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忽而又记起秋霜与她说过,他如今对她只剩下了愧疚,若是这样,他应当不会再来打扰她的生活,苏清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而陈忆楠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样子,问道:“阿熙有心事?” 她确实有心事,而这心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 ,也就是这个原因,尽管陈忆楠帮过她许多忙,可她一直未松口的原因。 她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忽而道:“忆楠,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医馆休息一下,要给伯母挑选的礼物,只能改日再挑选了。” 陈忆楠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 苏清婉知他想来温润体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脸,“不用,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只是头有些疼,躺一会就好了。” 与陈忆楠道了别,苏清婉便将医馆关了门,今日实在没有心情再给别人看诊,她躺在医馆后院的小榻上,心神不宁熬了整整一日。 直到夜幕降临之时,她才起身,她承认被他影响到了,她害怕再回到以前的那种日子,害怕被人束缚住,害怕再次回到那个冰冷的皇宫,她方寸大乱,没有一点儿主心骨。 因此她决定停业几日,决定整理好心绪,心里祈祷他快些离开江南,不要来打扰她。 然而她走出医馆,就看到了一辆奢华的马车,一听到动静,里面的人便走了下来,直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苏清婉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一般,他肯定是在医馆外头等了整整一日,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她。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想要逃离,不想再面对他,然而他步步紧逼,直至将她逼到了一棵大树下。 此时夜幕降临,只有远处的酒馆透出来一丝光亮,苏清婉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郎君为何阴魂不散,将我逼至此处?” 顾舟也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心底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清婉为何装作不认识我,为何要躲着我?” “我名唤苏熙,郎君或是认错了人,还请放我离开,否则我便要叫人了。”苏清婉不想与他相认,天真的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可他忽然又靠近了些,压迫气息袭来,一只宽大的手忽然就抚上了她的后腰,“是吗?记得这儿曾被我烙下过烙印,清婉也不记得了?” 一句话就将她打回了原型,让她记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那些屈辱的过往,她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手指无力的将腰后的手推开。 眼底是防备与焦虑,“顾舟,你到底要如何?” 顾舟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想到之前对她做的一切,心里忽然一片愧疚,“对不起,清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和你道歉,为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而道歉,方才是我急了。” 苏清婉微微松了口气,她神情疏远,“不必了,过去的一切已经发生,就让它过去吧!” 顾舟眼底闪过浓浓的愧疚之感,“清婉,我也想让它过去,出冷宫的那些年,我一直误会于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后来你的婢子将绣的荷包拿了出来,我才知道我有多偏执,这三年来,我一直活在愧疚当中,我想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自己了,可没有想到你居然没死。” 说着顾舟的眼神亮了亮,“清婉,我想要弥补当年犯下的那些错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苏清婉之前一直狐疑,为何他忽然就相信不是她下得毒,大概是她死了以后,当红柚再拿出那些荷包时,他才相信了吧! 他就是一个敏感多疑的人,和这样的人最难相处,最是心累,苏清婉道:“顾舟,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如今我过得很好,你要是真要补偿我,就不要再靠近我。” 这话说得绝情冷然,顾舟心底没由来慌乱,“清婉,以前是我太过固执,事后想起,心如刀绞,该死的是我,将一个深爱我的女子伤害至此,我知道我不配得到原谅,这些年我心底生出了执念,若再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将所有对她的亏欠都弥补给你。” 他对她,除了那份浓厚的爱意,还有满心愧疚,所以他这三年来无法原谅自己,因为知道无法弥补她,所以生出了幻觉。 苏清婉觉得压抑,不知为何,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觉得无比压抑,“顾舟,有些东西是无法弥补的,就像破碎的瓷碗,破碎了就永远无法复原,有些伤口是永恒的,一辈子也无法愈合,而你带给我的,大概是永生永世的伤口,我只有远离你,不看到你,才能忘却,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完整的正常的人。” 他带给她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害,还有心里上的伤害,一想到他,心底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惶恐。 顾舟面色苍白听她说完了这些话,此时头痛欲裂,他很想说些什么让她有一丁点回心转意的,唇微动,“清婉,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他长得很活泼可爱,像你,你难道真的这么忍心不看他一眼?清婉,你真的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愿给我吗?” 