消退的淡淡掌痕,滑到她清澈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担忧,最终落在那杯冒着热气的参茶上。 他没有斥责她的逾矩,也没有让李德全接手。他喘息着,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虚弱的顺从,伸出手,接过了那杯茶。 指尖不可避免地相触。他滚烫的指尖碰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如同电流窜过,两人都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萧彻就着她的手,低头啜饮了几口温热的参茶。甘苦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缓。剧烈的咳嗽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青瓷保持着递茶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手背,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药味和汗水的气息。 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睫上因咳嗽而沾染的生理性泪水,看到他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被病痛折磨的、脆弱的男人。 一种陌生的、混杂着怜惜和悸动的情愫,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房,与她根深蒂固的恨意激烈地撕扯着。 她慌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萧彻喝完参茶,将空杯递还给她。他的气息平稳了许多,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低垂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陛…陛下可好些了?”青瓷接过空杯,声音低若蚊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彻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因咳嗽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颊,忽然道:“脸上的伤,可还疼?” 青瓷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脸颊,随即又飞快放下,摇了摇头:“谢陛下关怀,已无大碍。” 萧彻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片刻,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最终,他移开视线,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以后侍奉时多穿些衣物。手炉不够暖和,请李德全为你更换新的炭火。” 说完后他不再看她而是重新拿起一份奏章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脆弱和温情从未发生过。 “奴婢……谢陛下。”青瓷低声应道心脏却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她捧着空杯如同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默默退回到自己的位置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滚烫的触感鼻尖萦绕着他独特的气息。 她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重新专注于政务的帝王侧影。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错觉但那份短暂的超越身份的关切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恨意依旧根深蒂固为家族昭雪的信念从未动摇。然而在这冰冷肃杀的权力中心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却用最冷酷的雷霆手段为她扫除障碍又在她面前展露过最真实的脆弱甚至给予了她一丝超越身份的带着温度的关切。 冰与火的界限在她心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御书房内烛火通明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看似咫尺却又如同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 青瓷紧紧攥着袖中的梅花络子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去面对这愈发复杂难测的棋局和那颗愈发不受控制的心。 (第六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奉上,喜欢这个故事的宝子们可以点点收藏,和朋友分享一下。 第七章: 血染霜刃 紫宸宫的夜晚,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氛围所笼罩。 青瓷躺在偏殿耳房柔软的床榻上,尽管太医的安神汤药使她陷入昏沉,但内心的惊涛骇浪却无法平息。 她的指尖似乎仍能感受到萧彻滚烫的触感,耳边回荡着他那句带有温度的话语:“以后侍奉,多穿些。” 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如同炽热的炭投入冰湖,在她心中激起巨大的迷茫与痛苦。 恨意,在温情的侵蚀下,显得摇摇欲坠。 然而,父亲含冤的背影,母亲绝望的哭喊,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刺青,时刻灼痛着她的神经。 她不能沉溺于这种情感之中!赵乾虽已被囚禁,但仅仅因为虚报战功,并不一定能牵扯出旧案。 那份被篡改的军报原件,才是能够揭露幕后黑手、为沈家洗清冤屈的关键证据!她必须找到它!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剂,让她在混沌的意识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窗外月色清冷,万籁俱寂。春桃和夏荷在外间守夜,呼吸均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青瓷悄无声息地起身,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旧衣。 她避开守夜宫女,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凭借着对紫宸宫地形的熟悉,成功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潜入了夜色笼罩的宫苑深处。 她的目标,是位于宫城西北角、守卫相对松散的——内廷机要档案库。那里,存放着所有重要文书的原始存档,包括当年的军报原件! 档案库是一座独立的石砌小楼,在月光下投下森然的黑影。 青瓷屏住呼吸,伏在回廊的阴影里,仔细观察着门口的两名守卫。守卫似乎有些倦怠,抱着长枪倚着门柱打盹。 她耐心等待着。 终于,一阵寒风卷过,吹得檐角风铃叮当作响。就在守卫被风铃惊扰、抬头张望的瞬间,青瓷如同离弦之箭,身影快如鬼魅,贴着墙根,无声无息地滑进了档案库虚掩的侧窗缝隙! 库内弥漫着更浓重的陈旧纸张和防蛀药草混合的气息。一排排高大的铁木架子如同沉默的巨人,在黑暗中矗立。 青瓷的心跳如鼓,她点燃了随身携带的一小截特制蜡烛(光线微弱,烟气极小),凭借记忆中对那份抄录军报编号的深刻印象,在标着“军务密档·崇光五年”的区域快速搜寻。 时间仿佛被拉长。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指尖在冰冷的卷宗上飞速划过。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铁匣里,她找到了!那熟悉的编号!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铁匣,取出那份用特制油布包裹的、已然泛黄的军报原件! 在微弱的烛光下,她迅速展开。熟悉的边境地形图,熟悉的军情描述落款——副将赵乾。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下方那片留白处!那里,赫然用朱砂笔写着那行足以颠覆沈家命运的批注:“疑与敌暗通款曲,按兵不动,其心可诛!” 然而,与抄录本不同的是,在原件这行朱批的末尾,盖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辨认的私印! 那印文线条古奥繁复,绝非军务系统所用!青瓷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就是这个!这枚私印,就是锁定伪造者身份的关键铁证! 她迅速将私印的纹路死死刻入脑海,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原件恢复原样,放回铁匣。 她不能带走原件,那会立刻暴露。记住这枚私印,找到它的主人,就是胜利! 就在她熄灭蜡烛,准备原路返回时,异变陡生! “什么人?!”一声厉喝在寂静的档案库外炸响!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和兵器出鞘的铿锵声! 糟糕!被发现了!青瓷瞳孔骤缩,来不及细想,猛地扑向侧窗! “抓住她!有贼!”守卫的怒吼声划破夜空! 一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她的耳畔钉入窗棂!青瓷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有丝毫停顿,翻身滚出窗外! 寒夜的风凛冽地刮过脸颊,青瓷在青石板上奔跑,不顾一切地向着紫宸宫的方向疾驰。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逐渐逼近,箭矢如雨点般从两侧掠过,钉入地面,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停下!再跑者,格杀勿论!”追兵的首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青瓷紧咬牙关,将全身的力量汇聚于双腿,奋力向前冲刺。紫宸宫的灯火在前方闪烁,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绝不能在此陨落,沈家的冤屈尚未昭雪。 突然,一道黑影从斜刺里猛然跃出,如同幽灵一般。一名蒙面杀手手持淬毒短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青瓷的后背。其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显然不是普通的守卫。 在生死攸关之际,青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猛地向前扑去,几乎是在毫厘之间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匕首划过她的手臂,带起一串血珠和衣袖的破裂声。剧痛袭来,但她没有片刻停留,借着前冲的势头,继续向前滚动。 “废物!放箭!射死她!”蒙面杀手愤怒地低吼。 更多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青瓷利用宫墙的拐角和花木作为掩护,狼狈地躲避着,身上又添了几道新的伤痕,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体力迅速消耗,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蔓延。 就在一支弩箭即将洞穿她小腿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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