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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舟考虑了良久，终究还是出了皇宫，他将苏清婉安排在了一处宅院，这宅院与张太医如今的住处相邻，以方便张太医每日给她送药。 不过顾舟一来，宅子外头便有专门的人给她送药送饭。 苏清婉看到顾舟时，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顾舟不怕死，明知道她染上了瘟疫，却还是往她身边凑。 苏清婉手中还拿着一本医书，看到他后，将医书放下，冷着脸道：“顾舟，你不应该来，如今楚国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让星辰一人如何应对？且这场瘟疫来得凶猛，连张太医都没有太大把握，你实在太过儿戏。” 顾舟却缓步走了过去，苏清婉一步一步朝后褪去，直到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之时看向他，“你走，离开这儿，否则我会将这瘟疫传染给你，你有你的路要走，而我正在走我的路。” 顾舟却没有听她的劝，而是一步步走到了她的身前，“清婉，你没得病之时，我便每日都在担忧你，怕你会染上那疾病，我每日每夜都想将你把绑去宫中，得知你想出治疗疾病的法子时，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不用再担忧你会染上瘟疫。” “可我没有想到，你还是染上了瘟疫，我在皇宫内坐了整整一上午，你想到的我全都想到了，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想出来照顾你，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我怕我会终身遗憾，清婉，就算我被你传染，可我也不愿意放弃最后与你相处的这几日。” 苏清婉低低叹息了一声，看到他紧紧蹙起的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不再多说什么，又冷漠的拿起了书，没有搭理她。 可一时间却是看不下去了，一是因为顾舟就坐在自己身旁，二是感觉全身乏力，提不起劲来查看医书，便干脆朝着房间内走去。 而苏清婉这一躺下，便觉得全身发热，心口一阵难受，嗓子眼与鼻子全都不舒服起来，整个人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而顾舟恰好端着一碗药汤和一碗肉粥走了进来。 苏清婉坐了起来，感觉全身乏力，一动不想动，这样的感觉很被动。 顾舟看出来了她的乏力，将小勺子递到了她的唇边，苏清婉此时没有胃口，又加上喂粥之人是顾舟，便将脑袋瞥向了一边。 顾舟微叹一声，将粥碗递了过去，苏清婉想要提手，却发现使不上劲来，她的症状似乎比那些人更加严重一些，她无奈地低叹一声。 顾舟也看出来了，于是又重新将勺子递到了她唇边，低声道：“清婉，若是你不吃，就没有体力来抗衡这瘟疫，你若吃了，或许就会有气力来应对，还能想到解决的法子，你说是不是。” 苏清婉没有别的法子，便将他喂来的粥吞咽了下去，不知原本的粥是何味道，然而此时却只能尝出来苦涩的滋味。 一勺又一勺粥吞入，只觉得胃部一阵暖暖的，却是舒服了不少，而顾舟喂完粥时，用帕子温柔地拭去了她嘴角的粥汤。 苏清婉很是不习惯被他这般对待，便微微撇过脸去，顾舟察觉到了她的冷漠，心底沉了沉，而后又端起了热碗。 苏清婉将药喝掉，顾舟又打来了两盆水，他将一块冰冷的手帕放至于她的额头上，又将另一块手帕打湿，而后轻轻擦拭着她的手和脚。 苏清婉没有做声，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些简单的退热法子，而喝了药以后，她确实好了不少，又因为他给自己擦拭着肌肤，使她降下去不少温。 而她再一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一次醒来是被热醒来的，全身都是汗水，睁开眼的那一刻便看到趴在床边的顾舟，一听到动静，立马也跟着起身，并询问她，“哪里不舒服？” 苏清婉只能坐起身来，于是便道：“我想喝水。” 顾舟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唇边，而苏清婉连着喝了三杯才止住渴，喝完以后还是觉得很累，于是又躺了下去。 顾舟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的热似乎退下去了一点点。” 苏清婉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身体很难受，她能感觉到呼出来的热气都是烫人的，可能也是因为病重的时候，心里会比较脆弱，所以难得正眼看向了他。 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底全是担忧与怜惜，而他扶自己躺下的动作是极为温柔的，似乎一点也不怕被她传染，说实话，若是他不曾那样对她，或许这一刻，她是会心软的。 因为没有人愿意用生命来陪伴另一个人，他或许是恨过她，恨的时候想要杀了她，可也能对她好到极致，连生命都可以弃之不顾。 迷迷糊糊中，苏清婉再一次睡了过去，而醒来时，天已大亮，而顾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手。 苏清婉心口微微动了动，她想，生病之时，有人在自己身上照顾，原来真的会感到一丝暖意。 半夜有人倒水，甚至担忧地握紧了她的手，她抽出来时，甚至还被紧紧握了一下，接着他才醒了过来。 苏清婉想要如厕，顾舟扶着她起身，这时才发现，要是没有她，或许她连如厕都是问题。 而如厕后，顾舟将她抱到了床上，他才解释道：“清婉，昨夜我怕你醒来时不知道，所以便握住了你的手，这样你醒来时，我便能第一时间知道。” 苏清婉脸上还是冷漠疏远，可看着他担忧地猩红眸子时，心底确实不像之前那般坚硬，她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第82章 染上瘟疫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带进来的药只能稍稍缓解一下痛苦，但很快就会失去药效。 苏清婉决定全身像是瘫软了一般，她想要坐起来都成了难事，而心底升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来，她觉得这一次，或许并不能熬过去。 