苏清婉神色微变,尽管他语气里几乎带着乞求,想起那个孩子,就想到每日每夜被他欺辱的画面,那画面实在让人痛苦,他根本就没有将她当做一个人,“顾舟,孩子不是我自愿生的。” 顾舟连唇色都白了,他微微颤抖着,心底的不安逐渐放大,像是破了一个口子,无尽的冷风灌入。 他几乎要稳不住身形,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臂,“对不起,清婉,对不起...” 苏清婉用力甩开他的双手,他却忽然将她圈在了怀里,“清婉,我只想要一个补偿的机会,我发誓,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你,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会再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可你不要将我残忍的推开,你若是推开我,就是逼我去死,好歹我是你孩子的父亲,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真的只是想要弥补你,行不行。” 苏清婉用力的挣脱掉他的怀抱,红着一双眼眸看向他,“顾舟,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楚,你不懂,若不是秋霜将我带出皇宫,你永远不会醒悟过来,而我最终的结果也会是死,我已经醒悟了。” 说着苏清婉又冷漠起来,“从我开了这家医馆起,就见过太多如我一般的女子,她们被束缚在后院那一方小天地,有的病疼缠身,有的为了生一个男孩费尽心思,只为讨得丈夫与婆婆的喜爱,她们做得不是她们自己,是为了一个家的付出,为了他人付出,可她们并不快乐。” “曾经我也希望有一个家,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得来另一半的真心,可后来我才发现错了,我最应该爱的是我自己,我不应该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苏清婉平静看着他,“因为有些男人天性自私,把女子的付出当做了理所当然。” 顾舟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仿佛投胎换骨了一般,她经历了太多,看穿了世态炎凉,早已不是冷宫的那个小姑娘。 她身上有种莫名吸引人靠近的冲动,顾舟呆呆地看着她,心里疼得紧,是他让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而此时,陈忆楠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苏清婉看着那个忽然出现的身影,不知他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也好,该知道的总是要知道,而他帮助自己这么多,也总该有个交代。 苏清婉从树下走了出去,顾舟的声音忽然传来,“清婉,我只是太过在乎你,如若是别人背叛了我,我不会这么纠结难受,当初你假死,我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就算你真给我下毒,我亦不会对你怎么样,因为我舍不得杀你,我不能失去你,我给你时间,你再好好想想。” 苏清婉身形一顿,他是故意在陈忆楠面前说这话的。 不知为何,苏清婉忽然想起了顾煦,那个被顾舟丢下悬崖的人,心底莫名升起来一丝担忧。 第52章 顾舟眼睁睁看着两人从他面前消失,黑灯瞎火,孤男寡女,按照他强势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如今他心里头都是愧疚,他也知道,不能将她逼入绝境,否则只会扼杀掉她,三年来的痛苦,他不想再尝一次。 他承认她害怕了,他知道她需要的是尊重,关爱,而不是强迫,欺压。 尽管他知道,可心底就像是压了一团火,这些年坐上了帝位,使他更加蛮横专治起来。 他紧紧捏着拳,将心底的嫉妒压下去,朝阴影里的江锋吩咐道:“派人偷偷跟着,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要如实汇报。 ” 话落,他又道:“明日去买间宅子,靠近她些的。” 江峰点头,顾舟坐上了马车,一到客栈,就让人将秋霜给叫了来。 秋霜跪在那儿,顾舟迟迟没有叫起,他只是盯着她看,平平无奇的一张脸,没有什么特别,可她却有胆子背叛他。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顾舟开门见山问道:“为何背叛朕?” 秋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一顿,惊讶地看了过去,随后闪过一丝担忧神情。 她平淡开口,“因为她对属下好,生病了她会阻止属下练功,会将好吃的留给我们,属下出身不好,可她从不会轻视,她让属下感受到了温暖,让属下觉得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只知道要听从命令的杀手,我也可以拥有自己的思想。” 顾舟将她的神情全部看在眼里,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担忧,从平静到脸上露出笑容。 顾舟觉得可笑至极,一个冷血的暗卫,只需要服从的刺客,居然露出了这样的神情,这是大忌。 可秋霜接着道:“她让我生出了期待,遇见她之前,我从未对生活有过任何期待,活得冷冰冰,就像是一块木头。可我后来才发觉我也是个人,我可以拥有喜怒哀乐,我带她出宫的那一刻,我心底忽然升起了满足感,尽管知道背叛主子的下场会是什么。” “我身为杀手之前,首先我与主子一样是个人,本质上我们并无区别。” 有区别的是身份,是手中的权利,秋霜知道,背叛他的下场会是死,只有小主在主子面前是那个例外。 顾舟紧紧捏着拳,心里头有被背叛的愤怒,而她忽然想起了苏清婉的话,我是个有思想的人。 而自己那样误会于她时,就是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吧!她在自己面前承受的那些冤屈,委屈,痛苦与煎熬,他要怎样才能弥补上呢? 他曾经差点将她逼死,他的疾言厉色,他的心狠手辣,他的敏感偏执,全部在她面前暴露无疑。 他在她那儿成了一个恶鬼,他要如何从一个恶鬼再变回那个谦谦君子的模样。 而她身边好像有另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存在,顾舟捂着疼痛的头,拿出白玉瓶,将一粒苦涩的药丸吞入。 好一会,头疼才稍稍好点,他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思想上的较量,全身乏力靠在椅子上,朝底下的人吩咐道:“秋霜,因为她,朕不会杀了你,你自己领一百鞭子,以后就守在小殿下身边,保证好他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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