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泪砸了下去,仿佛断了线的珠子,顾舟看着她泪痕斑驳的脸,心忽然抽紧了下,头忽然爆炸似地疼了起来,眼前之人说的话像一把锤子锤在了他的胸口,使他一时间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而一些画面忽然涌入了脑海,被人踩在脚下的画面,被太监欺辱的画面,被骂野种的画面,被弹劾血统不正的画面,那一张张冲满恶意的脸庞如饿鬼一般缠绕着他,曾几何时,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也变成了饿鬼缠着他,使他夜不能寐。 他捧住千斤重的脑袋,眼眸在一瞬间冲满了血丝,却忽然猩红着一双眼睛朝她扫了过去,眼前的脸仿佛与心底的那个鬼魅重合了,他一手掐住了她的脖颈,“虚伪,全部都是虚伪,你知道那些人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对孤做出怎样的一副虚伪脸孔吗?就如你这般想要说服孤。” “苏清婉,孤恨了你整整三年,而你整整折磨了孤三年。” 苏清婉被他掐住了脖劲,所有的呼吸被他截断,仿佛离了水的鱼,一种绝望的心情袭击而来,她委屈,不甘,心底生出来恨意,又生出一种深深的恐惧! 第4章 苏清婉感受着呼吸被一点一点夺去,痛苦而让人绝望,而比这更让人痛苦的是被他所冤枉,她真的没有给他下毒,甚至连想都未曾想过,被人冤枉的滋味就像一块石头砸在心口,闷而疼。 若她真下了毒,或许她不会如此时一般难受,或许她就不会挣扎,她不能含冤而死,一种莫大的求生欲充斥在心口间,可她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用那双充斥着血丝的双眸绝望地看着他,祈求他有一点最后的良知。 而此时此刻,她忽然明白了,原来在这个世间,父亲可以决定她的去向,可以任由那些人欺辱于她,面前这人可以决定她的生死,除了红柚,竟然无一人为她求情,无一人在乎她的生死,原来这个世间本就无理可说。 脑中忽然划过那些被辫子抽打的声音,像是一个恶梦一般,这个恶梦越滚越大,像一座幽暗的深山大林,将她压倒于地。 脑袋逐渐晕眩,意识慢慢远去,眼前的一切也模糊了起来,似乎变成了灰蒙蒙而混沌的一片。 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四肢无力,她整个身体好像漂浮起来了一般,一滴泪滚落,从脸颊划过,忽然,掐住她的手却是一松。 刹那间,苏清婉重获了呼吸,刚憋闷的胸口难受地像是要恶吐般,她乏力地蹲了下去,泪随之流了下来,本就压抑了好些年的委屈忽然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她嚎啕大哭,怎么也忍不住,她想到了当年不听阿娘的劝说去到冷宫,想到了给顾舟细细清理伤口时的小心翼翼,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疼的膝盖,大冷天里为他洗手做羹长满冻疮的双手,也有与他一起看星星期盼的无数夜晚,他为她捉的萤火虫,这一切在此时此刻全部变为了委屈的泪水。 原来这些付出在别人心中抵不过心中的一个疑虑,她曾经毫无保留地相信着他,可他不是这样想的。 顾舟看着她抖动的肩膀,还有她嘶声力竭地哭泣,他有一瞬间的无措,见过她据理力争的样子,善解人意的样子,娇矜哭泣的样子,还有她一瘸一拐的样子。 他忽然就想起来那年冬天,他被囚禁于冷宫,阿娘含冤而死,他被人鞭打得遍体鳞伤,是她为他在冰天雪地中求医,她跪到一瘸一拐也要悉心照料于他。 他以为她是希冀,然而后来他才知道,她是为了下毒而接近他的。 原来,那不过是在深渊之旁为他点燃了希望,诱引着他前去,而后,狠狠将他丢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回过神来的顾舟握紧拳头,全世界都可以背叛他,为何是她背叛了他,而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模样。 好似心灰意冷,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顾舟有一瞬间的疑虑与不安,而她忽然抬起眼眸,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里闪出一点恨意。 顾舟心口不由自主地一缩,忽然不想看到她的这双眼眸,“苏清婉,以后别再让孤看到你。” 否则他也不保证会对她做出什么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走了,苏清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整个身体瘫软下来。 * 重新回到马车上,主仆两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出奇,苏清婉回想着当日的事情,那日她做好午饭便出了宫,因父亲给她传了消息,阿娘病重,已经不省人事,于是她急急忙忙就出了宫。 而那些食物是顾煦身边的婢子送来的,而会接受这些食物,一来顾舟需要营养才能恢复体力,二来在这冷宫之中不一定吃得饱,而那婢子曾与顾煦来过冷宫几次,可若那婢子是越贵妃的人呢? 她知道顾煦应当不会害她,或许是出于本能的相信她,可越贵妃的为人就让人不那么信服了,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这分明不是她的错,一丝怨恨从心底生了出来。 一回到苏府,下马车便看到祖母站在大门口。 她身形瘦弱,一双眼睛深陷进去,此时正眼巴巴地朝这边看来,一见到她,眼眸不自觉亮了亮。 而后由身旁的丫鬟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婉儿,怎么样?太子可否愿意帮我苏府这个忙?” 她眼里浓郁的担忧快要溢出来,带着期许望着自己。 