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胸口一阵闷疼，顾舟忙走了过来，询问：“哪儿不舒服？” 自从娘亲去世后，苏清婉便从来没有这般脆弱过，“我感觉头很热，可身体又很冷。” 说着她抱紧了被褥，可这被褥似乎根本不能带给她温暖。 苏清婉觉得全身乏力，心底升腾起来一丝焦躁感，甚至有一起无名的怒火，她忽然使出全力，将被褥往旁边一扔，发泄着心底的怒火，因为这被褥一点也不管用。 顾舟自然感受到了她心底的焦躁不安，他将被褥从地上捡了起来，又重新盖到了她的身上，又将一块冷湿的帕子敷到了她的额头，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顺着，给着她安抚。 苏清婉在这样的安抚之下，确实要好了不少，原来人到了死亡的边沿时，是有感知的，会忍不住的焦躁不安，觉得哪哪都不对，可是又无可奈何。 苏清婉又一次昏睡了过去，顾舟继续给她换着冷帕，帮她擦拭着额角不断冒出来的冷汗，其实不只是她焦躁，他比她更加焦躁。 他权利滔天，此时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心爱的女子一点点变得脆弱。 而她忽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小声呢喃起来，“阿娘... ” 说着说着她忽然低低啜泣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人却又没有醒过来，顾舟将她拥在了怀内，轻声说：“我在，我在，别怕。” 而梦中的苏清婉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将他紧紧抱住，这才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顾舟低低叹了声气，而后起身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他这才走了出去，打算让人询问一下张太医，这瘟疫可有了解决的法子。 张太医带来了消息，说还没有能解决瘟疫的法子，顾舟坐在外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那样他也会崩溃的。 他紧紧握住拳，将案几上的茶杯都捏碎了，碎渣扎入了手掌心，却还是不能静下心来，他不是医者，想不出任何办法，看着她焦躁不安的模样时，心如刀绞，恨不得取代她的痛苦。 此时，里面忽然传来茶盏落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痛呼声。 顾舟忙快步走了进去，而后看到她跌落在了地上，地上则是四分五裂的茶盏，一团血液从她背部渗透出来，看起来便让人心惊胆颤。 顾舟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几乎是跑过去将她抱了起来，紧张的心情一览无余，语气里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心疼，“怎么就跌下床了？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你想要喝水可以叫我，我就在外头。” 苏清婉心底是极为不安的，她以为他走了，而此时她又想喝茶，可全身乏力，心里一急，便跌下了床。 而听着他责备的语气，不知为何，苏清婉便觉得眼眶酸涩的厉害，眼泪就这么好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她承认这一刻破防了。 眼泪越掉越多，她想克制，却怎么也克制不下来，就是莫名的想哭。 而顾舟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重了，又软下声音来，“我不是要责怪你，只是看到你受伤，心疼你，你应该叫我。” 苏清婉心底堵着一口气，“我不想看见你，从我遇见你开始，我就没有顺过，每一日似乎都会有苦难在等着我，我其实只是想要过一过简单的日子，可是很难。” 顾舟没说话了，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原来她恨他恨到了如此地步，或许她看见他都觉得心烦，只是迫于无奈吧。 其实苏清婉心底还有另一种复杂的情绪，她没有忍住心底的情绪，“你为何就非要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你明知道我恨你，可你非要纠缠，为什么你的爱恨都这么极端，偏偏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何要来影响我的情绪，我本来就已经够痛苦的了，你却像是摆脱不掉的束缚，想要时时刻刻绑住我。” “你知不知道生病的时候会很脆弱，而我不希望身边照顾我的人是你，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这样就会依赖你吗？我不会，我只会更加讨厌你。”苏清婉一口气说完，仿佛用了全部的气力。 她情绪波动很大，她恨极了他，可他却偏偏往跟前凑，偏偏来影响她的情绪，她承认她确实脆弱了，受到了病痛带来的情绪波动，也因为他的举动而生出了依赖。 方才醒来的那一刻，房间里只剩下她的那一刻，她忽然生出一种惶恐不安的情绪来，她才知道，原来她怕孤单，怕一个人面对死亡，怕无穷无尽的黑暗。 那一刻，原来她心底是渴望在生病的时候，身边能有人照顾的，尽管这个人还是她心底最恨之人，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最恨的人确实带给了她一丝力量与安慰。 因为她明白，若是没有顾舟体贴入微的照顾，或许她会痛苦的想提前结束生命，因为那种感觉太过无力。 “清婉，你别哭，我会心疼，我知道你讨厌我，恨我，我无法去改变之前发生过的那些，可是我如今只想照顾你，只想亲眼看见你，否则我不能安心。” 说着顾舟停顿了一下，“之前我最怕的便是失去你，怕你不再接受我，可如今我最怕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以等你好了，我不会再纠缠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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