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河东两面受敌,且路程距离那地各都颇远,会有她这里,发兵过去,最为便捷,故大胆给她发信,恳请出手救援。 信至此为止,并无署名。 李霓裳问是谁送来的,亲卫说对方也没说,送到就走了。 李霓裳当即赶回城中,召来李长寿,也无商议,径直便将事情告诉他,让他把守此地,她立刻出发,追刚走不久的李忠节,先去解白氏之围。 李长寿欲言又止,李霓裳道: “我知晓你的所想。你是担心万一有诈。你放心,我会警惕。不管是真是假,此行我定要去一趟!” 李长寿只得应下,亲自为她挑选一队忠勇的卫队。 救兵如救火,李霓裳当日出发上路,次日,追到了才出去没多远的李忠节,汇合后,当即掉头,大队先赶往定阳郡。 大军雾甲星途,以全速急行军,五日后的黄昏,便赶到了小城。 那一伙儿马贼人数约五六百众,怎敌这边五千强兵,也不用什么计策,到达后,李忠节当先冲突,不过一盏茶功夫,对方应也知断无取胜可能,迅速撤退,戴围城得解,天也才刚擦黑。 只是于白姝君而言,她这一行百人,已在此被困多日,突然见到李霓裳领着军队开到,瞬时解围,欢喜感激,自不必多言。 原来只她自己也就罢了,此行因拗不过爱女的缠磨,怜她前次所受之苦,想着这回不算辛苦,路程也都是熟路,便带上同行,没想到竟会遭此意外。 当夜二人同宿一床,阿皎躺在中间,叙旧话新,谈天说地,夹杂着阿皎的笑声,纵然太下依旧乱战,世上兵荒马乱,但这个时刻,这一张小小的床榻,便也足以承载片刻的欢欣和热闹了。 李霓裳将自己收到无名信的事告诉他。起身下榻,取信给她看。白姝君看完信,沉吟了下,说:“我若所料没错,信或是夏家儿子夏惟钰所写。此前两家节贺往来,我见过他的笔迹,与这很像。” “是他?”李霓裳终于想了起来。 “他若知道,为何不公开具名,况且,他是如何得知阿嫂你被困在此的消息的?” 白姝君似若有所思,却没立刻说话。李霓裳问完,很快,自己便也醒悟了过来。 “难道内奸便是便是出自他家?”她吃惊道。 白姝君道:“若是如我所猜,主谋怕应是顾家。他家此前因为婚事不成,应是怀恨在心,或有所动作,里应外合,他两家孟不离焦,应是不得已跟从,他家儿子才会匿名发信给报讯。” “上次阿皎出事,我便疑心应有内奸协同。只是不敢肯定,如今看来,极大可能,我会尽快发信给韩枯松,让他留意!” 二人已是多年未见,此番相见,起初仿佛都有默契地避免主动先提及裴世瑜和天王新近的噩耗,片刻后,白姝君望了她一眼,终于还是说道:“天王之事……消息传来之时,夫君已经在北境,我写信,已经告诉他了。他意外之余,也唏嘘许久。”白姝君说道。 李霓裳眼前浮出天王最后时刻和她说话的样子,虽然过去已有数月,想起来,心中却依然难过。 “他……知道了吗?”她终于还是抑不住,轻声问道。 白姝君摇头:“他阿兄思虑过后,决定等战罢,再将消息告诉他。” 李霓裳静默了片刻,将那日自己的亲历说了。 白姝君显也是受到些震动,缓缓摇头,叹息:“他虽性情有异于常人,却也是真正性情中人。以如此方式离去,配得上他天王之号。” 又安慰道:“你也不必过多自责。彼此敌对,此事便是有武节参与,也天经地义。天王他自己从前不也常征伐别家?入浊世如涉大江,登舟之初,已当怀覆舟之心。与你无关。何况,我看他应当也是个通透潇洒之人,听你讲述,他去之前,心中应该是痛快的,既如此,你又何必执着难过?” 阿皎已甜甜睡去。 她安慰完,将李霓裳搂入怀中。李霓裳长发婉转,伏在她的身前,情绪终于慢慢好了些。 “我毒发后,是他救了我。他怎会在那里的?”片刻后,李霓裳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闷声问道。 “他啊,在河西听闻阿皎出事后,知阿皎不可能会去他那里,总算是肯出来了,火速前来,那日见到你派人送回阿皎,听到你为救出阿皎废了颇多周折,中间还夹杂那崔重晏,他没说什么,但当夜人便不见了。这一去就是许久。后来北边又打了起来,他径直去了。” 白姝君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李霓裳沉默。 “毋多担心。”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公主你知道吗,我少时,十三岁那年,认识君侯的第一天,他身上便挂着血。这些年,打仗更是家常便饭。你知道每回他在外厮杀,我都是如何对说的吗?” 李霓裳睁眸,从她怀里慢慢坐了起来:“如何说?” “他若注定属于刀剑,妾便把自己修炼成鞘。他若有一日会为国死,妾便替他把国活成家!” 李霓裳怔了。 “如此,我便不会过于担忧。公主你还年轻,这些经历也不多,日后公主若是也遇到如我这般的男子,自然就会领悟了。” 白姝君看着她,微笑说道。 李霓裳慢慢再次依偎进她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第165章 次日清早, 李霓裳的军队护着白姝君的马队,继续往河东赶去。 上路的第二天,白姝君便收到南线来自绛州的急报, 韩枯松和潞州刺史与何尚义大战正酣的时候, 那梁胄或是与何尚义达成某种协议,纠集三万人马,竟也加了进来。 