苏清婉苍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苏老夫人忽然脸色一变,瘦弱的身子仿佛随着冷风摇晃了几下,脚底忽而一个踉跄,就要朝前栽去。 苏清婉伸手便去扶她,奈何晚了一步,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两眼紧闭,嘴还微微地张着。 冬日地板冰凉,老人家年纪大了,躺得时间稍微久上一点,就会落下病根。 苏清婉俯下身,欲要跟人一起抬起祖母来,老人微弱的声音传到了她耳畔。 “慕儿没得救了...”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苏慕。 苏清婉本就瘦弱,苏老夫人半边的体重压到她身上,本来就是咬着牙在坚持,如今,胳膊更是颤抖得厉害。 冷风飕飕,她的嗓子眼又痒又堵。 到底,在祖母的心里,苏慕是重要的,至于自己在宫里承受了什么,都是没有关系的。 若是娘亲在,一定不会如此,最少会先关怀她几句吧。 围绕着祖母,众人抬人的抬人,请医的请医, 一派喧嚣,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寒冷,如今她还剩什么呢?亲情只剩下利用,感情只剩下了怀疑猜测,她不过一个弱女子,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不敢深想,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红柚见她沉默不语,担忧地唤了声,“娘子,你还好吗?” 苏清婉下意识去拉她的手,潜意识想寻找一点温暖之物,直到红柚掌心的温度传来,心口间堵的那团棉花才松了下来。 而另一股腥辣的血水往上涌,心口窒息般的疼痛,晕过去前,她只听到红柚担忧地呼唤声。 次日醒来时,苏清婉的心头还有些郁气,整个人提不起劲来,脸更是苍白的像一张纸。 红柚端着一个药碗走了进来,见到她时,眼里的担忧化开了些,“娘子,你总算是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虚弱地笑了笑,“没事了。” 顿了顿才问:“祖母怎么样了?” 红柚将药碗放下,忽然叹出一口气来,“娘子先将药喝了吧!老夫人没事了,且今早上圣上下了一道圣旨,老夫人开心还来不及。” 苏清婉一头雾水,“什么圣旨?” 红柚眼里的怒意终于藏不住了,“圣上将娘子赐给太子殿下做太子妃了。” 苏清婉心里一愣,忽而就明白了圣上的意思,怕是觉得顾舟如今的实力太过,想要挑拨顾舟与姜瑶之间的关系,才赐的这场婚。 到底是怕这个权势滔天的太子殿下,想到昨日发生的一切,谁也不知道他会因这场赐婚而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而她也不想和他再有何纠葛。 第5章 而她的脖颈还在隐隐作疼,她摸了摸,发现脖颈那一圈肿疼着,眼眶莫名酸涩起来,而想到顾舟昨日真下了杀心时,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了心头,同时一股怨恨充斥在心口,她如何能嫁给他,他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而当今圣上不过就是把她作为一颗棋子,她是死是活没有人在意,她轻咳了两声,心口一阵闷疼,喉咙撕裂般的难受。 一旁的红柚心疼地落下了泪,“昨日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子了,他们都说太子如今性情大变,极为残忍狠辣,可如今娘子才刚从狼嘴里逃了出来,这圣上一道圣旨下来,就将娘子的命交代了出去,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女子的命就这般不值钱,随意让人折辱不说,去留都是别人做主。” 红柚哭哭嗒嗒,“昨日里娘子还满怀期待,太子就这般忘恩负义,娘子可问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清婉心里也像烧了一团火,她强忍着心底的烦闷将昨日之事细细说来。 红柚道:“娘子,左右这世间男子就是靠不住,他既然如此恨你,那娘子真嫁到了太子府,还不被他折辱至死。”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头传来一个声音,“娘子你可在,二郎君与老爷争执起来了,老爷正要对二郎君使用家法,您快过去瞧瞧吧!” 苏清婉听出来了丫头的声音,正是她胞弟苏清琏身边的婢子,而她口中的二郎君正是她胞弟。 苏清婉火急火燎随着小丫头往父亲的院落去。 去到之时,只见不远处跪着一个清瘦的少年,苏清婉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她胞弟,他梳着高高的马尾,正仰头俯视着站在那儿的父亲。 “父亲,儿子不服,阿姊在女诫司待了三年,无论我怎么求父亲,父亲都不去接阿姊回来,如今苏家一遇到事,你们倒想起了她来,你们问过她没有,她想不想去求那位殿下,而昨晚上阿姊又是因何晕过去的,父亲又关心过她没有。” 苏适拿着鞭子的手扬了扬,“逆子,为父会将她送去女诫司,是因为她有违礼法,而她身为苏家之女,做什么都是她的本分。” 苏清琏讽刺地笑出了声音来,“好一个有违礼法,那苏慕整日游手好闲,最后还结党营私,稀里糊涂的就参与了谋反,害得父亲罢职,父亲怎不说他有违礼法,我看父亲是太过偏心,眼里根本就没有我和阿姊的存在,若父亲如此看我们姊弟不顺眼,那你不去将我们逐出族谱,不如放我们离去才好。” “且父亲莫忘了,阿姊是当年救了太子,才被你送去的女诫司,如今父亲不要觍着脸让阿姊去求人家。” 苏适被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扬起的长长鞭子便要朝他打去,“你这逆子,你是要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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