此前谁会料到天王如此意外身死,以致于此前受他统御的多股势力分崩离析,因此, 在预先的计划中, 这一场大战,南线并非重点,重点是在北方。 更何况梁胄从多年前投效天王起,就十分稳定, 从未有过任何越界之举。那时谁会想到他会如此发兵而来。 何尚义能在天下手下坐到前几的位置,人品如何不论,勇猛善战是必定的。原本就只打成攻防相当的态势。 现在又加上这三万大军。这绝不是个小数字。 李霓裳和白姝君焦急不已。虽然这边只有五千, 远不及对方三万,但也是一个助力。便加紧行军, 在十来天后, 终于赶到。两方加在一起,虽然数量仍相差不少,但总算可以打一打。 李忠节英勇善战, 频频立功。 就在众人可以略略送一口气的时候, 这一日,又来个极大的坏消息。 崔重晏竟然也率领大军五万之众,浩浩荡荡, 抵达河东,加入攻阵。 原本就已处于劣势,此刻对方又添五万,更不用说,是他的军队。 北境的大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决战。 这是一场准备多年的,或能给北境换来几十年和平的战争。 军民同仇敌忾,加倍备战,准备迎接一场或最大考验的恶战。 李霓裳和白姝君前些天已到太原府。 获悉这个消息,两个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立刻回到潞州。 军民都已动员,这些天,每天都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到来,或送粮送衣,或自愿加入城防。 她身为主母,更不可退。 至于李霓裳,理由也很简单。 她领来的五千武节军在那里,他们认她为主,她自然也要和他们同在。 或是看出她的坚决,白姝君也未开口劝阻,二人一并转回到南线前方。 城头的青砖已染赭色,三丈高的城墙下,远处,三座连营呈犄角之势,扎在旷野间,鹿砦木桩,如獠牙般罗列,点点旗帜随风招展,隐约,身子可见铁骑穿梭于营道之间,士兵操练的吆喝声,随晚风断续飘来。 暮色渐浓,对面,野地里次第亮起无数的火把,远远望去,如点点浮沉的鬼火,漫山遍野,一望无际。 据刺探,白天远远看到崔重晏、何尚义和梁胄三人碰头,分开时,三人看起来似乎颇为和气,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议。 看起来,对面三方,不像寻常的松散联盟,作战时容易各自保留相互掣肘。 倘若对面已经商议完毕,新的大战,随即便会开始。 这三方能谈拢,道理也很明了。 天王不存,裴家愈发显得刺眼。莫说另外两位,即便对于崔重晏来说,眼下应该也是他能攻破河东的最好机会。至于攻破之后,所得如何分配,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再根据实力圈地。 这,就是如今这乱世的法则。 他们的推断,在第二天的就迅速得到了应验。 五更鼓残,天光未破。 城池骤然沸腾,战马嘶鸣,铁甲碰撞,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黎明前的寂静。 城外敌营火光骤亮,如熔岩倾泻而出,照得旷野一片红云。云梯高耸,石车列阵,黑压压的军阵,如潮水般从远处向城墙压来。后方,战鼓隆隆,震得人心头发颤。 李霓裳方和城中的一群妇人一道,送来今早的餐食。没想到如此早,对面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发动攻城。士兵们来不及吃完口里的食物,便纷纷立刻各归其位,紧张而不杂乱。 李霓裳扶住垛口,透过箭孔望去。 三方军队服色不同,很容易一眼便区分出来。 崔重晏在前,另外二人在后,三股军队,呈正三角犄角之势。 锋矢之位,便是崔重晏。 这令李霓裳稍觉意外。这个位置,毫无疑问,意味着精锐先锋,需具备极强的突破力和士气。同样,高风险,亦是高威慑,锋矢位承受最大的伤亡压力,故需死战不退之师。 这和他留给李霓裳的印象完全不同。 在她的所想里,以他的审慎,像这种可以预见的必定是恶斗的血战里,他不至于会处于如此一个位置。 她很快便发现了他。在阵前的最前方,一匹站马昂首而立,马上之人玄甲黑袍,正是崔重晏。 此时晨雾依旧缭绕,他的轮廓却格外清晰,眉目阴鸷,眼底涌着戾气。 这时,远处号角骤起,战阵开始向前缓缓推进,他勒马而立,目光如刀,直刺城头。 “公主,快下去吧!万一有流箭袭来!”李忠节紧张地在她身后喊道。 李霓裳不欲令他分心,立刻收目,正待下去,忽然,身边又响起一道惊呼声。 “后方还有大军来!又是谁!” 那军士的声音扯得极高,显然有些紧张。 此刻正在城头另一侧备战的韩枯松也看见,命守望兵登高查看。 那人在盾牌的保护下,飞快登上高处,用他胜于常人的双眼查看前方。 “看见了吗?”韩枯松等了片刻,见还没回应,焦躁地吼,见还没反应,顿了下脚,正待主机也上去,这时,那人喊道:“好像……好像是天王?”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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